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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自然不肯束手就擒。 在網(wǎng)兜里拼命掙扎,尾巴重重拍著,濺起的冰涼水花直接澆在他身上。 戚野沒理會,把魚放到桶里,稱重后送去后廚,遞給陳諾一張單據(jù):“到前臺錄一下?!?/br> 陳諾接過單據(jù),看向許愿:“在這等會兒我?” 許愿原本想跟陳諾一起去,瞧了眼戚野,遲疑著點頭:“嗯,哥你快去吧?!?/br> 陳諾去往前臺,一時間,水族箱附近的這片區(qū)域只剩下戚野和許愿。 從來沒有主動和人搭話的習慣,戚野垂手站在一旁,看著女孩從隨身的毛絨小包里翻出一包面巾紙:“給你,擦一下水?!?/br> 小趙給了戚野防水圍裙,但剛才濺起的水花特別大。從脖頸開始,他胸前衣襟全濕透了。 其實擦也沒什么用。 畢竟這里客人多,撈幾次魚的功夫,才擦干的衣服又要被弄濕。 然而小姑娘嫩白掌心伸過來,怯生生的。動作很慢很謹慎,帶了點小心翼翼的示好。 戚野猶豫一會兒,最后還是伸手接過,抽出一張面巾紙,開始擦起滴水的衣服。 戚野收下面巾紙,許愿多少松了口氣。 目光移到他面頰已經(jīng)開始由紅轉(zhuǎn)青的印子上,她停頓片刻,抿了抿唇,把那句“你怎么會在這里?”默默咽回去。 沒什么好問的。 許愿接觸的世界很小,經(jīng)歷的事也不多,但她只是單純不是傻。 如果還有其他選擇,他肯定不會來做這份工作,更不會在除夕夜空無一人的街頭,呼呼直吹的冷風里站上幾個小時賣烤紅薯。 戚野用了好幾張紙巾,認認真真擦掉身上的水,把剩下的面巾紙還給許愿。 接過紙巾,她張了張嘴,半晌后小聲說:“剛才……對不起啊?!?/br> 戚野莫名其妙。 他瞥了她一眼,確定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往前回想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沒事?!彼溃拔也辉谝?。” 戚野是真的完全不在乎。 這十幾年跟著戚從峰,他基本沒過上什么好日子。要么在家挨醉鬼的毒打,要么在外面擺攤賺生活費。如今在北南打工,至少店里還有燒得guntang的暖氣,有一口熱騰騰的飯吃。 比那個冷冰冰的、只有酒味的家要強得多。 男孩說這句話時極其平靜,和昨天大大方方告訴許愿,他沒錢給她的語氣如出一轍。直白而自然。 許愿仍舊不太能適應這種過分的坦蕩,點點頭:“哦,那就好。” 然后又沒話說了。 許愿找不出其他話題,戚野根本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兩個人一同沉默著,再次陷入昨日分別坐在長椅兩端的寂靜中。 好在這時有顧客過來選魚,戚野立刻拿起網(wǎng)兜,重新站在水族箱旁的小板凳上。 陳諾沒回來,許愿又幫不上忙,只能在一邊看著戚野撈魚。 北南的制服不算薄,但大人衣服套在男孩瘦削的身體上,還是顯得十分空蕩。他拿網(wǎng)兜去夠水里的魚,用力時肩胛骨凸起,把制服頂出一道分明輪廓。 瘦骨嶙峋的,后頸處還有青青紫紫的痕跡。 他明明是她的同齡人。 竟然已經(jīng)在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 * 戚野完全沒察覺到許愿的視線。 把魚送去后廚,再回來的時候,女孩已經(jīng)離開。沒什么其他的想法,他抬手擦了把臉,繼續(xù)守在水族箱旁。 過了一會兒,領班過來找他:“前面忙不過來,你也去上菜吧?!?/br> 戚野詫異地看了眼領班,她把他往出菜口的方向推:“人太多了!問你你就說不小心摔的!” 戚野挨打挨習慣了,自己倒是無所謂。既然領班不介意,他就脫下圍裙,摘掉手套,去出菜口端菜。 與此同時,許愿和陳諾回到包廂。 他們出去的這段時間,包廂里的大人們已經(jīng)熱火朝天換了好幾個話題。眼下正在聊的,還是每年飯桌上老生常談、翻來覆去的那個。 也是許愿最不想聽到的那一個。 “瞧瞧你們家陳諾多好,從小到大一點兒不讓人cao心!”陶淑君一邊磕瓜子,一邊對許建麗說,“每回考試我都不用看成績單,往最上面一看,第一名肯定是他??砂盐伊w慕死了!” 陶淑君一提起陳諾,許愿便緊張地捏緊筷子,生怕接下來該說到自己。 果然,許建麗立刻笑著擺手:“哪有嫂子說的這么夸張,他也就那么回事兒。我還羨慕你呢,兒子長大就是別人家的了,生個小棉襖和mama貼心多好啊?!?/br> 聞言,許愿低下頭,把筷子捏得更緊。 但包廂就那么大,飯桌上總共只有六個人,她再怎么試圖把自己藏起來,也只是小孩子徒勞無功的天真想法。 陶淑君一眼發(fā)現(xiàn)了她,嘆氣:“那也得真貼心才行啊,許愿,和你姑姑說說,你這次期末考了多少名?” 其實根本沒必要這么說。 許愿和陳諾在一個班,許建麗怎么會不知道她的期末成績。 “哎呀,偶爾一次失利很正常。”許建麗笑著打圓場,“她小學的時候成績不是挺好?上初中課程多,一時跟不上也是有的,咱們大人別著急,以后日子還長著呢?!?/br> 不說還好,一提到許愿的小學成績,陶淑君顧不得這是新年家宴,語氣帶出埋怨:“我就是想不通,這孩子小學還能拿第一第二,上初中成績怎么掉成這樣?你自己想一想,你這一年半考的都是什么水平?”后半句是對許愿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