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的初戀結(jié)束在十七歲生日這一天。

    那個少年名叫祁然，穿著洗的發(fā)白的校服，高瘦、挺拔，像一顆青松。他很少和人說話，總是沉浸在自己面前的題海中，唯一的存在感似乎只剩下了每一次大考時年級排名上那個第一的位置。

    她坐在他斜后方。偶爾，他回身從書包里拿東西時，會有一個縹緲的眼波掃過來，頃刻間就讓她心如擂鼓。

    “你有沒有覺得祁然其實(shí)長得挺好看的？”她跟自己的閨蜜咬耳朵。

    “我早就這么覺得。可是學(xué)霸太冷漠了，不敢搭話?！遍|蜜道。

    “我想追他?！眲⑼竦?。

    他就像是每一個少女都會做的夢:他清俊冷漠，如高山白雪，她們卻都希望能渡他暖意，讓冰雪消融，讓他只對自己露出溫柔笑顏。

    劉婉覺得自己和祁然簡直就是命中注定的校園言情小說男女主角。冷漠的高嶺冰花往往會被平凡普通的小太陽打動，她堅(jiān)信自己就是那個能融化他的人。

    祁然看起來家境不太好，校服都洗得發(fā)白了，也沒見他在食堂打過什么好菜。她決定先從每天給他送早餐做起。

    連著一周往他桌肚里塞早點(diǎn)，都被他拿出來扔了。她終于忍不住，當(dāng)面把早點(diǎn)給他，他直接拒絕。

    連拒絕的話語都少得可憐，“不用了，謝謝。不要再送?！?/br>
    她才不會被打敗呢！他越難搞，她就越想折服他。加他微信，始終沒有被通過申請后，她開始給他寫情書，再當(dāng)面交給他。

    而他對這些粉紅色信箋的處理方式是，把它們原封不動退還給她。

    “如何渡暖意，才能化盡你眼底千山月下霜?！眲⑼駥沂艽驌?，某個周末的晚上拉閨蜜出來以可樂代酒，唱歌發(fā)泄。

    “我說你，到底是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這都一個多月了，你天天圍在他身邊，可是他理過你幾次？”閨蜜怨她。

    “你不懂，”她淚眼朦朧，“我覺得祁然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他是上天派給我的磨難，我必須要征服他?！?/br>
    “你哪里來的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追到他？是靠你那平平無奇的臉和成績，還是靠你從自己零花錢里摳搜出來的一點(diǎn)早餐錢？”閨蜜給她潑冷水。

    “小說里不都是這么寫的嗎，高嶺之花男主角都是缺愛的小可憐，平凡開朗的女主角才是能打開他心扉的那個人?！眲⑼穹瘩g。

    “可是現(xiàn)實(shí)不是小說。清醒點(diǎn)吧，他不喜歡你，你也不應(yīng)該在他身上浪費(fèi)太多時間。你還要考大學(xué)，照你現(xiàn)在這成績退步的速度，到時候能上個叁本都算不錯了?！?/br>
    劉婉咬牙切齒，“不破不立，我下周就給他正式表白。成敗我都認(rèn)了?！?/br>
    她專門挑在自己十七歲生日那天，下午放學(xué)后，將他堵在校門口，向他表白。

    他似乎終于正視了她一眼，然后禮貌道:“謝謝，但是，抱歉。”

    她不甘心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他是她第一個那樣喜歡，第一個去花了大心思追的人，這一個多月里，她鍥而不舍地黏著他，找他說話，悄悄送他禮物，難道他真的一點(diǎn)都沒有被她打動嗎？她是想溫暖他啊。

    她哭著這樣問他。他皺了皺眉，聲音變得冷淡，“我不需要別人的溫暖。希望你將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

    他走了，她在校門口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惹得路過的人側(cè)目。

    祁然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步履平穩(wěn)，心緒絲毫未亂。突然，他停下腳步。

    不遠(yuǎn)處，一個少女正低著頭，慢慢地走著。

    她穿著短袖校服，高挑纖瘦，露出來的皮膚白皙到幾乎發(fā)光。長發(fā)被扎起來，幾縷碎發(fā)落在她頰邊。有路過的學(xué)生興奮地跟她打招呼，她抬頭，笑著跟那人問好。

    她笑意明媚。原本靜美的臉龐變得生動起來，如蘭花綻放，美得不可方物。

    穆聆。

    他在心中悄悄念著她的名字。這兩個音節(jié)在他心間不斷摩挲，勾起一點(diǎn)隱秘的念想來。他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和她打個招呼，就見一輛車停在她面前，她和那個同學(xué)道了別，然后低頭坐進(jìn)了車?yán)铩?/br>
    他看不懂那輛車的車標(biāo)，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但他曾經(jīng)聽班里人悄悄議論每天接送她的這輛車的價錢，是一個他難以想象的數(shù)字。

    車窗貼了膜，阻隔了他望向車內(nèi)的視線。他在心中默默地和她道別，又在原地停駐了片刻，隨后繼續(xù)走著自己的路。

    暮春時節(jié)的深市，已經(jīng)熱得有了夏天的感覺。這座城市的夏天漫長得有將近200天，他還沒有好好感受回南天的濕意，春天就要結(jié)束，夏天又要到來了。

    他不喜歡夏天。那個偏僻破舊的家為了節(jié)省電費(fèi)，很少開空調(diào)，悶熱至極，他只能穿著背心，搬著板凳到門外的樹下寫作業(yè)，忍受著城中村的擁擠吵鬧。

    那樣的地方，或許是她一輩子都不會踏足的。他靜靜地想，如果他家稍微好一些，能在小區(qū)里的話，他也可以像其他男生那樣，在家開生日會、請她和一大幫人過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