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她閱人無數(shù)的經(jīng)驗，二人多半是表親，還是那種訂了婚約的表親。其中男方的家世門第稍微差些，在心上人表姊面前不敢越界。

    老板娘秉持著一顆撮合姻緣的八卦之心，掩唇笑了笑：“小公子這哪里是躲，分明是害羞了呢！”

    聞澄楓瞬間把頭埋得更低，臉頰溫度燒得整張臉脹紅。

    聞言，虞清梧終于細心發(fā)覺到聞澄楓膚色的不對勁。但剛才她在馬車上初初醒來時，少年好像也是這樣的。

    如果說這會兒是因為自己給他戴圍暖和暖耳感到害羞，那么剛才呢？虞清梧在馬車上光顧著睡覺了，分明什么都沒做啊。所以應該不是這個原因，難不成……

    出瑤華宮前，她調(diào)侃聞澄楓，讓他喊自己jiejie，這會兒她又稱呼聞澄楓為自己弟弟。

    難不成是在害羞這個？

    虞清梧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么個可能了。

    畢竟小說男主嘛，估計作者寫完整部書也不會安排他做出類似眨巴眼睛，嘴里再喊著jiejie這種看上去不能夠凸顯強大的事。

    她忽然覺得自己撞見了一樁現(xiàn)成的大便宜，再加上自從穿書后就始終被迫壓抑的玩心，虞清梧這晌倏爾生出些許惡趣味。她故意沉下臉，裝出在宮內(nèi)的那副模樣，開口語氣再微微帶上命令意味。

    “站好，不許動?！?/br>
    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她這般刻意裝兇的說話口吻，聞澄楓竟真就聽話得沒再向后退身躲開。

    虞清梧便趁機把暖耳往他頭上一戴。

    她望著聞澄楓，對自己挑選的這身打扮感到很是滿意。既保暖御寒，又不失俊朗意氣，還存有三分襯聞澄楓面容的少年感，不禁找到了曾經(jīng)玩奇跡暖暖換裝時，養(yǎng)崽子的感覺。

    虞清梧笑道：“若算年紀，我長你約有兩個月。喊我一聲jiejie，你不吃虧?！?/br>
    聞澄楓沉默不言。

    “那不如這樣?！庇萸逦嘤值溃澳愫耙宦?，我便給你買一套衣裳，喊兩聲呢，就允你將陸彥的份兒也捎上。我瞧這家鋪子的成衣都還不錯，正好給你把幾日后過年要穿的新衣置辦了?！?/br>
    聞澄楓驀地一愣，他原以為虞清梧要他喊jiejie是一時興起的戲謔，現(xiàn)在看來，這話似乎還有言下之意。

    后宮之中，不論妃嬪還是公主，依照位份品級不同，每個季度從司衣司領取衣料的用度是有限的。這其中不單單有主子需要的綾羅綢緞，還包括了闔宮侍女太監(jiān)制衣的料子。

    縱然如今協(xié)理六宮的是貴妃，縱然虞清梧是最受越帝寵愛的長公主，也同樣不能越過禮制。

    上回虞清梧命司衣司為他趕制冬衣，估計已是放棄了不少原本該用來縫制公主華服的衣料換來的。這回新春佳節(jié)將至，瑤華宮內(nèi)開銷劇增，許是實在節(jié)儉不下份例供給他與陸彥兩個身份敏感之人了。

    所以，虞清梧的本意其實是想給他添新衣。

    聞澄楓抬起頭，對上眼前人明媚映了天光的桃花目，恍有暖流緩緩淌過心尖。

    曾幾何時，也有人會關心他每個換季的衣裳是暖了還是涼了，可后來……

    從他生出不詳紅發(fā)的那日起，奶娘嬤嬤被父皇處死，母后看他的眼底染上失望。沒了受人敬畏的太子身份，再不會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自此，他便越來越懂得，或許人心本就是世間最冰涼、最生硬的東西。

    當非親非故，無利可圖，沒有誰會待你好。

    可偏偏，虞清梧一次又一次對他關懷備至，將他從南越這汪深淵枯井中救出，讓他看到這個世界不僅有陰冷黑夜，還有暖融陽光。

    聞澄楓嘴唇翕動。

    用她希望的稱呼喊她，其實也無妨。

    只要能討她開心的話……

    “……jiejie？”

    簡短兩個疊字被他喊出了莫名的結巴感，聲音輕如蚊喃，必須靠近了豎起耳朵才能勉強聞見。

    “嗯？你剛剛說什么了？”虞清梧佯裝沒聽著掏了掏耳朵，“這市井之地吵鬧，說話聲太輕可不成?！?/br>
    少年雙唇微抿：“……jiejie?！?/br>
    這一遍總算大聲且自然許多。

    等到后來，虞清梧給他打包的新衣裳拿滿了身后隨行侍女的手。

    從成衣鋪離開，恰值正午，虞清梧早膳沒用幾口，這會兒便覺腹中饑餓。她向掌柜打聽后，尋到了臨安城中最受追捧的酒樓——醉花澗。

    時逢歲末，家家戶戶在外謀生的親人皆回到臨安本家，趁著年節(jié)前的閑適光陰，與昔日同窗好友三兩聚會。因此這晌酒樓中人滿為患，店伙計皆忙得腳不沾地。

    虞清梧他們到時，樓上雅間已經(jīng)全部滿座，唯剩大堂還有一桌座位。好在她不是真古人，不講究吃飯環(huán)境要如何清幽如何雅靜，當即帶著聞澄楓在空桌落座。

    “看看想吃什么？”虞清梧習慣性地把菜式單遞給同席吃飯的其他人，讓他先點菜。

    聞澄楓卻沒接：“都可以?！?/br>
    虞清梧又問：“那有什么忌口么？例如蔥姜蒜洋蔥香菜？”

    聞澄楓依舊搖頭：“都吃?！?/br>
    畢竟在軍營里混了兩年的粗茶淡飯，又在越宮喝了半年冰冷餿粥，他現(xiàn)在再看什么都不會挑剔。只是在心里默默記下長公主適才提到的那五樣東西，蔥姜蒜洋蔥香菜……

    能這么熟練不帶喘氣兒的報出口，多半是長公主自己不吃的，才會下意識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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