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種善意的，小心的關(guān)懷。

    但好像始終提著一口氣，不是輕松的，不是毫無負(fù)擔(dān)的。

    陳訣默了幾秒，從口袋里拿出那兩張醫(yī)院報告單放在桌上，“我怎么了嗎？我需要你這樣小心翼翼的關(guān)心嗎？”

    這薄薄兩張紙又能證明什么，能證明他和她是一樣的嗎。

    證明了他正常又能怎么樣呢。

    比如他顛沛流離連個住的地方都不固定，他得從陳彩萍那兒離開，貓也丟了，他誰也不怨。

    又比如陳家那個莫名其妙的“三叔”總會時不時上門。

    他之前報過警，但過了幾天又看見那“三叔”了，之后也就懶得再管。

    這么些年，在他身上發(fā)生什么事已經(jīng)都不算奇怪。

    他之前覺得和她在一起有什么地方不太對，現(xiàn)在忽然找到原因了。

    如果他們在一起，她就不可避免的要摻和進(jìn)他的生活中來，她也總是會因此提心吊膽，想照顧到他的情緒而怕這個怕那個。

    她和別人在一起都會很輕松，何必因為他受這個委屈。

    就像他之前說的，她跟他在一起真的覺得開心嗎。

    就算開心也是短暫的，他們又能在一起多久。

    姜如棠看著那兩張紙怔住了，抑郁癥測驗分析報告，頂頭是江州市人民醫(yī)院。

    下面結(jié)果顯示：無異常。

    他今天去醫(yī)院就是干這個的是嗎。

    姜如棠拿起那兩張證明，聲音都跟著有些顫，“陳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覺得你不正常，就算是正常人也會有負(fù)面情緒，我是希望……”

    陳訣抬眼，語氣淡淡沒有一絲溫度，“你以為你是誰，就想隨便插手我的生活。”

    姜如棠怔愣幾秒，看著他道，“你一定要和我這么說話嗎，難道我離開也沒關(guān)系嗎?！?/br>
    這話，她說完就后悔了。

    今天晚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種說話八面玲瓏的看家本領(lǐng)好像統(tǒng)統(tǒng)都不見了。

    這話翻譯成另外一種意思便成了“你要再這么跟我說話，咱們就分手?！?，她好像越說越錯，越描越黑。

    她從沒想過要離開，包括說完這句話，直到此刻，她都沒想過要離開。

    姜如棠在改口之前盯著他看，忽然在某一個瞬間想知道他接下來會有怎樣的表現(xiàn)。

    陳訣不需要說任何挽留的話，他哪怕眼神稍微動一下，她就會識相的自己給自己臺階下。

    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神情淡漠地看著她，好似早就做好了放開她的準(zhǔn)備。

    跟前火鍋上方冒著大團(tuán)白色熱氣，空氣中陷入長久的沉默。

    姜如棠一口氣提在胸口，孤注一擲般逼著自己說了這輩子唯一一句狠話，“陳訣，我們到此為止?！?/br>
    不知道是熱氣熏的還是什么原因，她眼眶是紅的。

    他聞言，眼底依舊不起波瀾，停頓了不足五秒，便輕飄飄的答應(yīng)說，“好?！?/br>
    “……”

    二人之間的氣氛像是靜止了，只能聽見火鍋咕嘟咕嘟的聲音。

    又過了半晌，店員送了壺茶水上來，并放下兩條紅繩，“祝二位團(tuán)團(tuán)圓圓，長長久久?！?/br>
    等著店員走了，姜如棠和他目光同時落在那兩條紅繩上，誰也沒有再碰。

    她沒說話，每過去一分一秒，都在等一個可能。

    想試試看還有沒有反悔的余地。

    可是這一晚上，誰都沒有再開口。

    桌上那一口鍋開了很久，直到店員客氣地問要不要加水，姜如棠才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這兒。

    那個可能，她等不到了。

    分手是她一時沖動說出來的，可是放手，是他提前就想好的。

    仿佛話趕話說到這個份上只是一個契機(jī)，就算今天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完這頓飯，明天，后天，或者不久的將來，他們也遲早要走到這一步。

    “……”

    江州陰雨綿綿，還真像青春電影演的里那樣，她走出商場撐開傘的那一刻，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剛剛?cè)塘撕芫茫幌朐谒媲翱蕖?/br>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傘面，順著往下濺起朵朵水花。

    風(fēng)吹著不算太冷，但這街道確實看著蕭條。

    像人的心境。

    ……

    陳訣回學(xué)校去了射擊館，他請了三天病假，本來是不用來的。

    可是他來了，單純想找點(diǎn)事情做。

    他練了快十年的射擊，這一晚上卻不止一次打脫了靶，最好的一槍是個八環(huán)。

    像是手腦都不聽使喚了。

    老李看他今晚實在是不在狀態(tài)，想著那病假的條子就讓他回去，陳訣只沉默了一瞬，說不回。

    趙淵就在旁邊看著，也看出了他的反常，等結(jié)束的時候坐在更衣室，陸陸續(xù)續(xù)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趙淵才叫了他一聲。

    陳訣坐在旁邊像是在走神，沒應(yīng)。

    趙淵看他臉色實在是差，伸手就在他額前探了一下，是燙的。

    可能是趙淵手快，也可能是他在想別的東西，一時反應(yīng)慢了，才沒來得及躲開。

    趙淵皺著眉問，“你今天不是去醫(yī)院了嗎，怎么還這樣，這反反復(fù)復(fù)燒了三天了吧，一會兒我再和你去一趟醫(yī)務(wù)室，可別真拖出毛病來?！?/br>
    過了足足有半分鐘，陳訣才像是剛聽見這句話，動了動干澀的唇，“死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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