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惡魔之死(有點(diǎn)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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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凜走到大門邊上,親手開門迎接午夜的客人。 紀(jì)丞昂揚(yáng)著脖頸,只問:“不介意我?guī)蓚€人吧?!?/br> 顧凜看看他身后的侍從,放開路,面如死灰。 “你的實(shí)驗(yàn)室太容易被監(jiān)控了……”他一邊往里走,一邊道,顧凜只能感覺到聲音在耳邊流淌,屈辱趴滿他的雙眼。 紀(jì)丞上了樓,突然在拐角處停住,像是不經(jīng)意間問起:“我想看看你和jiejie的孩子,可以嗎?他母親要離開了,他該在場送送?!?/br> 顧凜并不贊同他給的原因,他冷到了極點(diǎn),急需什么溫?zé)岬臇|西暖身才不至于僵硬麻木,他去將沉睡的孩子抱來,轉(zhuǎn)頭吩咐助手往顧焱和顧珝的房間釋放藥物,那藥不會傷身,只會使他們昏迷無力。他的兄弟都是不能受屈辱的alpha,這份羞辱他可以獨(dú)自承受。 紀(jì)丞果真上前看了一眼孩子,坦誠地露出一個假笑,“jiejie看見他,不會更傷心嗎……?你想用孩子綁住她,可能嗎?” 顧凜沉默許久,繼續(xù)往前走,讓助手打開病房的門,沉聲:“進(jìn)去吧?!?/br> 房里厲輕聽見聲響,懶怠無神地轉(zhuǎn)過臉,在與紀(jì)丞視線交接的瞬間,嘴唇的血色褪盡。 他推開顧凜,望著她一直往里走,“jiejie,還記得我嗎?” 厲輕掀開被子坐起來,雙手撐著床想起身,可體力不支,只是身子晃浪了兩下,她張著嘴欲言又止,手漸漸蜷縮,別過臉去。 “不認(rèn)識……”她垂眉冷淡地說,光腳點(diǎn)著底,半身都在戰(zhàn)栗,片刻后她絞緊被子想縮回床上去,紀(jì)丞已經(jīng)近身,他的呼吸很快,他的手揮動時擾動了她面前的空氣,他一把摁住她的肩膀,捏住,用力地往他身前拉了一把。厲輕縮著背往后仰,轉(zhuǎn)過臉來,鼻翼翕張,嘴唇如作囈語。 她的目光從他卷曲的頭發(fā)一直掃到她曾經(jīng)經(jīng)常親吻的嘴唇,她深呼一口氣緩緩閉上眼。 “哦,王子殿下……我當(dāng)然認(rèn)得?!?/br> “您是帝國的查理士王子?!?/br> 紀(jì)丞擰起眉,俯身抱她,她受驚般用力地推他的胸口,“我有alpha……我有alpha!” 他痛心地用力錮住她掙扎的身體,語氣急切道:“jiejie有alpha,可我有我的妻子。” 厲輕推人的力氣被疾速抽干,她昂著頭做些微弱的掙扎,脖頸靠在他的肩上,如一條擱淺的魚。 “我當(dāng)然知道你記得我,你為我傷心,為我自殺……jiejie,對不起,我不想你這樣,但是你不這樣,我不敢來找你,你恨我吧?嗯?jiejie一定恨死我了,但你又那么愛我,我知道,我相信你了……我把珍珠還給jiejie是想請你再給我一次機(jī)會,你再把它給我一次好不好?這一次我會珍惜,也會相信,jiejie對不起……” 厲輕面色灰敗,憂傷的情緒她感受不到,全都堵在她的心口令她心絞不止,她抱著他,多想哭一次。 她拍拍他的手臂,疏遠(yuǎn)地示意他:“紀(jì)丞……閣樓失火了,珍珠在里面,被燒成灰了?!?/br> “jiejie……?” 她呆滯地看著紀(jì)丞,她看著他的眼淚慢慢地流,“那些廣播是你派人在顧家讓我聽到的嗎?” “是?!?/br> “小丞沒有結(jié)婚,對吧?” “我只有一個王妃?!?/br> 她搖搖頭,一點(diǎn)點(diǎn)自嘲的姿態(tài),說:“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腦子被人割去一塊rou,已經(jīng)不會再為小丞哭了?你有幾個王妃我都不會傷心的,我只是好奇你有多快就移情別戀了,我自殺只是因?yàn)椴幌牖盍硕?,和小丞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紀(jì)丞神情凝固,轉(zhuǎn)頭虛著眼睛瞪著顧凜,眼神飽含無限的恨。 “不可能……!”他拉住厲輕的手,情緒激動起來:“jiejie是怪我才會這么說,但是你現(xiàn)在不可能不明白那時候我強(qiáng)迫你摘除生殖腔都是為了你好,這些alpha逼迫你受孕,用信息素要挾你,jiejie還不明白嗎,為什么還要給他生孩子?是恨我懲罰我嗎?還是jiejie在海底長大,太單純善良,不忍心殺死一條生命?jiejie不忍心,但我可以替jiejie去做壞事,我寧愿雙手沾血也不要jiejie生下被強(qiáng)暴得來的孩子!我不要jiejie屈服于這些alpha,我不要jiejie受ao吸引的折磨,我想jiejie是有尊嚴(yán)的omega,jiejie不懂陸地上這些臟事,屈從忍耐,受盡苦楚也不忍自救!但是沒關(guān)系,我愛你……我什么都可以替你去做,我替jiejie把尊嚴(yán)拿回來好不好?” 他說著,厲輕心痛難忍,死死咬住下嘴唇,撫摸他的臉,無力地用額頭抵著他的身體。 “別說了……小丞……我已經(jīng)爛了,我不是什么純真的人魚了……” “都是這些alpha害的,jiejie為什么要厭棄自己,jiejie有不純真不善良的權(quán)利?!?/br> 她深深地嘆息:“顧凜說……他希望我和他有過完整幸福的一生,這一生只是他那一輩子的一個噩夢?!?/br> 紀(jì)丞咬緊牙關(guān),他背后的顧凜著抱緊了孩子,像抱緊他全部的希望。 “jiejie喜歡他的花言巧語?jiejie喜歡他了嗎?” 她在他懷中搖搖頭,輕輕說:“我只是在想,我多希望,這后面所有發(fā)生的壞事都只是我在海邊見到小丞回去以后做的一場噩夢,只要……” 她停下,摸摸干澀刺癢的喉嚨,艱難繼續(xù):“只要我能醒過來就好了……小丞,我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我好想,好想,好想醒過來……醒過來我就要去找你,我會小心一點(diǎn),再也不會被獵人抓住,我要去帝國的海灣等你,我要笑著跟你在海邊聊天,聽你給我講那些我自己都不那么清楚的人魚族歷史……然后,我要把珍珠給你,你也不會像在夢里這么狠心,不會把它丟掉,更不會把它還給我……” “對不起,對不起……”紀(jì)丞拉緊她的雙手俯身親吻她的手背,顧凜像一具被抽干靈魂的尸身般佇立,他的情意注定被辜負(fù),那些情話轉(zhuǎn)眼成了刺向他的刀。 紀(jì)丞仰起頭,真誠萬分:“jiejie,我道歉,都是我的錯,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guī)iejie走,我們?nèi)サ蹏暮忱镩L住,你想聽什么我都給你講,跟我走吧jiejie,對不起……” “走不了了小丞……”厲輕勉強(qiáng)一笑,低眼掃過自己的身體,“我走不來了?!?/br> “為什么?jiejie不愿意原諒我嗎?就算我再可恨也比這些alpha愛你敬你……” 她偏過頭,指了指門前表情冰涼,眼神狠厲而高傲的alpha。 “聽說你要走,我?guī)д渲閬砗湍愀鎰e?!鳖欖鸵凰砷_手,珍珠立刻奔向自己的母親。 厲輕急切地抱住他,不斷地?fù)崦哪橗?,熱切地親吻他的頭發(fā),“珍珠,珍珠……” “mama……”珍珠難以自控地哭起來。 “大哥……”顧凜制止住急忙追上來的助手,面帶愧色:“對不起大哥,我自作主張?!?/br> 顧焱的軍靴塌得地板沉聲作響,他走到厲輕床前,道:“紀(jì)丞想玩什么把戲,我不能不清楚?!?/br> “說吧,你怎么威脅我弟弟的?” 紀(jì)丞攬住厲輕的肩膀,“威脅?我是在給你們顧家最后一點(diǎn)面子,算是報答你們給我機(jī)會讓我和jiejie相處的恩情。” 顧焱冷笑,“你無非是聽說厲輕自殺,才肯來接她,之前眾眾試探,都是為了等今日。” “我今天知道jiejie還愛我,她會自愿跟我走,我當(dāng)然要來接她?!?/br> “不。你是等她萬念俱灰,等她被我們所謂逼上絕路你才來,因?yàn)槟阍诒?,比我們誰更糟糕,是你殺了她的孩子更不值得原諒,還是我們把她逼到自殺更不值得原諒。很顯然,你替她做好了比較,你的卑鄙被我們襯托成了高尚又深情,還要冠冕堂皇地在顧家的領(lǐng)地大放厥詞嗎?” 厲輕看看他們,將珍珠抱得更緊。 紀(jì)丞的淚痕消失了,他抬起手放在珍珠的肩上:“我和jiejie是交心的伴侶,四年的夫妻,我們有一個孩子,你們這些強(qiáng)迫她的罪犯來指責(zé)我?未免可笑。” “孩子?厲輕瘋了,你也不清醒?你們哪里來的孩子?帝國的王子是個割了腺體和生殖腔的殘疾omega,連標(biāo)記人魚omega都做不到,還妄想和她孕育孩子?” “珍珠和骯臟的alpha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如果有,那就是將來他在戰(zhàn)場上,你們都是他手下亡魂的關(guān)系。” “珍珠……”顧凜冷漠的臉裂開情緒的縫隙,“你今天都計劃親手殺了他,還對他寄予什么厚望?你口口聲聲說我們骯臟,那你呢,你真的喜歡珍珠身體里的血嗎?你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么愛護(hù)他,就不會在他身上安裝不易卸除的微型炸彈……” “什么……?”厲輕難以置信地望向紀(jì)丞,珍珠從緊張的氣氛里感知到危機(jī),他用怯怯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親。 紀(jì)丞面不改色:“只有殘暴的人才會用殘暴的心思揣測別人,很可惜,我不接受誣陷?!?/br> 他忽地戲謔地笑了笑,轉(zhuǎn)身拉開珍珠的衣服,取出他里衣袋子里的東西,邊道:“我愛jiejie,也愛我和她的孩子,就算是我死,也不舍得拿他們冒險……顧凜,是你高估了我的無情,還是低估了你自己的齷齪?” 他把鐵塊扔到顧凜懷里,砸到了熟睡的嬰兒,他哭起來,顧凜一邊哄,一邊拿著那顆冰涼的東西審視,是近乎扁狀行星的模樣,確實(shí)看不出任何危險的跡象,等他哭夠了,被亮晶晶的東西吸引,抓到自己手上捏緊玩耍,一切相安無事。紀(jì)丞低身去安撫受驚的母子二人,“jiejie,原諒我,珍珠是我們的寶貝,我已經(jīng)弄得了一顆珍珠,我不會再煩那樣的錯誤?!?/br> 厲輕無奈地?fù)u搖頭,珍珠抿抿唇上前親吻他的臉。 “爸爸愛我,我知道的?!?/br> “嗯,珍珠是救mama的勇士。” 珍珠很容易地被逗笑,緊緊縮在母親懷中。 顧焱欲查看那東西,一家三口正溫馨之際,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憤怒和悲情把站在門口的alpha燒透了。他拖著還無力的手臂,敵意地望著自己的二哥,大哥,紀(jì)丞,厲輕……他的視線掃過每一個把他排除在外的人。 “呵,原來二哥說的海,是帝國王宮,二哥說的尊嚴(yán),是把自己的omega拱手讓人的尊嚴(yán)?!?/br> “實(shí)驗(yàn)室外都是紀(jì)丞的人……” “二哥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們都怕他。大哥怕他橫死聯(lián)邦犯帝國眾怒陷顧家于危難,二哥怕他妖言惑眾把我們貶得一文不值?!?/br> 顧焱臉色鐵青,“回去。” 顧珝彎腰咳嗽幾聲,笑了,“你們束手束腳,那誰來維護(hù)我們顧家的尊嚴(yán)?大哥的維護(hù)是委曲求全,二哥的維護(hù)是諂媚低頭,都他媽是笑話!叔叔從可沒有這樣教過我們。” 紀(jì)丞站直身體:“所以哥想做什么?” “不要叫我哥。你配不上我母親的教導(dǎo)?!?/br> “我當(dāng)然感謝姑姑的養(yǎng)育之恩,所以我尊敬哥?!?/br> “閉嘴!” 顧珝舉著槍捂著胸口,轉(zhuǎn)過身去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淌到地上,紀(jì)丞看著,道:“哥已經(jīng)得到了懲罰,如果你愿意,你永遠(yuǎn)是帝國的伯爵?!?/br> “……咳咳……你……” 顧珝幾乎不能呼吸,渾身冒著冷汗,扶著墻勉強(qiáng)站好,“你要是敢?guī)栞p走,我就敢殺了你。既然你承認(rèn)我是伯爵,那我立刻就和顧家斷絕關(guān)系,我以帝國伯爵的身份殺了你,賴賬賴不到顧家的頭上……是你該死?!?/br> “顧珝!” 顧凜拉住他的肩膀,“我跟你說過什么,你把這一切都忘了,你現(xiàn)在就出去,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厲輕就是回海里了,你甚至可以當(dāng)她已經(jīng)死了?!?/br> “死了?她就在那兒,她還在呼吸,怎么算是死了?” 顧珝目眥欲裂,“她還在和別人偷情,怎么算是死了?二哥,你的骨氣呢?她沒死,她就是活著,現(xiàn)在就是在紀(jì)丞的懷里!” “你非要她不能呼吸你才能好過,是嗎?” 顧珝閉上嘴,眼淚含在眼眶里,冷硬的臉像張凝固的面骨。 “那我就告訴你,她會死,很快,就像玫瑰過了花期就要枯死,她馬上就是一堆枯骨了,你能醒醒了嗎!” “你說什么?”顧珝揪住他的衣領(lǐng),“她要死了?” 顧凜抱緊自己的孩子,臉貼著他的臉,武裝著無限的冷漠:“是……她離開我的信息素不出三個月就會死,所以,她馬上就要死了。你要的尊嚴(yán),顧家要的尊嚴(yán),我都討回來好不好?二哥求你,馬上離開。” “什么……”顧珝失神地后退,背靠著墻,眼神呆滯望向厲輕的方向,“背叛者是該死的……” 他如是說著,卻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所以人都陷入了無底深淵一樣的沉默,紀(jì)丞也久久沒能從震驚和憤怒之中清醒,他看著厲輕憔悴的臉,“不可能……能治好,肯定能治好……” “能不能治好厲輕有感受,你可以問她在沒有我的這一個月里,她有多煎熬,她會不會死,她自己不可能沒有體會?!?/br> “jiejie……?”紀(jì)丞急切地捧著她的臉,“jiejie,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厲輕睫毛輕顫,拍拍他的手背,甚至難看地勾了勾唇角:“顧凜有多狠毒我知道,他要放我走我才會奇怪……小丞,我走不了了,剛才我就想告訴你的,讓你失望,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看我被alpha欺辱,可我已經(jīng)被弄壞了,再也不可能修好了,你講的尊嚴(yán)我再也…再也不可能拿到了……我是alpha的奴隸,我需要他的信息素,我會死,我想死,我死不了……小丞,我好痛苦,我不能痛苦,我只能笑……我恨他們,但是已經(jīng)離不開他們……” “小丞,對不起,我爭不過他們的……” 她說完,緊緊地閉上嘴,仿佛把這一生的話都說完了,面容慘淡,內(nèi)心醞釀著一團(tuán)火熱的平靜。 顧凜沉聲:“我愿意讓你帶走她,也愿意讓你知道這件事,我可以忍受她三個月的背叛,也可以忍受你的威脅,但這些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我能做的只有在你威脅時暫時保全大哥的性命,至于那之后你要做任何事,就要考慮血債血償?shù)暮蠊D悻F(xiàn)在再提任何要求,我都不會再聽從,因?yàn)槲乙呀?jīng)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把她還給你了?!?/br> 紀(jì)丞的心如分崩離析的山,珍珠害怕地哭起來。 “jiejie,憑什么?憑什么……?”紀(jì)丞撫著她瘦削的臉頰,哀戚地?fù)崦拿倒?,回憶著念著她的芬芳。如果這一切真如厲輕所說,不過噩夢一場,那他該去哪里找到使他們清醒的開關(guān)。他低頭親吻她的臉,極度的悲愴把他變得和她一樣欲哭無淚,仿佛這在她身邊的一分一秒的時間流逝都在殺死他,三個月……他的玫瑰只能活三個月,兇手卻地站在他身后振振有詞,猖狂地說他們愛她,只是因?yàn)椴荒苋淌芩摹氨撑选埃砸拿ゾS護(hù)他們的尊嚴(yán)。 虛偽,囂張,傲慢,絕情。 這些alpha仿佛天生就是欺壓羞辱人的好手,他的愛人在帶刺的巨大滾輪底下被碾得皮開rou綻,渾身是血…… 紀(jì)丞哆哆嗦嗦的手伸進(jìn)口袋里,掏出一把锃亮的手槍,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以前,飛速轉(zhuǎn)身向顧凜懷中的嬰兒連開數(shù)槍,震天的槍聲接連響,終于在第六槍時,子彈擊中了那孩子懷中的金屬行星,金屬瞬間炸裂,在第七聲槍響以前爆裂,將嬰兒的身體撕裂得粉碎,他的血、rou、骨頭在空中飛濺,顧凜整個脖頸都糊滿了rou漿,在他身旁的顧珝臉上也滿是血痕,連站在較遠(yuǎn)處的顧焱的軍裝都不能幸免于難。 所有顧家的alpha,都要看著紅色蔓延遮蔽雙眼,骨rou至親在眼前碎裂成渣的痛苦和羞辱平等地降臨在每一個姓顧的人的頭上。顧珝麻木的手臂終于舉起了槍,就在紀(jì)丞身邊的厲輕驚恐地望著他,望著這一切。 他失去了準(zhǔn)心,雙手扶著一把小小的手槍,一槍擊中紀(jì)丞的胸口,他咳嗽起來,跪身在地,還在奮力地舉起槍。顧焱沖過去扶住下墜的顧凜,顧凜低頭看著自己半個手臂被炸得稀爛,血rou中還鑲嵌著自己兒子的殘尸。他惡心極了,趴著嘔吐,可地上也是那些rou糊血漿,他滿目都是血,幾乎在瞬間被逼瘋。 幼小的珍珠鉆入床底,那灘血慢慢地流過來,他很快暈厥。 “不要!” 厲輕跪身擋在紀(jì)丞面前,嘶吼著:“不要!” 顧珝在一灘爛血里跪身前行,他嘴角掛著鮮血,眼神凌厲而隱隱悲痛,拿槍指著厲輕的頭:“讓開……” “顧珝,別殺他,別……” 紀(jì)丞胸口往外洶涌地淌血,他拉著厲輕的肩膀,毫不顧忌對面的槍,“jiejie……我為你報仇了……” 厲輕轉(zhuǎn)身撐住他的身體,“小丞!” “jiejie……能不能……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下輩子在海邊再遇到我,不要跑,因?yàn)椤慌?,就要錯過一輩子的……” “不要……求你……不不……我不跑,下輩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下輩子……你不要死,不要,不……小丞……你……我求你!不要!不要……” 顧珝厭煩她的哭聲,抬起膝蓋挪動身體,那槍抵在了紀(jì)丞的頭上,他卻滿足地笑。 “那說好了,下輩子,jiejie只有我……” “嗯……不,不……” 她原以為科技的限制是禁忌,可現(xiàn)在,面對荒謬至極的情景,那不過是虛晃的謊話,她在某一刻不再麻木茫然冷漠,她感覺到切切實(shí)實(shí)的痛苦,嬰兒炸裂的刺激,愛人瀕死的刺激,將她的靈魂用數(shù)萬刀刃在同一時刻刺穿,她千瘡百孔,不能不流淚。 她轉(zhuǎn)過頭,一顆顆血色珍珠墜地,滾到血色灘涂之中。 她看著顧珝,懇求:“我這輩子只真正為他哭過……我求你,不要?dú)⑺?。?/br> 顧珝摸起兩個溫?zé)岬臏I珠子,捧在手里,諷刺地笑起來,“只為他哭,他殺了你兩個孩子你還要他活……厲輕,原來你不是因?yàn)楹尬也畔胱屛宜?,只是因?yàn)槟悴粣畚夜?/br> 他把那兩顆珠子喂進(jìn)嘴里,咽進(jìn)肚子里,他摸索著從最隱秘的衣袋中掏出一枚大許多的珍珠,溫柔內(nèi)斂的光澤像是靜謐的海面,顧珝對著光看了看,舉起槍,深呼吸,一槍將珍珠打碎,他拿珍珠的手指被震斷,白色的珍珠粉末飄灑滿身,他還在笑。 “既然你們約好了要下輩子見面,那我就先送他下地獄。” 發(fā)熱的槍口指向王子的頭顱,這個房間里最魯莽的人毫不猶豫扣動扳機(jī),子彈貫穿頭骨,厲輕失聲尖叫。 房間再一次陷入可怕的沉默,除了耳鳴聲,任何人都聽不見任何一點(diǎn)動靜,再幾十秒后,厲輕不敢看愛人的尸體,沖上去揪住顧珝的衣服,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殺了我!你為什么不先殺了我!” 他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絕望地大聲吼:“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他媽以為我不想殺了你嗎!” 他張著嘴呼吸,空氣刺喉,他又想咳嗽了,身后傳來軍靴塌地的聲音,他的世界扭曲成破碎的片狀,厲輕的臉,厲輕的聲音,厲輕的尾巴,圖像和聲音雜糅著閃過,他痛苦得細(xì)胞在叫囂,他必須殺了眼前的惡魔。 于是,他舉起了槍,沒有絲毫懼意。 金屬和炸藥貫穿他的大腦,他終于如愿以償靠殺死自己,殺死了那個惡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