陳訣不是不想走，感覺像是腿腳都僵住了，一步也挪不開。

    李淮衣服也不穿，幾縷頭發(fā)被先前的汗水粘黏在一起貼在臉上，明明之前是很溫文爾雅的一個造型，現(xiàn)在卻像是個深夜被欲念支配的yin/魔。

    李淮見他不走，過來伸手拉他，“你要留下看嗎？還是你也想一起來?！?/br>
    “你別碰我?！标愒E接連往后退了兩步，看著跟前這個人只覺得惡心。

    李淮繞過去把門砰地一腳踹上，回來伸手搭在他肩上，“我警告你，你要是識相，最好就當(dāng)什么都沒看見?！?/br>
    陳訣撇開他的手，半晌才道，“不可能?！?/br>
    李淮抬腳踢飛了地上的白瓷碎片，碎片撞擊在茶幾腿上發(fā)出叮呤咣啷的聲響，嚇得坐在地毯上的女孩直往后躲。

    李淮坐下點了根煙，不緊不慢地抽了起來，滅煙時還開了這房間里的音樂，聲音開的很大，能掩蓋掉這間辦公室里發(fā)生的一切。

    白色的煙模糊了他的視線，陳訣轉(zhuǎn)身往外，下一秒身后的腳步就緊跟了上來。

    李淮拽著他往屋里扯，惡狠狠道，“剛才讓你滾你不滾，現(xiàn)在想走，真以為我開個孤兒院就是慈善家了？”

    陳訣被他拽得一個踉蹌，還沒站穩(wěn)，李淮抬腳就踹在他肚子上，頭發(fā)隨著動作揚起，張牙舞爪，像電影里的惡人。

    陳訣被他踹倒摔在地上，捂著腹部咬牙忍著疼沒吭聲。

    男人的聲音陰沉可怕，一改往昔溫和，冷冷朝他砸下來，“你，你們，不過都是些沒人要的東西，我有吃有喝的供著你們，不該給我點像樣的回報？讓我爽一下怎么了?！?/br>
    陳訣看著他這樣子，沖他冷笑了一聲。

    李淮像是被他這樣的笑給徹底激怒了，沒等他站起來就又踹了一腳，拽著他的領(lǐng)子將他狠狠摔在一邊，“怎么？就你也敢笑我?！?/br>
    十四歲的陳訣沒李淮力氣大，剛剛?cè)肭?，穿的衣服也只單薄一件?/br>
    他重重地跌在地面，壓在幾片白瓷碎片上。

    鋒利棱角刺破了后背的皮rou，他疼得臉色煞白，片刻后撐著站起來，一字一頓道，“李淮，你會遭報應(yīng)的?！?/br>
    “是嗎？”李淮目光跟他持平，“我平日里也就對你最好了吧，你卻說我要遭報應(yīng)，真是個白眼狼。”

    沙發(fā)上那個女孩聽見這動靜嚇哭了，哭聲嘹亮，惹得李淮心煩。

    李淮伸手扯著褲腰帶，一臉戾氣地往外走，“還有臉哭。”

    陳訣往前幾步攔著他，喊了聲他的名字，“李淮！”

    李淮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他，“你小子挺犟啊，還敢叫我?！?/br>
    陳訣只是站著，也沒說話。

    李淮問了一句，“讓不讓。”

    他答，“不讓。”

    李淮突然伸手拽著他領(lǐng)子，“當(dāng)初我就應(yīng)該讓你死在孤兒院門口，不該把你帶進(jìn)來?！?/br>
    外面走廊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李淮驚得忽然松了手將他推開，陳訣下巴磕在窗臺上，強(qiáng)烈的痛感迅速蔓延，尖銳的哭喊，刺耳的音樂和李淮怒罵相互交織讓他頭腦發(fā)暈。

    可能是外面雨聲夠大，也可能是辦公室里音樂夠響。

    外面的人只是路過，沒有進(jìn)來。

    李淮看見他下巴上的血驚了一下，隨后剩下的只是惱怒，在屋里吼了聲，“都滾！都快滾！”

    “……”

    陳訣不記得那天他是怎么從院長辦公室走出來，又是怎么回到睡覺的地方的。

    他腦子里很亂，關(guān)上門后好像有人敲，他也當(dāng)沒聽見。

    那天音樂的大分貝讓他覺得熟悉，他不是第一次聽到李淮辦公室用那樣大聲的音樂了。

    是經(jīng)常能聽到。

    真相好像已經(jīng)浮出水面，李淮，做那樣齷齪的事已經(jīng)是慣犯，慣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蓋掉一切。

    李淮平日里溫文爾雅的樣子，讓這里的孩子們都很信任他。

    李淮卻拿著這種信任去哄騙那些懵懂無知的幼女，以滿足自己惡心的私欲。

    聊城東坡鎮(zhèn)，一個鄉(xiāng)下地方的民辦孤兒院。

    可憐孩子們信以為真的避風(fēng)港，成了有些人眼中肆意妄為的歡樂場。

    諷刺至極。

    那天晚上他好像做了個夢，夢很長也很雜亂，夢里是雨聲，哭喊，怒罵吼叫，李淮光著的身體和踹在他身上那雙姜黃色的皮鞋。

    中間好像還有人破門和說話的聲音，他的記憶也都是模糊的。

    再醒來就是在醫(yī)院，周圍的白色讓人心慌，跟前有個護(hù)士查完房正準(zhǔn)備走，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伸手拉住她，“護(hù)士別走，你聽我說。”

    “……”

    他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前言不搭后語，傷口發(fā)炎引起的高燒讓他說的這些話聽起來更像是燒糊涂了說的胡話。

    在他說完之后李淮走了進(jìn)來，李淮和護(hù)士對視一眼說，“別理他，腦子不正常。”

    陳訣看著護(hù)士一步步離開，李淮朝著自己走近。

    兩個人都是沉默的，李淮推開窗戶透了透氣，坐了會兒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這也是陳訣見他的最后一面。

    前后不到三天，李淮被抓入獄，東坡鎮(zhèn)孤兒院就此解散。

    這就是他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提的從前。

    現(xiàn)在他坐在大廳，拿著這兩張抑郁診斷表，盯著上面“無異?！钡慕Y(jié)果發(fā)呆，是有這兩張紙就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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