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想到，李覓會說出這種話。

    她紅著眼看向陸析鈺，可他卻只是淡淡問：“父親您呢？您也不在意嗎？”

    一直未發(fā)一言的陸云清蹙眉，突然站起：“定之，不可以這樣說話?！?/br>
    “峪谷關(guān)之變時，父親您身體還沒有那么差，我離開永麗城之前，看到母親陪您親自出了城，你們晝夜不停地趕路，馬都跑死了三匹，不就是為了回掖都說服先皇的嗎？”陸析鈺直視李覓，握著扇柄的手緩緩收緊，“您的病會變成現(xiàn)在這么嚴(yán)重，也是因?yàn)槟谴卧獨(dú)獯髠?，再也沒能調(diào)理好?！?/br>
    長久以來困惑著姜玖琢的疑問在這場對峙中，沒頭沒尾地解開了。

    她不止一次想過，陸析鈺到底是世子，怎么會在峪谷關(guān)那么多天沒人來救。

    “我……不明白?！?/br>
    頓時，屋內(nèi)所有人都看向打破沉默的姜玖琢。

    算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李覓和陸云清面前開口說話，她本就不習(xí)慣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diǎn)，現(xiàn)下突然插話引來目光，更是坐立難安。

    頂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壓力，她抿抿唇，聲音很澀：“就是這樣，他才最聽不得父親您這么說?！?/br>
    就算沒能說服先皇，可至少當(dāng)時，有人能站在他那里。

    心里話被人說出，陸析鈺用力到泛白的指尖猛地一松，沒有溫度的眼里找回些許理智般，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陸云清深深嘆了口氣，按住了李覓的手，不忍他再耗費(fèi)精力多說話。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陸云清回過頭，替李覓開口：“我與你們的父親不是沒能說服先皇，而是根本沒能見到先皇。我們到時，先皇突發(fā)惡疾，只見到了端著藥從先皇寢殿出來的當(dāng)今圣上?！?/br>
    姜玖琢始終沒聽明白是什么意思。

    直到李覓忽地猛咳起來，打斷了陸云清。

    陸云清急急地遞上帕子。

    “可后來父皇駕崩時，我才得到消息——”李覓接過帕子捂住嘴，強(qiáng)止住咳，“父皇的死因是長期余毒積壓！”

    “你們要知——咳……膽敢弒君的人，不會把任何人的命放在眼里！”

    隨著最后一句話落，一口鮮血暈開在雪白的帕子上。

    ***

    八月初一，窗子微亮。

    自那之后幾天，親王府便因?yàn)槔钜捄鋈患又氐牟∶y了起來。但眾人都知安親王的病反反復(fù)復(fù)，時好時壞，亦無人把這樁事和那天不知是何的談話聯(lián)系起來。

    除此之外，府中一片祥和，除了小七前天夜里回來太晚被罵了一頓，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這無端平靜卻讓姜玖琢心神不寧，這會兒天才亮就醒了過來。

    翻了個身，見陸析鈺已經(jīng)坐起在床邊。

    聽到身后動靜，陸析鈺回頭：“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姜玖琢揉了揉眼睛：“你今天要去上朝了？”

    其實(shí)昨日他便說了圣上給他的假結(jié)束了，而今日又是定好上朝的日子，可醒來還是想確定一遍。

    陸析鈺不厭其煩地應(yīng)了聲，替她把壓著的頭發(fā)理順，才站起來穿衣。

    他生得清瘦，晨起黑發(fā)散在肩后，紫色官袍穿上身后平添幾分妖艷和疏離。姜玖琢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喚了他一聲。

    陸析鈺很快回頭。

    “你覺得是圣上給先皇下的毒嗎？”

    “若是的話，倒是應(yīng)了一報還一報的說法。”他系好腰間系帶，緩緩道。

    說話時，姜玖琢已慢吞吞坐了起來，陸析鈺目光淡淡劃過她的臉，彎腰吻上她的唇。起床時帶著的懶倦煙消云散，她漲紅了臉推他。

    陸析鈺吻得盡了興，戀戀不舍地咬了咬她的唇，才退開。

    “我……我還沒洗漱！”

    “我不嫌棄。”

    “……”

    “好了，”他指腹在她酒窩處蹭了蹭，“別想太多，不會讓人動你?！?/br>
    “那會有人動你嗎？”感受著摩靡，她脫口而出。

    陸析鈺微怔，隨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放心，燕吾的事，我都有數(shù)的?！?/br>
    說罷，他直起身。

    不知為何，姜玖琢今日感覺很不好，此刻聽著他的話反而心慌意亂更甚，下意識抓住了的衣擺。

    對上他玩味的眼神，她有些窘迫，遂又強(qiáng)裝鎮(zhèn)定：“你要走了嗎？”

    陸析鈺挑挑眉：“就這么舍不得？”

    姜玖琢忍著罵他自作多情的心，喃喃道：“你要走的話，幫我把門關(guān)嚴(yán)，我還想再睡會兒。”

    沒想到是這個回答，陸析鈺氣笑了，“行?！?/br>
    可他剛走出兩步，“陸析鈺。”

    身前的人笑出聲，肩微微顫抖著回身：“阿琢，你最近話好像變多了。”

    姜玖琢張張口沒發(fā)出聲，半晌，道，“你開始嫌我啰嗦了?！?/br>
    “……”

    “你這樣，很不好。”

    這點(diǎn)小脾氣全被陸析鈺當(dāng)成了撒嬌，他被嗆得還挺開心，不氣不惱：“所以我們阿琢剛剛叫我是還有什么吩咐？”

    姜玖琢從床上爬起來，替他腰上掛了個香包：“生辰快樂?！?/br>
    陸析鈺稍頓，顯然是自己都忘了。

    香包掛在官袍上并不太配，她后退一步上下端詳，再次猶疑地伸出手：“算了，戴著這個上朝好像有點(diǎn)太顯眼了。”

    陸析鈺先一步按下她的手，勾著眼尾：“顯眼，那不就正好合了你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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