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想到隔壁就是廖家，“睡覺。睡覺。老廖最近肯定沒心情想這些。”

    “趙政委調(diào)走他也沒機會？”

    邵耀宗：“趙政委是副師級，他是副團，以他的資歷連升兩級不現(xiàn)實。再說了，就算從副團級政委里面選，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機會?！?/br>
    廖政委確實沒心思琢磨這些。

    超齡必須轉(zhuǎn)業(yè)的這部分人好安排，因為規(guī)章制度定死了，誰說情都沒用。除非轉(zhuǎn)為干部。然而后勤最不缺干部。所以郭師長和趙政委先安排這一批人。

    年后，正月，名單統(tǒng)計出來。

    不是說今天出來明天就能走。他們都是老兵，退伍轉(zhuǎn)業(yè)得給他們安排工作。這些超齡的安排好，已是七二年四月底。后山的楊槐花都開了。

    往年很多人去山上勾楊槐花。

    今年杜春分帶著閨女去，后山楊槐花幾乎沒少。

    杜春分不是個貪心的，娘五個就弄半籃子。

    到家門口，卻看到蔡家門外曬了好些東西，像是把家里的東西都搬出來了。

    杜春分忍不住問：“嬸子，你們這是干嘛呢？”

    蔡母笑著說：“曬曬這些東西。好的就留下，實在不能要的就扔了。搬不走的就送人。小杜，回頭你也來看看?！?/br>
    “出什么事了？”杜春分下意識問。

    姜玲從屋里出來：“老蔡也選擇轉(zhuǎn)業(yè)。”

    杜春分驚得張了張口：“咋，咋這么突然？邵耀宗知道不？”

    “邵團長現(xiàn)在可能知道了。老蔡也是最近才決定的。老蔡年齡太大，就算能升正團，五年后也得轉(zhuǎn)業(yè)。現(xiàn)在他上面還有個副團長。楊團長走了，團長肯定是人家的。”

    杜春分：“那——你們這是回老家？”說著不禁看蔡母的表情，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不可能回老家吧。

    蔡營長的老家沒工廠，以他的資歷到老家頂多當(dāng)個派出所所長。所長是一把手，不可能讓給他一個轉(zhuǎn)業(yè)人員。

    要是副所長的話，就蔡營長的年齡，到老也就是個所長。杜春分不懂這有啥值得高興的。

    姜玲道：“老蔡說不用回去。去寧陽的一個機械廠當(dāng)車間副主任。”

    “機械廠都是大廠吧？”

    姜玲點頭：“他手下一個連長跟我們一起，到那兒能當(dāng)個保衛(wèi)科科長?！?/br>
    “這不錯。就算工資沒這邊高，福利肯定比咱們這邊好。聽說那些大的機械廠特別有錢。”

    從軍人到工人，不說蔡營長，就是姜玲一時也無法接受。

    聽劉翠華說那是個兵工廠，待遇福利特別好，離寧陽市區(qū)特近，買東西去醫(yī)院都挺方便。蔡營長考慮到他娘年齡大，兒子還小，都需要好的環(huán)境，便決定轉(zhuǎn)業(yè)。

    姜玲沒打算隱瞞，但也沒想到在外面說出來。一聽杜春分知道，索性說：“是呀?！?/br>
    杜春分羨慕：“也不知道邵耀宗轉(zhuǎn)業(yè)的時候能轉(zhuǎn)去哪兒?！?/br>
    姜玲愣了一瞬間，意識到自己沒聽錯，不禁說：“嫂子想啥呢？咱們國家培養(yǎng)一個軍校生可不容易。讓邵團長轉(zhuǎn)業(yè)？除非他得罪了上面首長?！?/br>
    杜春分：“副師長只有一個職位，即便四個團并三個團，那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機會?！?/br>
    姜玲想說，不論將來那倆團長是誰，都爭不過他?？稍谕饷?，怕別人聽來去，就咽回去，“轉(zhuǎn)業(yè)你就別想了?！笨吹浇P儀打東邊過來，“不信你問鳳儀嫂子。”

    江鳳儀不明所以。

    姜玲就把剛才的話告訴她。

    江鳳儀這些日子不想搭理杜春分，覺得她年紀輕輕不知變通，而且忒慣孩子。婚姻大事，哪能由著孩子自己做主啊。

    這些日子甜兒也不來找廖星玩了。

    江鳳儀懷疑杜春分防著她，雖然沒證據(jù)，可她一想到這事就煩，搞得好像她兒子廖云找不到媳婦一樣。

    可這都是她跟杜春分之間的事。

    邵耀宗怕媳婦，所有人都知道。

    江鳳儀做不到怪他，實話實說道：“部隊讓邵團長轉(zhuǎn)業(yè)的可能性不大。對了，軍區(qū)那邊好像來人了。我剛才從那邊過來看到一輛很新的車子?！?/br>
    姜玲：“嫂子沒看清？”

    “人在車里面，也不是軍區(qū)的吉普車，所以我也不能確定?！?/br>
    郭師長和政委就認識一個不是軍人，且出來進去都有專車的人。

    杜春分不禁說：“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來干什么？”

    “小杜認識？”江鳳儀問。

    杜春分道：“我知道一個人，以前來過咱們這兒。沈雪暴露的時候。”

    蔡母有印象：“那個人，我見過。長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人還特別有氣質(zhì)，不是大領(lǐng)導(dǎo)，也得是個科學(xué)家?！?/br>
    姜玲聽她婆婆提起過：“好像是趙政委家的親戚?！?/br>
    蔡母點頭：“他當(dāng)時——咦，小杜，你們快看，那人來了?！敝钢鴸|邊，“哎哎，旁邊那人是小邵吧？邵團長也認識他？”

    杜春分順著她的手指看去，低頭走路的人緩緩抬起頭來，猛然停下腳步。

    蔡母不禁問：“咋了？哎，好像在看咱們。這么大歲數(shù)還不好意思啊？”

    第71章 好久不見

    不好意思的人沉吟片刻，抬起腳。

    蔡母不禁說：“來了，來了，朝咱們這邊來了?！?/br>
    姜玲忍不住轉(zhuǎn)向她婆婆，這老太太激動個什么勁啊。

    總不至于守寡多年寂寞了吧。

    真寂寞她也沒辦法。

    給這么大年齡的老太太找個老伴兒，老頭跟過來，她和老蔡多一個“祖宗爹”。她跟過去，就是給人家增加負擔(dān)。

    這可不成。

    “娘，小聲點，別讓人聽見?！苯岣胝f，您老人家可矜持點吧。

    別臨了弄出點風(fēng)言風(fēng)語來。

    杜春分不由地笑了。

    蔡母意外地“咿”一聲，“咋又停了？不是往邵團長家去的？”

    邵團長扭頭看身側(cè)的人。

    身側(cè)的人在看他的人。

    五官沒變，身高也沒變，眼睛還是那么亮，只是臉上的嬰兒肥沒了。

    一晃多年，小姑娘真成了小姑娘的娘。

    “小杜，好久不見呀?！?/br>
    杜春分眨了眨眼睛，三步外的人臉上多了歲月的痕跡，臉上胖乎乎的rou沒了，常年掛著的金絲框眼鏡也沒了。

    寸頭變成大背頭，烏黑的頭發(fā)多了幾絲白發(fā)。

    吊兒郎當(dāng)?shù)能婇y變得一身正氣。

    這人是老杜嗎？

    難不成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以前一副隨時能叛變革命的模樣都是跟那些人在一塊久了。

    這些年在我黨的光輝普照下，老杜煥然一新。

    肯定是這樣。

    “老杜，別來無恙啊?！?/br>
    杜局啞然失笑。

    蔡母、姜玲和江鳳儀三人面面相覷。

    什么情況啊。

    “你就是老杜啊？”

    少女甜美的聲音突然傳至耳中。

    杜局循聲看過去，從院里出來四個十來歲大的女孩，都留著齊劉海，及肩短發(fā)。兩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

    “你不是老杜嗎？”小女孩說著話，烏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杜局笑道：“甜兒？”

    “你知道我??？”甜兒驚訝，“是我娘告訴你的嗎？”

    杜局微微搖頭。

    甜兒：“那一定是我爹嘍。”

    邵耀宗道：“甜兒，不許沒禮貌?！?/br>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稱呼，稱呼這位老杜同志啊。”甜兒說著又忍不住打量他，比她爹老，看著跟廖伯伯一樣年輕，“杜伯伯？”

    邵耀宗趕忙呵斥：“甜兒！”

    姜玲等人嚇了一跳。

    蔡母回過神來就問：“那這位老杜同志，是，是小杜親戚？”

    杜春分想也沒想就說：“不是！”

    杜局微微點頭。

    蔡母不禁看了看杜春分，又看看他：“那你們咋認識，還都姓杜？”

    杜春分道：“我——”

    杜局：“我是她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