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飛頗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完全不能理解這廝怎么還一副毫不理虧的樣子，半點(diǎn)騙子的自覺都沒有。

    陳約解釋道：“好吧，我雖然沒有侍弄神鬼的能耐，但也不是招搖撞騙。有的人聽不進(jìn)去人話，只能拿鬼話將就一二。這里和你那個(gè)世界不同，我裝成道士一不能拿銀子，二也沒有什么修真家族給好處，無非是讓大家過安生日子。”

    顧飛飛對此不置可否。

    聽聞陳約受傷，傍晚飯后，村子里的人紛紛來探望——可見這人還混得不錯(cuò)，很有些人緣。

    趙家的事情已經(jīng)傳開，大家來時(shí)都不禁偷看顧飛飛幾眼。

    顧飛飛慣被人圍著繞著，沒什么不舒服，只是發(fā)現(xiàn)好像并沒有人想和她攀談，甚至還隱約有些躲閃，便回了自己暫住的房間。

    大家也分別松了口氣，話里話外恨不得忘了中間那一段驚悚的經(jīng)歷。原因無他，他們實(shí)在難以接受這樣巨大的驚嚇，遂選擇回避。

    但即使如此，等這件事情過去久了，帶來的驚嚇被時(shí)間洗褪，只剩下新奇，也會(huì)成為一段談資。

    待前來探病的人快散盡時(shí)，趙老太爺?shù)乃姆恳瞾砹?，她沒去看陳約，而是來找顧飛飛。

    “飛飛姑娘?！彼姆快?，“我想……離開這去別處看看了。”

    顧飛飛回答：“是好事?！?/br>
    四房拽她袖子：“我……想跟你們一起，可以么？”

    顧飛飛這就有些不情愿了，她從前獨(dú)來獨(dú)往，以后恐怕也是，跟著陳約是為了找她的機(jī)緣，湊出省得無頭亂撞，已經(jīng)有點(diǎn)勉強(qiáng)，更不必說再加一個(gè)人。

    可她不擅拒絕，也礙于“你們”的“們”，不好擅作主張：“要問陳約?！?/br>
    四房面帶紅云地道：“我沒大和他說過話，你去問嘛。”

    顧飛飛只好再去找陳約，指著杵在門口的四房說：“她想跟著我們。”

    陳約從她臉上看出滿滿的不情愿，笑了笑，對對四房道：“陳某不便相迎，還請姑娘自便。恕我冒昧，請問姑娘做此決定，是有什么打算了？”

    四房邁著小碎步進(jìn)來，道：“也沒什么打算，只是不想在這里呆了。陳公子，不怕你笑話，我害怕?！?/br>
    陳約道：“那就不太方便了，我常年與妖魔鬼怪為伍，恐怕不適合帶上姑娘。但你想離開此地，我可以為你推薦去處，在京城做點(diǎn)買賣，足夠謀生了?！?/br>
    不等四房回答，他向顧飛飛招手，讓她取出包裹里的信物，送給四房：“你如若想去，可拿這個(gè)去恒通錢莊，老板自會(huì)替你安頓好。姑娘自強(qiáng)，陳某欣賞，更是職責(zé)所在，請盡管收下?！?/br>
    顧飛飛把信物遞過去，四房輕輕咬著下唇，看似有些猶豫，她便直接將東西塞到四房懷中：“拿著吧，不拿白不拿?！?/br>
    陳約：“……”

    這丫頭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四房只好收下，陳約又溫聲安慰了一番，看夜已漸深，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顧飛飛還想送一送四房，擔(dān)心她不敢走夜路，卻叫陳約以傷勢為借口攔下。

    陳約道：“你不必過于憂心，人各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也是如你一樣的一個(gè)人，有自己的主意。我想，她可能不會(huì)去京城?！?/br>
    顧飛飛：“她說自己沒有打算?！?/br>
    “托辭而已，難道你要她直接說，想委身于我，以求庇佑？”陳約無奈道，“你真是……一點(diǎn)人情世故都聽不懂么?！?/br>
    顧飛飛道：“現(xiàn)在懂了，可不理解。她為什么一定要跟著別人？”

    陳約有點(diǎn)躺得難受，想坐起來說話，但是一動(dòng)更難受，顧飛飛見狀，索性蹲在床頭聽他說：“四房從小生活在這里，像其他的人一樣，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和一個(gè)男人成婚，依靠他生活。這樣的觀念無法在一朝一夕改變，即使她的靠山倒了，也并不會(huì)想到自力更生，而是想換一個(gè)可依靠的。這樣說，你能明白么？”

    顧飛飛回答：“可以，但是不對?！?/br>
    “活法而已，只要不違背律法，就無所謂正誤。”陳約笑道，“你勸她自力更生，做豆腐西施，在某些人眼里，也是離經(jīng)叛道?！?/br>
    顧飛飛不解：“自食其力，怎么有錯(cuò)？”

    陳約回答：“自食其力沒有錯(cuò)，錯(cuò)的是那些指手畫腳的人。”

    顧飛飛有點(diǎn)茫然。

    “或許你才是對的?！标惣s說，“你認(rèn)為每個(gè)人都應(yīng)該依靠自己生活，該是一番好意?？墒沁@里大多數(shù)的人做不到，他們自幼就認(rèn)定了人生該是眼下的活法。陡然說這樣不對，可能反而叫他們迷茫?！?/br>
    陳約道：“而且即便四房真的去賣豆腐，沒能成功，賠得吃不起飯，流浪街頭，你又能幫助她么？你我可能都不會(huì)知情?！?/br>
    顧飛飛趴在床頭，想了一下，好像做生意確然不是必定會(huì)掙錢的。前幾年她jiejie悄悄賣書，書叫師父收走了，一分錢沒賺到，還反而挨了頓打。

    陳約又說：“不過，如果你認(rèn)為自己是對的，往后可以竭盡所能，讓每個(gè)人都有自食其力的機(jī)會(huì)，如此的話……”

    “我聽不懂了。”顧飛飛誠懇地說，“你說的‘失蹤’和‘活法’，我都聽不懂。如果你想讓我做什么，還是直白一點(diǎn)。如果你只想說話，我去那邊坐下，蹲著很累?！?/br>
    陳約聞言，將臉轉(zhuǎn)進(jìn)枕頭里，渾身抖了起來。顧飛飛正愕然以為他哭了，回想自己說了什么不對的話，就聽到了壓抑不住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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