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習(xí)再吃力又如何，跟不上課又如何，考不上大學(xué)又如何。

    同齡人擔(dān)心的事情在季洲這里，統(tǒng)統(tǒng)都微不足道，她考慮的卻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如何不像行尸走rou般活下去。

    那些鮮活殘忍的記憶印刻在腦子里，一遍一遍放電影似的，剜的她的神經(jīng)，血rou淋漓。季洲溢滿眼淚，眼眶又疼又澀，可哭著哭著，又想到了那個痞壞、冷戾、沒有廉恥的少年。

    第一次見面，是他那個小跟班放學(xué)時攔住了她：“季洲是吧，止哥看上你了，想讓你當(dāng)他女朋友?！?/br>
    黑發(fā)的少年眉眼疏冷，右邊耳朵三顆耳釘，額角還有處疤，兇巴巴的，很不好惹，點(diǎn)了支煙，在背后靜靜看著她。

    她嗤笑，哪有這樣追人的？

    第二次見面，陳止親自攔住了他：“好歹也是專程見你，總得給個面子吧？”

    季洲無語：“我跟你不熟，憑什么給你面子？”

    況且這喜歡來得也莫名其妙。

    “一回生二回熟，”少年彎唇笑，“季洲同學(xué)，我對你可是了解很多啊。”

    后來有了第三次，第四次……甚至2012年的前幾分鐘都是和他一起度過的。

    他陰魂不散似的跟在她身后，陪她看煙火，送她禮物。

    她依舊討厭他，她現(xiàn)在只想安安靜靜地，消化掉負(fù)面情緒，而不是有人來打擾她。

    陳止厚臉皮的程度，季洲想想都覺得好笑。

    她睡了過去，夢里茫茫一片，什么都沒有。

    安靜得好像到了天堂——季洲的天堂。

    這是出事以來，她睡得最安穩(wěn)的夜晚。

    *

    開學(xué)之前，宋望寧還見過沈如鶴一次。

    那天她騎著車上完補(bǔ)習(xí)班回來，沈如鶴正好站在她家門口。

    少年的背影高而瘦，手里提著一個大袋子。

    宋望寧驚訝了下：“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年前那次見面，她心情很差，哭了一路，他鬼使神差地治愈了她。她有時覺得老天對她還不算太差。

    不過后來進(jìn)了家，她照照鏡子，簡直丑死了，滿臉淚痕，像個女鬼。

    他們距離那么近，沈如鶴肯定看到了。

    書上說，男人見到了女人落魄的樣子，會憐憫她，繼而生愛，宋望寧不相信這酸里酸氣的東西，嫁人嫁豬還是嫁狗，這都要看你自身的價值。

    她聽他的，要記住快樂和愛，陪伴自己更久的是快樂。

    “我來還英語書?！?/br>
    袋子最上面那一本是英語，宋望寧差點(diǎn)都要忘記了。

    “剩下這些，都是競賽用到的書，有的全新，有的做了些筆記，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看這些吧?！?/br>
    她立刻說：“不介意?！?/br>
    說得太快，她甚至有點(diǎn)尷尬，生怕露出馬腳。

    宋望寧的眼底充滿感激，想不到沈如鶴一直想著這個事，當(dāng)初數(shù)學(xué)老師也只是隨□□代他，其實大體上該買什么她去網(wǎng)上搜搜也知道，沈如鶴完全沒必要幫到這個份上。

    歸根結(jié)底，他很負(fù)責(zé)人又很好罷了。

    她昨天剛把寒假作業(yè)做完，本來就打算這幾天去書店買幾本，沈如鶴這雪中送炭真及時。

    “真的謝謝你了?！?/br>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沈如鶴目光注視著“沈氏裁衣店”牌子，“你mama是做衣服的？”

    沈如鶴來過他家門口兩次，一次是黑夜，看不清，上次天也陰沉昏暗，再加上那時他送她東西，又安慰她，沒看到這個牌子。

    “嗯，開了好些年了。”

    沈如鶴笑了笑：“我奶奶最喜歡這種衣服店了，說加工的衣服暖和，質(zhì)量還好，不像商場里賣的那些，不過現(xiàn)在這種店越來越少了?！?/br>
    不僅越來越少，生意也越來越難做。

    沈書珺是做了好多年，才積累下的客源。

    沈如鶴說：“我下次問好我奶奶尺寸，或者讓我奶奶自己過來。”

    沈如鶴家境那么顯赫，他奶奶應(yīng)該不會穿這種衣服吧。宋望寧連忙說：“不用的，我mama手藝有點(diǎn)過時了，你奶奶不一定喜歡?！?/br>
    沈書珺對待自己的事業(yè)不思進(jìn)取，要不是生意較前些年受了影響，她也不至于專門報了個培訓(xùn)班學(xué)習(xí)。

    沈如鶴低低笑了聲。

    似乎擔(dān)心少年誤會她，宋望寧眼神躲了躲，又小聲補(bǔ)充：“我沒有詆毀我mama的意思，就是講了句實話?！?/br>
    沈如鶴無奈道：“宋望寧，你怎么這么認(rèn)真?！?/br>
    當(dāng)然要認(rèn)真啊。

    因為太喜歡了，生怕說錯一句話，踩了雷區(qū)。

    就像宋望寧明明知道，女孩在男生面前太過小心翼翼也不好，兩個人距離可能越來越遠(yuǎn)，會變成兄弟。

    她苦笑，變成兄弟也沒什么吧，至少還是朋友。

    還可以近距離地看著喜歡的人的悲歡，可以參與他的人生，總比漸行漸遠(yuǎn)要好。

    兩個人在門口站了半天，沈如鶴抬了抬手里的書袋子：“我?guī)湍隳眠M(jìn)去吧？”

    這些書也挺重的。

    他記得宋望寧沒什么力氣，期末考試完那天，搬桌子，半天挪不動。

    宋望寧搖搖頭，臉頰漲得有點(diǎn)紅：“不用了，這點(diǎn)書我還是能搬動的?！?/br>
    說完她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走到了臺階上，跟沈如鶴說再見。

    別人哪懂少女的敏感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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