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春分，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余——余副師長同級？有合適的也是留給自己。這個道理我不信他不懂?！?/br>
    “那就是沒忍住。他等了這么多年才等來個副師長。你當三四年團長就能高升，而且還是軍區(qū)組建的機步旅。換我也羨慕！”

    邵耀宗看到她義憤填膺的樣子，莫名想笑：“你羨慕但不會嫉妒?！?/br>
    “那當然?！?/br>
    邵耀宗：“那你應(yīng)該早就有所察覺才對。怎么今天才知道？”

    調(diào)令是十天前下來的。前幾天杜春分忙著交接，后幾天忙著收拾行李。最后兩天忙著跟朋友告別，忙著把手里的票換成實物。因為邊防師部發(fā)的票只能在這邊用。

    所有東西準備妥當，歸類放好，她累得腦袋都不會思考。哪能注意到李慕珍的神色不對。更何況李慕珍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杜春分：“她之前掩飾的好。今天不是跟周秀芹一塊，對比太明顯，可能我就她被糊弄過去了。再說了，余團長比你大近十歲，又不是同齡人，我哪想到他羨慕你。不是你也輪不到他?！?/br>
    甜兒贊同：“李慕珍阿姨昨天下午還來咱們家跟娘說話呢。”

    杜春分想想昨天拉著她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就覺得惡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虧她還說替咱們高興，你窩在這里屈才?！?/br>
    邵耀宗：“可能這邊就我一個往軍區(qū)調(diào)，看起來太突兀。若是在軍區(qū)人多，升遷調(diào)離家常便飯，看多了習慣了，就沒那么難受?！?/br>
    杜春分仔細想想：“軍區(qū)是人多，副師長不少?？蓭熼L沒多少。你以后轉(zhuǎn)正，肯定還得有人羨慕嫉妒?！?/br>
    “有也不會心里羨慕，面上跟你交好?！?/br>
    杜春分問：“因為你的年齡，所以她們覺得轉(zhuǎn)正是早晚的事，有心理準備？”

    邵耀宗點頭。

    小美聽得越發(fā)奇怪：“李慕珍阿姨沒心理準備嗎？”

    這話把兩人問住。

    杜春分之所以沒往那方便面想，就是潛在意識里以為她知道，邵耀宗往上升是早晚的事。

    不止一個人這樣說。

    姜玲、蔡母和江鳳儀都這樣認為。

    邵耀宗：“別去想了?！?/br>
    道理杜春分都懂，可是七年，倆人在一起快工作七年啊。

    杜春分忽然想起一件事：“甜兒，咱家的照片呢？”

    甜兒的挎包里是吃的，小美背著滾熱的軍用水壺。平平背著家里的錢財信件。安安背的是相框和照片。

    安安把包遞給她。

    杜春分找出她跟劉翠華等人和合影，抬手把跟她挨著的人撕掉扔出去。

    邵耀宗想說什么，一個字沒說出來照片就飛走了。

    “我回去就給劉翠華嫂子寫信告訴她?！?/br>
    邵耀宗見她說風就是雨，哭笑不得：“不怕她羨慕嫉妒？嘴上恭喜，心里恨不得我被弄下去？”

    “楊團長是那么官迷的人也不可能主動轉(zhuǎn)業(yè)。再說了，他以前是你團長，你還不了解？”

    邵耀宗確實了解楊團長，他當兵也是因為家里太窮，沒別的活路。

    日子好了，升遷機會渺茫，楊團長早打算轉(zhuǎn)業(yè)回家。

    不是這一場大革命，楊團長早三年前就走了。

    邵耀宗：“離寧陽還遠，你們睡會兒吧?！?/br>
    杜春分心堵：“睡不著?！?/br>
    這事太突然，就像調(diào)令突然下來，邵耀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罵她一頓？”

    杜春分：“罵啥？”

    邵耀宗想笑：“罵人的話還要我教你？”

    甜兒自告奮勇：“娘，我教你。”

    杜春分面無表情的轉(zhuǎn)向她。

    小丫頭拉起圍巾蒙上臉裝睡著，不敢再插嘴。

    杜春分長嘆一口氣。

    邵耀宗攬住她的肩膀：“好了?？傔@樣可不像你。以前陳月娥羨慕嫉妒你會做飯，你可沒少說羨慕嫉妒死她。她羨慕的在后頭呢?！?/br>
    “能一樣嗎？”杜春分不禁轉(zhuǎn)向他。

    邵耀宗想一下，道：“一樣可惡。”

    杜春分忍不住笑了。

    邵耀宗松了口氣，笑了就好了。

    “小美，你們冷不冷？”

    車雖然有篷，冷風也會進來。起初有點冷。姐妹四個擠一塊，緊緊貼著被子一會兒就暖和了。

    邵耀宗指著搭在被子上的軍大衣，“冷就蓋身上。”

    平平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拿過大衣橫著搭在姐妹們腿上。

    結(jié)果等到家屬區(qū)門口，幾個小孩的臉捂得紅彤彤的。

    司機進不去，邵耀宗下車把他的軍官證遞過去。

    衛(wèi)兵起初不知邵耀宗何許人也。

    架不住杜局三天兩頭過來。

    值班室的人忍不住感慨：“邵參謀長，你可算來了?！?/br>
    邵耀宗吃驚：“你知道我？”

    “杜局的女婿?！敝蛋嗳藛T在心里補一句，誰不知道啊。

    邵耀宗：“你還認識我岳父？”

    “杜局這幾天天天過來?！?/br>
    邵耀宗不由得朝里面看去。

    值班人員提醒道：“下了班過來，大概待一個小時再走?？赡軒湍銈兇驋叻块g?！?/br>
    邵耀宗試著想象一下，穿著中山裝，不會彎腰的杜局拿著掃帚掃地？不禁打個激靈，不敢想下去，“那我可以直接進去？”

    值班人員立即把大門打開。

    車越過大門，杜春分頓時明白他怎么這么慢，“還是這邊好，正規(guī)，有大門，大門口有抱著槍的衛(wèi)兵，還有警衛(wèi)室?！?/br>
    幾個小孩朝外看去，看到一排又一排樓房，慌忙使勁揉揉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楚。

    邵耀宗怕她們一腦袋扎下去，扯住她們的衣服：“以后有的是時間。”

    甜兒指著樓房：“爹，咱們住樓上還是樓下?。课蚁矚g樓上，高！”

    邵耀宗：“你想多了。一個房間一個小窗戶，那一看就是單身宿舍?！?/br>
    甜兒轉(zhuǎn)向他：“爹咋知道？”

    “若是給咱們準備的房子，肯定得有客廳，也就是堂屋。堂屋后面不可能再開一個窗。你想想咱以前的家，在后面開三個窗戶成什么樣？”

    兩個臥室北墻開窗戶還好。正中間那間開窗戶，甜兒不禁嫌棄，可真難看。

    甜兒想說什么，車停了。

    邵耀宗下去一看樂了，四岔路口。

    今兒雖不是周末，天也冷，因為這個家屬區(qū)很大，得有小河村那么大，所以路上有不少人。不過邵耀宗沒找他們，而是找家屬區(qū)的巡邏兵。

    托了杜局的福，巡邏的警衛(wèi)員也知道“邵耀宗”，告訴他，朝南去，過了樓房，第二排東邊第二家就是他家。

    邵耀宗越過樓房，就看到南邊一片低矮的瓦房，瞬間明白剛剛是從側(cè)門進來的。否則一進正門就能看到一排排青瓦紅磚。

    在路邊帶孩子的老太太拉著孩子靠邊站，自來熟地問：“新來的？”

    邵耀宗笑著點頭，心說她肯定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家在哪兒不？”

    邵耀宗正好在倒數(shù)第一排和第二排瓦房中間的路口，指著東南方向，“這邊第二排就是我家?！?/br>
    “杜局的女婿？”

    邵耀宗驚得微微張口，這，這老太太怎么知道？

    老太太笑道：“我是我王保國王旅長的嬸子王金氏?！?/br>
    邵耀宗一聽是他搭檔的親人，立即喊：“嬸子好?！?/br>
    “好好，邵同志，你也好。這幾天老聽杜局念叨，他女婿該來了。弄得我們特好奇?！蓖踅鹗仙仙舷孪麓蛄恳环垡?，濃眉大眼，長相周正，個頭比她們家人都高。不愧是杜局的女婿，真精神啊。

    王金氏不由得朝車里看去：“你愛人跟孩子也來了？”

    邵耀宗：“來了。”注意到她的神色，解釋道：“她們睡著了。我這就叫她們起來?！?/br>
    以前杜春分就不愛串門子交際。一片真心喂了狗，更懶得跟人搭話?？缮垡诙歼@樣說了，杜春分只能下來。

    杜春分身手好，直接從車上跳下來。老太太嚇一跳，條件反射般離遠點。再抬起頭來，又驚了一下，這閨女可真俊啊。

    邵耀宗怕幾個孩子崴腳，抱她們下來。

    老太太就看到一個兩個三個，還有一個。驚得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孩子抬起頭，老太太“哦豁”一聲，“兩個雙胞胎？”

    邵耀宗笑道：“是的。這是甜兒，這是小美。這是平平，這是安安?！闭f完給孩子使眼色。

    雖然坐在被子上不是很顛，可幾個小時下來幾個小孩都很累，很沒精神。然而冷風一吹，瞬間清醒，齊聲喊：“奶奶好。”

    王金氏這輩子聽說過雙胞胎，還沒見過。

    以前人吃的不好，醫(yī)療條件差，很多時候都是在家生，導致多半只能存活一個。

    現(xiàn)在不光見到，還是兩對。

    王金氏高興的合不攏嘴：“好，你們也好。”彎腰抱起孩子，“快家去吧?！闭f著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