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天凈沙】
靈堂內(nèi),蘇樂看到兩位jiejie已經(jīng)哭得眼睛紅腫,心中也是一陣憐惜,他輕聲勸道:“大姐、二姐,你們先回去休息一下,這里有我守著就行?!?/br> 蘇明珠雖然知道他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可今天因為父親去世的事情還沒顧得上跟他說話,她此時雖然止住了哭聲,可是聲音都有些沙啞了:“爸爸是大家的,守夜都有一份。” 蘇樂心中卻會錯了她的意,以為二姐因為遺產(chǎn)分配的事情而心生怨言,慌忙解釋道:“大姐、二姐、關(guān)于爸的那份遺囑,等葬禮過后我會向你們解釋。” 蘇明珠搖了搖頭道:“不用解釋,爸爸定下來的事情我們都要尊重,他活著的時候總說我不懂得尊重他,現(xiàn)在死了,我總得聽他一次?!闭f到這里鼻子一酸,兩行淚水滾落下來。 此時龐潤良進入靈堂,向蘇樂使了個眼sè。蘇樂起身來到他身邊,低聲道:“龐叔叔有什么事情?” 龐潤良道:“我要去殯儀館那邊安排一下后天火化的事情?!?/br> 蘇樂點了點頭道:“你只管去,這兩天辛苦你了。” 龐潤良嘆了口氣道:“自己人有什么好氣的,不過這千機門中,什么角sè都有,良莠不齊,你心里應該有數(shù),千萬不要受到外界的太多影響?!?/br> 蘇樂道:“多謝龐叔叔指教,我心里有數(shù)?!?/br> 龐潤良拍了拍蘇樂的肩膀道:“節(jié)哀順變。” 龐潤良離開蘇家,卻沒有前往殯儀館,而是來到了沙洲名為天凈沙的一處茶館。 茶館外已經(jīng)有幾輛車停在那里,臨近午夜,突然起風,夜風吹過天凈沙外面的竹林,發(fā)出陣陣的尖嘯,這嘯聲仿若鬼哭狼嚎,顯得頗為凄厲。 龐潤良從竹林間的小道走過的時候,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轉(zhuǎn)身望去,看到大門處兩盞紅燈隨著夜風搖曳,仿佛兩顆怪獸的眼睛,龐潤良閉上雙目深深吸了口氣,眼前卻不知為何浮現(xiàn)出門主蘇東來的慘白面孔,背脊之上瞬間冒出了冷汗。他趕緊睜開雙目,長舒了一口氣,又回過頭去,四顧看了看,確信沒有人跟著自己,這才快步穿過竹林,走入天凈沙的三樓茶室內(nèi)。 趙千愁已經(jīng)到了半個小時,一壺碧螺chūn剛巧喝干,他的身邊還有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頭發(fā)光禿禿的,白面無須,右手齊腕斷去,此人卻是千門三大智將之一的梁變,當年三大門合并之時,他寧死不從,最后斷腕銘志,從此退出江湖,一晃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年,卻想不到居然重新在申?,F(xiàn)身。 趙千愁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長長給人一種昏昏yù睡的錯覺,可是他不經(jīng)意迸shè出的目光卻是jīng光外露。 看到龐潤良走入茶室,趙千愁起身相迎,雖然龐潤良年齡要比趙千愁大,可是在門中的地位卻是后者為尊,趙千愁這樣的舉動已經(jīng)拿出相當?shù)亩Y遇,趙千愁道:“潤良兄,喝點什么?” 龐潤良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先朝梁變看了一眼,恭敬道:“如果潤良沒有看錯,這位梁變梁先生?” 梁變淡然一笑道:“半截入土的人了,想不到江湖中還有人記得我。“ 龐潤良道:“千門三大智將可都是名震江湖的英雄人物。” 梁變道:“糟老頭子而已,哪還敢自稱英雄?!?/br> 趙千愁道:“情況怎么樣?” 龐潤良嘆了口氣道:“門主在臨終之前已經(jīng)將一切安排妥當,這份遺囑的確是他在清醒的時候所立?!?/br> 趙千愁道:“門主對千機門難道就沒有任何的交代留下?”他拿起茶壺,親自給龐潤良斟了一杯茶。 龐潤良的確有些渴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方才道:“門主的意其實已經(jīng)很清楚了。”他故意看了看趙千愁,以趙千愁的智慧不會琢磨不透蘇東來的意。 趙千愁道:“門主將所有的財富全都留給了他兒子,難道他不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龐潤良道:“這些財產(chǎn)全都在蘇樂的名下,他若是有了什么三長兩短,千機門絕不是受益者?!?/br> 一旁梁變道:“千機門成立二十年,蘇東來今rì所擁有的財富,多數(shù)都是千機門為他創(chuàng)造,他現(xiàn)在將所有的財富都留給了他的兒子,是不是欠門中一個交代?!绷鹤兯f的這句話代表著千機門多數(shù)人的想法。 龐潤良道:“其實他一直都在擔心?!?/br> 趙千愁道:“擔心什么?” 龐潤良道:“擔心他死后有人會對他的兒女不利,之所以將所有的錢都留給蘇樂,也有綁架千機門的意,讓我們看在錢的份上擁立蘇樂繼承他的位子?!?/br> 趙千愁道:“蘇東來不怕這樣反而給他的兒女帶來厄運嗎?” 龐潤良雙目一轉(zhuǎn),低聲嘆了口氣道:“門主擔心的不僅僅是內(nèi)憂,而且還有外患!” 趙千愁和梁變兩人的目光同時一亮。 梁變道:“外患指的是青鸞門?” 龐潤良道:“楚天岳在獄中呆了十年,就算他放得下十年的仇恨,你們以為他會放下妻離子散的痛苦?” 趙千愁道:“門主都已經(jīng)死了,難道他還放不下這段冤仇?” 龐潤良呵呵笑了一聲道:“換成是你,你放得下?門主和他的冤仇事實上千機門和青鸞門之爭,門主雖然去世了,這段冤仇仍在?!?/br> 趙千愁沉默了下去,他也不得不承認龐潤良所說的全都是事實。當初兩家之爭,雖然表面上是蘇東來和楚天岳之間的矛盾,可是在事實上門中的每個人都參與其中,雖然蘇東來死了,楚天岳未必能夠?qū)⑦@段冤仇全都放下。 龐潤良道:“恕我直言,門主將全部的財產(chǎn)傳給蘇樂,等于將千機門的位子傳給了他,那個什么指環(huán)的確無關(guān)緊要,蘇樂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們千機門的運轉(zhuǎn)必然會出現(xiàn)問題,門主是何等人物,他早已將一切可能計算在其中。他就是想要利用財產(chǎn)將千機門和他們蘇家牢牢捆綁在一塊?!?/br> 趙千愁道:“門主雖然去世,可是千機門仍在,楚天岳想要對付我們也沒那么容易?!?/br> 梁變意味深長道:“千機門還在嗎?” 龐潤良道:“無論你們承認與否,大家眼前的利益都被栓在一條繩上,如果蘇樂出了問題,千機門所有人的利益都會受到損害?!?/br> 趙千愁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霍然開啟,迸shè出兩道寒光,他從龐潤良的話中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了什么。蘇東來恰恰是用這種方法,強迫他們所有人綁在了一條船上。 龐潤良緩緩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我知道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可是如果能確保自己利益的同時又能兼顧他人的利益倒也不錯?!闭f完這句話,他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道:“我該走了,殯儀館那邊的事情還等著我去落實呢?!?/br> 趙千愁并沒有起身相送,等到龐潤良離去之后,梁變低聲道:“千愁,這個人素來狡詐,他的話未必可信!” 趙千愁將他那雙細長的丹鳳眼重新瞇了起來:“他究竟是諸葛亮還是曹孟德,我心里自然有數(shù),不過有句話他并未說錯,蘇東來的這一手將我們的利益栓在了一條船上,無論我們是否愿意,都得力保這rǔ臭未干的小子?!?/br> 梁變嘆了口氣道:“保得不是他,保得是利益?!彼倪@句話道破了事情的本質(zhì)。 趙千愁道:“這樣的情況絕不會持續(xù)太久。” “你擔心左強?”梁變對趙千愁的心揣摩得很透。 趙千愁道:“那老東西是一頭愚蠢而貪婪的豺狼?!?/br> 凌晨兩點半,蘇樂來到父親的遺像前,磕頭之后續(xù)上香燭,看到一身黑衣的桑*出現(xiàn)在靈堂內(nèi),從頭至尾,桑*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她站在靈堂正中,目光向蘇東來的遺像掃了一眼,然后向蘇樂道:“蘇樂,我有些話想對你單獨說。” 蘇樂點了點頭,跟著桑*來到書房內(nèi)。 桑*關(guān)上書房的大門,并沒有坐下,而是靠在書臺之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一雙清冷的眸子望著蘇樂的眼睛道:“后天葬禮之后,我會離開蘇家,至于隆基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也會簽署授權(quán)書轉(zhuǎn)讓給明珠,從此我和你們蘇家再也沒有任何的瓜葛。” 蘇樂道:“小媽,本來我想等爸的葬禮過后再跟您談這件事,可現(xiàn)在看來不得不談了?!?/br> 桑*道:“正如我之前和你所說的那樣,在你父親去世之前,我們已經(jīng)簽署了離婚協(xié)議書,這件事只是沒有公開罷了。我之所以選擇留下,主要是看在我和他十五年的夫妻名分上,你不要擔心,我絕不是為了留下圖謀你們蘇家的家產(chǎn)?!?/br> 蘇樂道:“小媽……” 桑*搖了搖頭道:“你不必違心地叫我小媽,我知道你心中怎樣想?!?/br> 蘇樂道:“有些事始終是事實,我的出現(xiàn)對每個人來說都有些突然,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感到詫異,我的生活發(fā)生的變化比任何人都要大,這一切讓我無所適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