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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云說道:“鵬清并不跟我一個系,所以也不能過來。” 舜卿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說起來我與密斯汪共同認(rèn)識的朋友,在協(xié)和女校,恐怕只有密斯孫了。對了,還有一位我們都認(rèn)識的人,最近就要回國了?!?/br> 曼云聽他這樣說,就知道出了呂璧成自然沒有其他人,便說道:“何先生也認(rèn)識呂先生?” 舜卿笑道:“先生這些年在美國求學(xué),我三年前曾經(jīng)在美國各地游歷,有幸結(jié)識了先生?!?/br> 曼云聽說呂璧成要回來,一時高興起來,也不管舜卿怎么回答,只是盤算著要怎么找呂璧成敘舊。只是想起呂先生回國的事情,還沒有跟自己說,先被舜卿知道了,便覺得交情不淺,因此也帶著疑問。 曼云還沒問出口,舜卿先說道:“家兄在美國遇見先生,聽先生說起,昨天剛剛打電話才知道的。” 曼云點點頭,想到關(guān)于呂璧成的消息,自己遲早會知道的,便也不是十分好奇。舜卿見她不說話,他也不好在一旁聒噪,就默默走在曼云身邊。 曼云倒是覺得渾身不自在,于是對前面的同學(xué)喊了一聲,說道:“這塊布料像不像今年你新做的那身旗裝的料子?” 同學(xué)聞聲轉(zhuǎn)身看看,驚喜道:“好像啊,恐怕就是吧!當(dāng)初裁縫就說,這料子厚實,染得也見功夫,真的是貴廠出的么?” 舜卿笑道:“這種花色是我們新進的德國壓花機壓出來的,據(jù)我所知,國內(nèi)并沒有哪家印染廠還有這個花色?!?/br> 同學(xué)聽他這樣說,有些得意,說道:“這樣說來,我倒是趕了一回時髦呢!” 這下子,其他的女學(xué)生們也都提高了興趣,紛紛在樣品中尋找自己看著眼熟的布料花色。曼云并不想多同舜卿說話,便拉著身邊的同學(xué)看布。這時一個女學(xué)生說道:“何先生這里既然這么多新鮮的布料,不如賣給我們幾匹,讓我們帶回去??!” 一群女學(xué)生,平時是極愛美的,聽見有人這樣建議,也都紛紛附和。舜卿笑道:“既然你們來這里,自然沒有買去的道理,你們看上了什么,只管帶回去,大不了我記一個假賬,把經(jīng)理蒙騙過去。 眾人都笑起來,以為他不同意。舜卿又說道:“記假賬是說笑了,不過送各位幾匹布還是可以的。各位盡管拿,都算到我的賬上?!?/br>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要怎樣做。這時秦小姐說道:“各位小姐不要犯疑心,我們這位何先生最大方好客的,他可不是開玩笑?!?/br> 這時一個女學(xué)生站出來說道:“一個賬房先生,也能這樣闊綽么?可見你剛才是騙了我們。” 舜卿笑道:“我沒有騙人,在下確確實實是管賬的。不信你們?nèi)柦?jīng)理。不過在別的地方還有些差事,所以比一般的賬房手頭寬松些。再說這些布料也不值幾個錢,就當(dāng)為北京城增添幾抹色彩罷了?!?/br> “何先生又說笑,我們拿了您的布,也不會纏到樹上,怎么會給北京增添色彩呢?”一個學(xué)生說道。 舜卿答道:“雖然不會纏在樹上,可是你們做了新衣服,穿在身上走上大街,不就給北京增添色彩了嗎?” 眾人聽了,都紅著臉低頭笑。曼云心里忍不住冷笑:這樣的紈绔子弟! 舜卿這時湊到曼云身邊,問道:“密斯汪可有喜歡的?” 曼云說道:“我平時不大去買東西,對于這些也沒有什么鑒賞能力,不過貴廠出的,必然都是好的,我不會挑,那就不挑了?!?/br> 舜卿說道:“我知道,以密斯汪的家庭身世,自然是瞧不上這些東西了。不過你的同學(xué)們興致都很高,你若是不選兩件,是不是有離群之嫌呢?你的同學(xué)們怕總有幾個人會在意的。” 曼云一皺眉,說道:“何先生這個樣子,讓人很不愉快!” 舜卿知道她要這樣說,反而笑著臉問道:“啊,這是如何說起呢?我真心誠意要送密斯汪兩件東西而已,剛才的話也是為密斯汪著想,您何必曲解我一番好意呢?” 曼云冷笑道:“何先生一番好意看來我不得不領(lǐng)了?那我就要了?!闭f著,隨手拿起身邊的一匹布,說道:“多謝何先生了?!?/br> 舜卿笑道:“密斯汪不要生氣,我絕對沒有威脅冒犯的意思。我覺得我們有什么誤會,不如找一天我們一起聊一聊?” 曼云笑道:“我跟何先生接觸不多,哪來的誤會?!?/br> 舜卿正色說道:“我這個人,熟悉不熟悉都愛開玩笑的,就是你的同學(xué)們,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尚且愛說笑的。對于密斯汪,我可能開玩笑過頭了,以致密斯汪厭惡我,也是我自作自受。我初回國內(nèi)就聽說密斯汪大名,及至見過之后,更覺得小姐處事落落大方。密斯汪若是覺得我冒昧,我卻要辯解一番。古人說:白發(fā)如新,傾蓋如故??梢娪亚槭遣话磿r間增深的。我倒有些和密斯汪結(jié)成傾蓋之交,密斯汪是嫌我高攀了么?” 曼云聽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說了這樣一大通話,倒覺得他還是懂得為人處世之理的。可是即便是說了這些,曼云也還是覺得他未必說的是真心話,萬一摒棄前嫌之后他又戲弄自己,那真是無法挽回了。于是曼云只是面上笑笑,說道:“何先生對我的評價實在叫我心虛,我也不過是個普通學(xué)生罷了。況且以貴府財勢,還說高攀我,那我真是無地自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