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孕婦，一個膀大腰圓的，眼看倆人快吵起來，姜玉華也察覺出這事兒大概有點不對勁，立刻站起來說，“行了，都別吵，再吵其他人也要過來看了，你們先跟我進(jìn)屋，我來問問情況?！?/br>
    進(jìn)了大臥室，她就問了，“你們聽誰說的這事兒？”

    姜玉華挺納悶的，軍區(qū)還沒把小飯桌的事情公布，目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怎么一個兩個都上門，覺得自己負(fù)責(zé)選人了？

    “我是去買菜的時候聽楊大姐說的，也是她讓我來找你，說負(fù)責(zé)的人是你?！焙穪碚f。

    “我是聽方玲說的，方玲是聽楊大姐說的，說軍區(qū)準(zhǔn)備找人辦小飯桌。”陳秀索性找了個地方坐下，慢悠悠的說。

    姜玉華一聽就明白了，楊彩麗這是故意放出了個消息，想讓其他人都在來找自己，最后搶得頭破血流，名聲壞了一地，是吧？

    再仔細(xì)想想，大概魯主任口風(fēng)太緊，也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楊彩麗，所以楊彩麗才敢信口胡說。

    笑了笑，姜玉華索性說，“那你們更不應(yīng)該找我了，這件事情領(lǐng)導(dǎo)分明就交給了魯主任，找我有啥用？”

    “你說真的？”胡娣來半信半疑的說。

    “不信你就看著。”

    胡娣來蹭的就站起來，臨走前又想起什么似的說了一句，“我不是那意思，你別介意哈，先走了先走了?！?/br>
    姜玉華和陳秀對視了一眼，都有點無語。

    陳秀扶著肚子也要出去，“她現(xiàn)在八成是送東西去了，你說我要不要送點？”

    看她挺著四個多月微微鼓起的肚子，姜玉華簡直是心驚rou跳，“陳姐，你要真想承包也不急在這會兒，現(xiàn)在你還有個寶寶呢，先把寶寶生下來再說，而且我勸你一句，部隊要選人，肯定是選老實不作妖的，咱們就老老實實的憑手藝服人，不用送禮?！?/br>
    被個比自己年紀(jì)小的女同志說了一通，陳秀本來覺得有點難堪的，但仔細(xì)一回想，姜玉華說的句句在理，也就想通了。

    “你說的也是，我就算承包下來，生娃的時候也沒辦法給孩子們做飯，算了算了，謝謝你了小姜，我呀，先回了。”她擺了擺手，哼著歌就往家走了。

    姜玉華一低頭，發(fā)現(xiàn)胡娣來的雞蛋還在這呢，招手把建安喊了過來，“你把這些雞蛋給胡嬸嬸送過去，要有人問起來，就說她不小心落在咱家了?！?/br>
    建安后面跟這兩個小尾巴，小心翼翼的提著雞蛋就走了。

    過了一會，孩子進(jìn)門就說，“媽，你猜我看見啥？”

    “讓我想想，好多人都拿著東西去楊彩麗家了，是吧？”姜玉華笑著說。

    “嗯，有人拿雞蛋，有人拿布，一窩蜂全去了?！?/br>
    “她現(xiàn)在肯定樂壞了?！碑?dāng)然，她要是敢收這些東西，那等著吧，哭的日子也即將來了。

    跟姜玉華想的差不多，這會兒楊彩麗可不就是咧著嘴，差點笑出了牙花子。

    要說她為啥到處跟人說姜玉華是小飯桌的負(fù)責(zé)人，就是聽自家老魯說了一嗓子，說要辦小飯桌，而且這事兒是姜玉華提出來的。

    楊彩麗才不相信呢，她就是覺得部隊領(lǐng)導(dǎo)偏心宋修見，更偏心姜玉華了，啥好事兒都愿意給她。

    誰知道一轉(zhuǎn)眼，那些軍嫂們居然拿著自家的好東西，過來捧著她了。

    “楊大姐，要我說你是咱們家屬區(qū)最穩(wěn)重，最會看人的，來，我這有雞蛋，你拿著吃。”胡娣來笑著，就把半籃子的雞蛋給遞過來了。

    楊彩麗平生最愛的就是聽別人恭維自己，給自己送禮，這會兒已經(jīng)飄飄然了，半推半就的就接下了雞蛋。

    其他人一看有戲，也不甘示弱的送上來好多碎布頭，“楊大姐，我這還有碎布頭，你別看沒法做衣服，但用來縫縫補補的，還有漿鞋墊可好用了?！?/br>
    “你那碎布頭算啥，我這有一整塊的的確良，夏天做衣服才好看呢?！绷硪粋€人擠開她說。

    這人幾顆雞蛋，那個人一塊布，還有人送來了一顆大白菜，要說受賄，這是絕對算不上的，但她確實收了別人的東西。

    誰都沒提小飯桌的事情，都說是為了感謝楊彩麗給自己說了這個消息。

    但送完禮之后，胡娣來就搓著手說，“楊大姐，你看我家里挺困難的，那小飯桌的事情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咋辦？”

    “對啊楊大姐，我們聽說這事兒是魯主任負(fù)責(zé)，你能不能幫我們說說好話啥的，家里孩子苦啊?！?/br>
    楊彩麗被這么多人圍著，好話連天的吹捧者，腦子都給吹得不轉(zhuǎn)了，拍著胸脯說，“你們放心，我一定給你們想辦法，都有辦法，好嗎？”

    一群人聽著，這不就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臨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下班回來的魯主任，魯主任還奇怪呢，沒好逮著女同志問，就趕緊進(jìn)門了。

    一進(jìn)門，正好看見家里堆了好多東西，楊彩麗還沒來得及收拾，這會兒看丈夫回來，就跟偷油吃的老鼠似的，要把東西收起來。

    “楊彩麗，你甭告訴我，東西是剛才那些弟妹送過來的吧？’魯主任面色難看的說。

    “想哪里去了，人家過來讓我?guī)兔p幾件衣服做幾樣鞋子而已，你太敏感了?！睏畈墅愓f這話的時候，滿臉都寫著心虛呢。

    魯主任臉色更黑，扯著身上的衣服說，“你在跟我開玩笑？我身上的衣服你補了三個大洞，線頭跟蜈蚣似的，誰能要你做衣服，你是不是拿工作上的事情收禮了？”

    眼看瞞不過去，楊彩麗扔了碎布頭，“就算是收了吧，這些東西又不值錢，人家是來感謝我的?！?/br>
    “感謝你個頭，趕緊給我把東西還回去，收了誰的給我還回去！”魯主任一拍桌子，氣得吼道。

    魯根生這不剛跟建安鬼混回來，踮著腳貼著墻根走路呢，一驚之下差點沒哭出來。

    “姓魯?shù)哪阆敫缮栋。堪盐覂鹤訃樋蘖四阒绬?？我不還!這點東西是人家自愿給我的，憑啥還回去？”楊彩麗抱著魯根生，也跟著吼開了。

    “你簡直是糊涂！人家憑啥給你東西？這年頭誰家不缺布料不缺雞蛋，你倒是臉大，嘴皮子一翻就收下了?！濒斨魅魏喼睔獠淮蛞惶巵?，“你不送是吧，我去送，我今天臉也不要了，一個一個去問！”

    要今天魯主任去問了，那明天整個家屬區(qū)也就知道了，說不準(zhǔn)工作還要受影響。

    楊彩麗最看重的就是男人的工作，氣的兩眼通紅，跺了跺腳，最后一言不發(fā)的抱著雞蛋布料出了門。

    收了誰家的，她這會兒還要強作歡顏，故意裝個沒事兒人一樣的送回去。

    一回家，好嘛，冷鍋冷灶，魯主任氣的帶著一兒一女，魯根生還有魯小丫去宿舍了。

    楊彩麗氣的跌坐在自家地上，心里那叫一個憋屈，心說我咋就里外不是人了呀我！

    再說胡娣來，那天送了東西，雖說后來被楊彩麗給還回來了，但楊彩麗那時候話說的好聽著呢，說部隊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東西就不要了。

    又說這事兒大家都有機(jī)會，誰做得好就選誰。

    但胡娣來會錯意了呀，她就覺得這是楊彩麗在提點自己，小飯桌這事兒已經(jīng)板上釘釘是自己的了。

    于是賤嗖嗖的，她就跑到跟自己有競爭的陳秀面前炫耀去了。

    “你啊，就老老實實在家?guī)Ш⒆颖壬恫粡?，要干啥小飯桌，這崗位是我的了?！?/br>
    陳秀一聽，本來已經(jīng)讓姜玉華給勸好了，覺得有沒有都無所謂了，但現(xiàn)在聽胡娣來一說，這崗位還真的讓她給競爭到了。

    憑啥啊，胡娣來做飯那叫一個難吃，她自己家孩子都不吃的呀，而且馬馬虎虎的，碗都不洗干凈，憑啥送了點禮就能賺錢了。

    一氣之下，陳秀就把這件事情直接給捅到部隊了。

    領(lǐng)導(dǎo)聽了簡直是匪夷所思，立刻把魯主任叫過去問話，魯主任也覺得很丟臉里，無比羞愧的承認(rèn)下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魯主任被降職了，還自請降了工資，那咱們楊大姐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會要哭瞎了？”姜玉華邊走邊說。

    這已經(jīng)是星期天了，一大早方玲約著去副食廠買菜，在路上的時候，姜玉華才從她這聽完了整件事的經(jīng)過。

    方玲邊走邊笑，是真的覺得太可笑了，“人家領(lǐng)導(dǎo)早就把人給物色好了，以后劉大壯和高大寶，就去距離學(xué)校最近的楊嫂子家吃飯，她雖然手藝不算太好，但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做的干凈，家里也挺困難?！?/br>
    “我剛才看見胡娣來虎著臉去了副食廠，估計是去找楊彩麗要說法的，所以來叫你過來看啊?！?/br>
    這可真是一場大熱鬧，姜玉華跟方玲倆進(jìn)了副食廠，現(xiàn)在外面買了今天要吃的菜，走到楊彩麗負(fù)責(zé)的攤位的時候，就看見胡娣來跟楊彩麗倆已經(jīng)打了起來，那叫一個激烈。

    楊彩麗破口大罵，“你自己手藝不行，做的東西狗都不吃，憑啥賴我？’

    “什么叫我手藝不行，你說的好好的，這事兒沒問題了，怎么一轉(zhuǎn)眼的功夫給其他人了，再說你還收了我雞蛋呢！”胡娣來也不甘示弱，撕了楊彩麗一把，“哎你們快來看看，楊彩麗收我雞蛋不給我辦事兒了?！?/br>
    楊彩麗這會兒丟臉又丟人，還有點恐慌，生怕更多人知道了，以后用有色眼鏡看她家魯主任。

    于是一腳就踢過去了，踢的胡娣來火冒三丈。

    好家伙，你出爾反爾，居然還好意思打人？

    掄圓了巴掌，胡娣來直接就照著楊彩麗的臉蛋扇了一耳光。

    兩個人跟斗雞似的，都是兩敗俱傷，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這時候正好姜玉華買菜路過嘛，不過是站在這里看了一會熱鬧，楊彩麗居然死不知悔改的，一指頭就指上了姜玉華，“你滿意了吧，得意了吧？出的什么餿主意，現(xiàn)在我家老魯都被連累了!”

    她氣得直哭啊，可是再哭，男人的工作也回不來了。

    姜玉華冷著臉，嗤笑一聲，“是我讓你收禮的？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你自己貪心，這叫自作自受?！?/br>
    楊彩麗頓時就愣在那了。

    姜玉華抬腳就走，就讓他們兩個斗去吧。

    雖說現(xiàn)在普遍的，供銷社啊，副食廠這些地方的服務(wù)都是靠售貨員個人的素質(zhì)來定，但再猖狂也沒有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居然就跟顧客打起來了。

    不管什么原因，楊彩麗被副食廠給停職了一段時間，讓她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她就真的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連接孩子，都是魯主任自己來的。

    這天放學(xué)，姜玉華正好牽著安安往家走，就看見來接孩子的魯主任了。

    “魯主任，等等，我有件事兒想要問你。”姜玉華喊了一句。

    魯主任立刻停下來，牽著魯根生轉(zhuǎn)身，“怎么了？”

    他雖說給降了級別，但這畢竟是家屬犯的錯，也不是什么大錯，所以并沒有影響仕途。

    而且沒有楊彩麗在附近到處搗閑話，魯主任這些天臉色可好了不少，笑瞇瞇的。

    姜玉華順嘴就問了，“我聽說士兵們的結(jié)婚申請都是通過你們后勤部報上去的嘛，就想問問，我跟宋修見的結(jié)婚申請怎么還沒有下來，轉(zhuǎn)眼我都來兩個月了?！?/br>
    “還沒下來 ？不可能啊，半個月之前就下來了?！濒斨魅我荒樀脑尞悾肓讼胗终f，“估計是小宋想給你個驚喜呢，你們年輕人，感情好?！?/br>
    “已經(jīng)下來了？那好吧，謝謝你了魯主任?！?/br>
    姜玉華心不在焉的道了聲謝謝，牽著安安往家走，心里是拔涼拔涼的。

    算算時間，二哥出差之前就已經(jīng)通過了結(jié)婚申請，她問起來的時候卻說還沒有下來，他在找借口不想扯證。

    所以他大費周章的買烤羊腿回來討她開心，卻又不想扯證，這是為啥？耍人好玩嗎？

    一路回了家，雖然心里有事，但幾個孩子餓的嗷嗷叫，不能不做飯。

    手一抖，本來好好的番茄炒雞蛋，居然放多了鹽，只好多加了點水，變成番茄雞蛋湯了。

    建安端著番茄雞蛋湯往堂屋走的時候，宋修見終于匆匆的回來，一回家就接過了湯碗，端上了桌。

    于父親，他對幾個孩子可以說掏心掏肺，要啥給啥。于丈夫這個身份，他好也不好。

    好的是所有津貼一分不留，全都上交，而且雖然不愿意干家務(wù)，但每次都會干，但最讓姜玉華心涼的是，他不愿意領(lǐng)證，他連丈夫這個名分都不看重。

    飯桌上。

    “二哥，隔壁陳嫂子懷孕了你知道嗎？”姜玉華故意旁敲側(cè)擊著說。

    “不知道?！彼涡抟娫趺磿栏舯诘氖虑?，他連隔壁住著誰都不知道。

    姜玉華于是又說，“三個月了，隔壁夫妻感情真好，要不我們有空也去把證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