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華殿一如往常那般熱鬧，跟她上次去時無甚分別。如果真有不同，那么肯定是風(fēng)華殿的仙侍或許有了小小的變動。

    十一無意去尋思著細(xì)小的詫異，她要找的只是夙止。

    夙止依舊一襲標(biāo)志性的紅衣，長發(fā)如墨，他的領(lǐng)口還是那么低，他依然要露出一點鎖骨。他還躺在琉璃榻上，仍然有美貌的仙侍喂他果蔬，有仙侍拿著玉杵給他捶腿。

    十一有些恍惚，似乎一切都沒變，凡間百年不過是她的一個夢。她好像是在風(fēng)華殿里打了一個盹兒，哪里有過什么拆紅線系紅線？

    “咦，你竟然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敢回來見我了呢！”司命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輕微的沙啞，不像是在她耳畔聒噪了多年的那個。

    十一皺眉，什么時候夙止的聲音居然變得陌生了呢？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神君?！?/br>
    是了，眼前的這個是司命神君呢，她剛才都在想些什么？

    夙止揮手令仙侍退下，他白皙的右手手指在左手上輕輕地點著。他曼聲說道：“近前來?！?/br>
    十一怔怔地走上前去。

    夙止瞄了她一眼，長眉微軒：“怎么？又闖禍了？”

    十一眼珠轉(zhuǎn)得極快：“是，又闖禍了，我把一個原本要成仙的人給弄死了，你救救他好不好？”

    夙止皺眉道：“先凈了手再過來，怎么滿手血腥？”

    十一低頭看看自己兩手的鮮血，淚如泉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為什么他喝不下我的血還要吐出來？神君，我不知道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幫我找找他好不好？他本來就要成仙了，因為我，我把他帶到了別的時空，然后他就出事了，醫(yī)仙爺爺說他是幻物，然后，然后，我就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

    她語無倫次，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了，她只知道她希望夙止可以幫她。

    “別急，別急，慢慢說，慢慢說……什么他啊他的，說的我腦仁疼，不就是一個幻物嗎？值得這樣著急？”夙止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你都去人間歷練過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br>
    十一努力去整理自己的思緒，奈何腦中一團(tuán)亂麻，她只說：“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她一路奔波，耗費仙氣，心緒起伏極大，如今到了夙止身邊，以為有了依靠，精神一下子放松下來，軟軟地倒了下去。

    夙止嘆了口氣，伸手?jǐn)堊∷?，嘆道：“不過是個幻物，也值得你如此相待?！?/br>
    十一醒過來的時候，竟是在紅線閣的小榻上。

    鶴發(fā)童顏，一身紅衣的月老爺爺在對著姻緣簿牽紅線，格外認(rèn)真?？匆娝堰^來，笑瞇瞇地說道：“可算是醒了，快來幫忙?！?/br>
    冉冉檀香在紫色的香爐里燃著，凝神靜氣。

    月老的身前放了許多的木偶，形神兼?zhèn)洹＿@一個個木偶對應(yīng)的都是人間的一眾男女，那紅線自然是姻緣線了，馬虎不得。

    十一怔怔的，還沒回過神來。

    月老又道：“愣著做什么，快過來啊?！?/br>
    十一微怔，繼而想起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她立刻跳下小榻，叫道：“月老爺爺，我要去找神君?！?/br>
    她不敢當(dāng)著月老的面直呼夙止的名字，那樣的話，月老定然會罵她沒規(guī)矩。

    月老一面牽線，一面說道：“你找他做什么？他每天要寫命譜，修命譜，忙得很，哪有閑工夫陪你？”

    ——事實上，在十一看來夙止是很清閑的。當(dāng)然，眼下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十一忙道：“我是有事找他，我有個朋友出了點事情……”說到這里，她紅了眼眶，“我想求神君救救他。”

    月老放下手里的紅線，抬頭看著她：“你說的朋友就是那個幻物？”

    十一愣住了，下意識地反駁：“他不是幻物，他是真的，他陪我去過很多小時空，他怎么會是幻物呢？”

    月老微微一笑：“怎么不是？你在人間的那點子事兒，你以為司命神君不知道？為了一個鐘鈺，你倒是安心了，你捅的簍子卻要司命神君去給你善后，你以為他容易？”

    “我……”

    月老又道：“司命神君雖然傲氣了些，不大好相處，待你還是真心不錯的。為了一個幻物，作踐自己，你是誠心氣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氣司命神君的？”

    十一目瞪口呆：“為什么你們口口聲聲都說幻物呢？我知道我總是闖禍，神君不大喜歡我，可是幻物一說到底是從何而來？”

    月老招手道：“十一，你過來。”

    十一依言上前。

    月老說道：“你在小時空與主時空融合的時候，帶走了他，你以為你帶走的是他，那留在那個主時空的顧清風(fēng)又是誰呢？”

    十一大驚：“這……”

    是的，她以前也想過這些，顧清風(fēng)隨她離開，勢必改變了他本身的命運，那么他所在的主時空應(yīng)該會衍生一個小時空出來的，事實上并沒有。所以說，她根本就沒帶走顧清風(fēng)！那隨著她去的是什么？

    月老又道：“所以，你帶走的只是兩個時空融合時候的幻物。他以為他是真實存在的，偏你也以為他是確確實實存在的。若你真的從主時空里帶走了一個人，你覺得天庭會不理不問嗎？”

    十一倒退好幾步，不知不覺間她已淚流滿面：“所以，那個陪著我一路走過來的，只是一個幻物？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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