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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古......”傅濃恍惚間瞧見了那個書生的影子,淚掉得更快。 司命長嘆一口氣,“傅濃,你可知你遇見的書生就是游古大人歷劫所化,你留信自縊后,他亦是自刎在你墳前,歷劫也因此提前結(jié)了?!?/br> “天帝,”司命唏噓跪下,“傅濃并非有意犯下重罪,游古更是無辜,欺君之罪不可恕,但畢竟罪不至死,人間輪回如今除了空缺,不若罰游古下凡歷劫嘗盡輪回百世,生老病死之苦?!?/br> 傅濃眼睜睜瞧著游古落入凡塵,心似乎也跟著下去了,她被壓在天牢之中,年年歲歲受盡天牢之苦,死都成了奢望。 比天罰更痛的是相思,傅濃的思念化作實體,逃逸出永無天日的牢房,日日受著洛河水的澆灌,竟也成了一種神傀。 傅濃給她取名念念,意味思念化身,念念承載了傅濃的希望,替她入了凡塵,輪回千年竟也有了自我意識,最后一世她化作了一條龍。 陸子平的佛珠散了一地,無人去撿,淡然道:“怪不得我尋不到念念,原來她本就不是六界之人.....” 羅依依抬眼望著座上的人,“游古,就是薛洛,是嗎?” “那我呢,我是傅濃嗎?” 天帝搖頭,意味深長,“他是游古,你卻不是傅濃?!?/br> “傅濃早已淪為墮神,墮神無法入輪回,而你就是墮神墮下的神魂,你的出生是傅濃所有情絲的結(jié)合?!?/br> 他站起身來又坐下,無奈地瞧著滿殿神佛,“傅濃離開后,洛河無人照料,卻開出了情花,只是萬年過去了,總也結(jié)不出情果?!?/br> “萬年過去了,傅濃的罪早該償清了,天帝為何還不放過她?” 天帝的眉頭皺緊,“不是我不放過她,是她自己不放過自己,天罰早已結(jié)束,她情愿化作洛河岸邊的花草精靈,也不愿再回到神界,又豈是我能決定的?” 他繼續(xù)道:“若是想救薛洛就必須拿到天水絲,可傅濃不現(xiàn)身,情果就永不會出世?!?/br> “我自是想救游古一命,可能不能喚醒傅濃,還是靠你們自己了?!?/br> 第95章 神界洛水(3) 天宮的神女走起路來都是仙氣飄飄的,繞過幾條曲折園子羅依依才終于瞧見那條洛河。 悄無聲息的一條河,連水流淌動都是安靜的。 羅依依挽起袖子,撈出了一朵透明水花,從指尖綻開又很快滑下。 “這就是情絲嗎?” “是啊,傅濃從前就坐在這兒守著它們?!?/br> 羅依依垂了眸子,河道里柔柔一層情絲搖擺,她站起身來踢了一腳四周的碎石。 “就坐在這里嗎?這兒太靜了,若是千年萬年守在這兒,怎么會不孤獨呢?” 身后引路的小神蹙了蹙眉,“可這就是神女的職責,人有六道輪回之苦,神命途永存,萬古不化,擁有了無盡的神力與壽命,就得承擔相應的孤獨寂寞。” 依依笑了笑,“不是誰都想要長生的,若是能選擇,她不會想” “傅濃不是守在這里,是困在這里?!?/br> 小神也釋然:“傅濃性子很靜,不大愛說話的,你很灑脫,我瞧見了你在神道和游,和薛洛,你活成了傅濃想活的樣子,你們的確不同。” “當然不同,我又不是她。”羅依依接過話茬,“雖是一個魂,但裝的不是一個皮囊,也就不是一個人了。” 小神微笑說:“也許是吧。她還能回來嗎?” “能的。” 依依閉上眼,漆黑的視野中浮現(xiàn)出一抹幽然生長的情絲,以思念化成線盤旋,瞬間纏繞上情絲,緊接著破土、萌芽、綻放,灑下漫天的銀粉飛舞。 簌簌落下的細碎銀光中,視野漸漸清晰,終于出現(xiàn)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傅濃?!彼龁?。 那抹身影并不轉(zhuǎn)身,只是愛憐地蹲下?lián)崦嵌湔袚u的情絲。 “它該長大了,我卻不該回來?!?/br> “這滿河的水,他在人間踏過的春花,拂過的山風,秋日的雨,冬日的雪,他目之所及皆是我?!?/br> “我不貪塵世了,做神不會永生,當人不會永存,唯有化成這山河,化成云,化成沒有蹤跡的風,我才能永生,永生在他的心尖?!?/br> 這段牽絆透過萬年記憶而來,傅濃的虛影輕輕攜起羅依依的手,聲音淡得像是風。 “你回來了,我卻不會回來,游古也不會,對嗎?” 羅依依垂下眼睫,回握那只手,“是,他不存在了,在他下凡的那一刻起,游古就再也不是游古了?!?/br> “真的嗎?”傅濃在哽咽,“他不會回來了,可我等了很久,很久。” “那他呢?你的他,還好嗎?” 依依眼角滑落淚滴,“他很好,人間很好,只是他不會睜眼看我了,我很想他?!?/br> 傅濃搖頭,替她擦去淚,“依依,不要哭,你是我最無畏的魂魄,不要害怕?!?/br> “我知道你們經(jīng)歷了很多,在清醒的時候我總會看著你們,你很勇敢,活成了我想要的樣子,我未能完成的心愿你都幫我完成了。大笑、大哭、轟轟烈烈地愛他,所以——” “所以我會救他,我不會讓你承受我經(jīng)歷的痛苦?!?/br> 傅濃的虛影徹底打散,重歸一點,化成了亮眼的一道銀光注入洛河之水中。 波濤濺起,水柱從河底涌動,逐漸攀升再攀升,最終的頂端開出了花,花蕊敗落,結(jié)出了剔透的果子,緩緩飄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