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一年車禍。

    死掉的是戚從峰就好了。

    手再次攥緊。

    麻木的鈍痛與暈眩中，他捏著小刀，聽見女孩哇一下哭出了聲。

    先前還是默默流淚，如今，她比上次從家里逃走時哭得更加狼狽。是一種撕心裂肺、近乎絕望的崩潰哭聲。

    “你騙人！戚野！你騙人！”

    是真的崩潰，許愿感覺自己的聲音從胸腔里擠出來，痛得要命，仿佛要擠斷肋骨，“你以前不是這么說的！”

    在那個初秋的夜。

    麻辣燙攤的小塑料桌旁。

    他拿那雙隱匿夜空的眼睛看著她，一字一句和她承諾過。

    “等我們長大以后，絕對不要變成他們那樣的大人?！?/br>
    如果他那樣做了。

    和高高舉起鐵凳的戚從峰又有什么區(qū)別？

    她不要他變成那種討厭的大人。

    一輩子都不要。

    “你答應過我?！?/br>
    不知道該怎么勸戚野，她只能死死盯住他，“戚野，你答應過我的?！?/br>
    冷冽雪夜里，昏暗的教室中，兩雙通紅眼睛靜靜對視。

    過了很久很久。

    “叮當”一聲，小刀落在地上。

    戚野沒有立刻說話。

    滿是鮮血的右手被牢牢抓住，他沉默良久，抬起完好無損的左手，輕輕碰上她的臉頰。

    “我答應你?！?/br>
    女孩淚水落在掌心，他輕聲說，“許愿，我答應你?！?/br>
    第84章 毒蛇。

    戚從峰的一審, 安排在期末考試后，春節(jié)假期前。

    是西川中級人民法院放假前最后一次開庭。

    戚野沒去旁聽。

    一來不想看見戚從峰那張臉。

    再者，盡管對許愿做出過承諾。很難說公訴方陳列犯罪事實時, 他會不會忍不住自己的火氣, 沖上去揍戚從峰一頓。

    已經(jīng)答應過她。

    他不想做那個失信的人。

    所以最后參加開庭的, 只有戚從云和南哥。

    鬼知道這男人究竟怎么混進去, 總之, 陸北南同志不但成功旁聽了庭審，甚至在除夕上午包餃子時, 仍舊津津樂道：

    “你是沒看見法官宣布判決時你爹那個臉??！”

    南哥語氣之生動、表情之豐富，讓戚野總覺得這家伙就算以后做生意失敗，也可以憑借遠超常人的出色口才，在過街天橋上混口飯吃。

    “要不是旁邊有法警看著, 我估計他能當場上去抱著人法官大腿哭！”

    “哭？哭有用嗎？”

    僅僅一秒的時間，他臉上的笑容便化成毫不掩飾的嘲諷，“要我說十七年都算輕的！小兔崽子你放心，十七年后但凡你南哥我還有口氣在！你那傻逼爹前腳從監(jiān)獄里頭出來，我后腳就——”

    后半句沒能說出口。

    因為餐桌另一端，戚從云冷冷“看”了過來。

    南哥立刻低頭做乖寶寶狀, 老老實實捏起手上的餃子, 順便指點許愿：“你餡兒放得太多了, 這不行！待會兒下鍋一煮全散了！”

    許愿本來就不會包餃子。

    南哥這么一說, 有點著急，手上力度大了些。才裹進去的餡從破皮處爭先恐后冒出來。

    又是一個失敗的餃子。

    “叔叔！”男人在對面笑得見牙不見眼，許愿無奈，“你能不能別笑了？”

    包餃子的功夫。

    短短一個小時，南哥已經(jīng)笑抽好幾回, 搞得她都不想繼續(xù)包下去。

    于是南哥又被瞪了一眼。

    這回不是戚從云，是他們老戚家那個小的。南哥有心瞪回去，琢磨幾秒，感覺自己得罪不起未來小舅子，訕訕一笑：“好啦好啦，我不笑了，不笑了?！?/br>
    端著自己調的餡料，跑到戚從云那邊獻殷勤。

    今天要把明天初一的餃子也準備好。

    面和餡料都多，戚野從雜物室里找到一張?zhí)貏e長的組裝餐桌。眼下南哥這么一跑，餐桌這端，只剩下他和許愿兩個人。

    抬眼掃了下女孩手里的破餃子：“中午在這兒吃飯不要緊？”

    “下午回去就行?！?/br>
    察覺到少年的視線，許愿臉色一紅，“年夜飯定在晚上，下午回去來得及?！?/br>
    六中宿舍寒假可以能留人。

    不過畢竟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平日里關系再怎么不好，逢年過節(jié)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

    何況今年陶淑君懷孕，又有想和許建麗修補關系的意思。于是許建達牽頭，在北南提前為兩家預定了年夜飯——南哥知道時還想直接免單，被許愿好說歹說才勸住。

    戚野點點頭：“哦?！?/br>
    他沒多問，許愿沒多說，繼續(xù)專心致志包餃子。

    然而陶淑君從前在家?guī)缀醪蛔鲲?，想打下手鍛煉都沒有機會。

    短短十幾分鐘的工夫，戚野那一側的案板已經(jīng)排滿了白白胖胖的餃子，她這邊案板上只擺了幾個。

    還是大小不均、慘不忍睹，七扭八歪躺在原地的那一種。

    成功又按破一個餃子。

    許愿嘆了口氣，猶豫是拆開重包，還是破罐子破摔，隨便粘塊面上去糊弄一下。

    沒想好到底選擇哪一種，一雙手伸過來。

    少年個子高，手也比她大很多。

    這么一伸，輕輕松松包住她手里的餃子，以及她沾滿面粉的手。

    許愿整個人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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