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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一切都明朗了不是嗎? 控制住先皇, 除掉了最忠心耿耿的燕云軍,還借此消耗了三皇子的第一大營。 那個她心中最有情之人, 就能坐穩(wěn)位置了。 可為何, 此刻他卻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大殿之上,念清皇后從百官驚愕的目光中穿梭而過, 腳邊的牡丹花隨著她的沉靜的每一步搖曳盛開,燦爛奪目, 最后緩緩停在了跪在地上的曹裕盛旁。 她微微側(cè)頭,陸析鈺冷漠的視線與她在半空中相接,而后,她移開眼, 聽見李宣問她:“皇后,你告訴朕,那些年先皇的藥可都是你親手熬的?可有經(jīng)過他人之手?” “是。”她直視他,目中一如既往的溫情。 可彼時他的眼中,卻只剩一片寒潭。 也是,那時她親手為先皇熬藥,曾是傳到黎民百姓皆知的美談,哪來的他人之手? 君王,終是君王。他能問她這一句,許已是多年夫妻的恩賜。 李宣深吸一口氣,如鷹凜冽的雙眼帶來無形的壓迫,似是醞釀了很久很久:“先皇是死于毒殺,你可知道?” 沉默,無盡的沉默。 一息都如此難熬,不知過了多久,“臣妾知道?!?/br> 滿朝死寂,緊接著,是通天的嘩然。 “念清!”李宣的手重重拍在龍椅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念清皇后甚至沒有掙扎,何須掙扎呢?地上跪著的人,桌上擺著的口供,不是早就證明了一切嗎? 她轉(zhuǎn)向陸析鈺:“本宮只一件事沒想明白,口供是從哪里來的?” 陸析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不是口供,也不是我要來的?!?/br> 念清皺眉。 陸析鈺只道:“皇后娘娘放心,梁元小公主找來的張?zhí)┯H筆,總不會有錯的?!?/br> 說罷,他自顧自笑了笑。那時流螢漫天,留下仙氏兄妹時,從沒想過人心柔軟四個字會那么深入人心。 那笑生生地刺痛了念清,而后她看了一眼曹裕盛,竟也笑了。 “饒是本宮為這個大周皇位犯下欺君之罪,那么世子呢?世子又是因為什么犯下的欺君之罪——”念清皇后頓了頓,“世子的病,恐怕一直以來都是裝的吧?!?/br> 太多秘事在今日揭曉,百官還未從上一個驚天變數(shù)中回過神,又被帶入下一個。 李宣抓住龍椅的手上爆出一根根青筋,若說所愛的人和愧對之人接連的欺騙讓他心寒,如今的互相撕咬便讓他的惱怒達到頂峰 :“給朕再說一遍!” 可陸析鈺像是早預料到了這場玉石俱焚,“是不是裝病,圣上請?zhí)t(yī)看看便是?!?/br> 沒料到他的反應(yīng),念清皇后和曹裕盛同時看向他。 然后,太醫(yī)出列。 診脈半晌,在所有人屏息以待中,啞聲吐出幾字:“世子脈象細而澀,實乃不像是裝病?!?/br> “不如說,是病根深重?!?/br> 端莊如念清,踉蹌倒退。 “怎么可能……” 座上,李宣望著她,像是從來都不懂,她怎會變成那樣。 …… “傳話的人多了,自然就變了樣,”紀孔祥上前幾步,幫姜玖琢扶起陸析鈺,“哪有什么掩面崩潰,世子也根本沒有欺君?!?/br> 短短走向?qū)m門的幾步路,紀孔祥已將來龍去脈說清。 姜玖琢來不及去想太醫(yī)為何會診治出陸析鈺久病纏身,她扶著陸析鈺另一邊:“紀大人,既然沒有受責罰,那他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 紀孔祥當她焦急亂了心神:“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定是心力交瘁才累倒的——” 話還沒說完,六清駕馬車停在了姜玖琢前頭:“小啞巴,上來?!?/br> 看出她還想說什么,六清:“先帶那小子上來,剩下的回去再說。” *** 紀孔祥沒跟上馬車。 馬車上,陸析鈺雙目緊閉靠在一隅,偶爾隨著馬車的搖晃身軀輕晃,可那雙含光帶情的眼卻始沒睜開,此刻他雙目緊闔,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單薄得像是只剩一層皮的游魂。 姜玖琢挨著他坐,攥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她強忍著情緒,囁嚅道:“一起過生辰,結(jié)果你就打算這樣和我過?你這人怎么這樣……” 馬車忽地顛簸打斷了姜玖琢的自言自語,她一驚,急急地去扶差點倒下的人。 姜玖琢力氣很大,卻因為再一次突然的晃動,兩手穩(wěn)住他肩膀時半個身子傾倒在他身上。 外面?zhèn)鱽砹咫y得正經(jīng)的叮囑:“坐穩(wěn)了?!?/br> 那叮囑沒能傳到姜玖琢的耳中,撲鼻的藥味中,她滿腦子想得都是陸析鈺曾經(jīng)捉弄她的話,如果他醒著的話,一定會喊她阿琢,然后問她——“你這算是投懷送抱嗎?” 可是沒有,久久無人應(yīng)答,姜玖琢沒能等到那討人厭的調(diào)笑,小小的空間里只有他微弱得快要聽不見的呼吸聲。 寂寞如同兇獸,在這方天地中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她。 “啪嗒”一聲,淚珠子落在了陸析鈺的手背上。 “我才不原諒你……”她抹了抹通紅的眼,然后伸出手指,再蹭掉他手上的眼淚。 “讓別人認錯,一點都沒誠意。”她繼續(xù)道,板著臉。 眼淚卻抹不完,一眨,又是一滴。 再眨,如同斷了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