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從來沒有反駁過陶淑君。

    這十幾年里，她習(xí)慣被罵、被侮辱、被傷害。

    此刻每吐出一個字，對她而言都無比艱難。違拗本能、反抗天性的難受。

    但想起男孩的話。

    許愿還是磕磕絆絆往下說：“你、你再罵我的話……”

    “我就在人社局大廳里放錄音……讓你的同事們聽聽，陶主任在家里是怎么教育小孩的?！?/br>
    *

    晚自習(xí)時寫完所有作業(yè)，戚野回到宿舍，洗漱過后，沒有立刻休息。

    不想做其他的事。

    把放在書架二層的小夜燈拿下來，插上電。

    星星和月亮倒映在墻壁上，緩緩轉(zhuǎn)動，一圈又一圈。

    男孩冷漠的眉眼浸在暖黃燈光里，漆黑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知道轉(zhuǎn)到第幾圈，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驀然亮起。

    是笑呵呵圓滾滾的小熊頭像。

    “?。。。?！”

    “?。。。。。?！”

    “戚野?。。。。。。?！”

    “?。∧闾珔柡α耍。。?！”

    手機對面的小姑娘顯然極其激動，一眼掃過去，只能看見滿屏的感嘆號。

    “我媽沒繼續(xù)罵我！真的！”高興壞了，她說話語無倫次，“她直接閉嘴回房間了！天吶！你怎么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太厲害了！”

    和興奮到不行的許愿相比，戚野很冷靜。

    “你別高興太早。”

    他給她發(fā)消息：“我不保證效果能持續(xù)多長時間?！?/br>
    今天，許愿在琢磨的同時，戚野也在想。

    最后想來想去，突然想到在北南打工的第一天，給包廂上菜時，陶淑君強詞奪理的話：

    “我那還不是被她那糟心成績氣的？我們辦公室還有個他們年級的家長……要不是她考那么差，我能被別人欺負(fù)到臉上？”

    那個時候他才想明白。

    陶淑君和戚從峰的確很不一樣。

    醉鬼沒有工作、沒有尊嚴(yán)、沒有正常的朋友。為了錢和酒，能逼著他給城管下跪，甚至自己給債主磕頭。

    陶淑君則不同。

    有穩(wěn)定的工作、正常的人際關(guān)系，辦公室勾心斗角的小圈子。她在乎的并不是許愿的分?jǐn)?shù)，而是自己的臉面。

    否則，便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給許愿打過電話，得知陶淑君在人社局工作，戚野覺得這個辦法可以一試。

    公務(wù)員穩(wěn)定歸穩(wěn)定。

    體制里最怕傳閑話，陶淑君那么介意面子的人，不可能不害怕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吐口水。

    這種手段當(dāng)然不怎么光彩。

    但處于弱勢地位的小孩兒還能怎么辦？

    “我知道，我知道的。”

    從來沒反抗過陶淑君，許愿的手還有些抖，“只要她別總罵我就行。”

    許愿沒想過真的去放錄音。

    以她的性格，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她不指望陶淑君像石mama那么和藹可親，或者許建麗那般細(xì)致入微。

    只要不再那么歇斯底里地罵她，就已經(jīng)很好了。

    “謝謝你?！?/br>
    這么想著，她慢慢敲打手機屏幕，“戚野，你人真好?！?/br>
    要是沒有他，今天晚上，她大概得挨一整夜的罵。

    另一邊，戚野看清新消息。

    眉頭微微一皺。

    想起前段時間劉晨睿和江潮抱頭痛哭時說的話，又想起今天發(fā)生的事，手指無意識敲打兩下桌面。

    眉峰皺得更緊。

    許愿躲在被窩里，發(fā)完那一句，遲遲沒有等到男孩的回復(fù)。

    過了好久，手機才“?！钡囊宦暋?/br>
    “你別誤會?！?/br>
    他極其嚴(yán)肅、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只是想幫你的忙，完全沒想喜歡你?！?/br>
    第50章 鬼？人？

    戚野發(fā)完最后一句, 想了想，又慢吞吞打字：“你放心，今天這種事以后不會再發(fā)生。要是誰在你面前說閑話, 你告訴我就行?！?/br>
    不用這么委婉地提醒他。

    屏幕那端安靜一分鐘。

    發(fā)來一張石小果p的江潮表情包：你瘋了嗎.jpg

    他在說什么啊？！

    許愿反反復(fù)復(fù)把自己的話看了好幾遍, 不知道戚野從哪里看出來, 她以為他喜歡她。

    “我沒這么想！”發(fā)完表情包, 她急忙和他解釋, “是你誤會了！不是我！”

    天吶，他怎么突然這么說！

    “哦?！痹S愿解釋得急, 男孩語氣冷淡，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那我睡了?！闭f著，頭像在一瞬間灰下去。

    不要睡?。÷犓忉屒宄偎?！

    許愿目瞪口呆。

    恨不得現(xiàn)在一個電話打過去講明白, 又害怕被主臥里的陶淑君聽見。最后只能拼命給他發(fā)短信：“不騙你！真的！我真沒誤會你喜歡我！”

    救命！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許愿發(fā)短信的功夫，戚野已經(jīng)爬上了床。聽見桌上的手機振動聲，大半個身子探出欄桿外，拿起手機。

    看見一連四五條新信息，稍稍蹙眉，回復(fù)她：“嗯, 我知道了, 晚安?！卑咽謾C關(guān)機, 直接塞到枕頭底下。

    女孩子的想法真奇怪。

    戚野一邊躺下一邊想。

    有什么事明明可以直說, 非要拐彎抹角、旁敲側(cè)擊地暗示。

    還好他之前聽江潮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