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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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guī)讉€alpha坐在一起商議迎回全新的顧珝的瑣事,在來回的交談過后,達成了一個共識:徹底斬斷顧珝和厲輕的關系,不為別的,獨獨因他癡狂到自殺。在聯(lián)邦,自殺當然合法,但像顧珝這樣的alpha,他為了那樣渺小的原因,開槍打死鄰國王子,再殺害自己,這已經(jīng)成為全世界都議論紛紛的丑聞。他已經(jīng)成了被恥笑的對象,和那個被帝國王庭宣布徹底決裂關系的廢王妃一樣,不拋頭露面。 大哥顧焱提議:“在閣樓原址上建一座新宅子,先供他住。” 二哥顧凜提出擔憂:“他醒來以后什么都記得,或許不應該馬上回家來,等我再做個手術再讓他回來吧,見到厲輕……會不好?!?/br> “有什么不好?他有膽子死,沒膽子見我們?先讓他回來,我想聽聽他到底后不后悔……” 顧凜看向顧息烽,“叔叔覺得呢?” 顧息烽點了頭:“他回來以后先讓他在院子里跪著,跪個三天也不過分,不知輕重的東西,不能就讓他一忘了之,就是要他記得自己的恥辱,他才會真心悔改,以后才配合我們?!?/br> 顧焱也點了頭,顧凜不便再多說,這件事就敲定下來了。 顧珝的新rou體要蘇醒的那天,顧凜在實驗室里忙得昏天黑地,趕回去的時候,顧珝已經(jīng)被助手帶到了顧家。他在門口短暫詢問助手,他醒來是否異常,助手說: “他異常平靜,一句話也沒說,這算異常嗎?不過顧先生,任誰經(jīng)歷了他那樣的事,也許都會變得平靜吧?!?/br> 顧凜遠遠望著那個環(huán)視四周的背影,打發(fā)了助手,慢慢向他靠近。 - 仆人躲在角落竊竊私語。 顧珝的耳朵和眼睛都煥然一新了,聽覺高度發(fā)達,視力清晰得駭人,但他經(jīng)過那些人跟前,卻仿佛既聾又啞。他們都見了他,都以為他也換了個腦子。但是,當他從溫涼的培育倉中起身,沒有一瞬間的情緒和記憶爆發(fā)的充塞感,他僅僅只有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輕盈念頭——那就是堅持。 至于堅持什么,他一考慮到那份具體的情感就會雙手顫抖,毀滅性的恐懼吞噬著他,他不知為何,沒有大發(fā)脾氣面目猙獰地去反抗,而是像一個圣徒被一股力量驅使著渴望靠近那個念頭。 他大步穿過走廊,這雙腿也和原來不同,有著更為強健的骨骼和肌rou。他不在乎這些,除了那個念頭,他其他什么也不在乎,他的整個世界都被那個念頭牽引拉拽。 對于“死而復生”的弟弟,顧凜還在替他萬般痛惜,他向他走過去,顧珝轉過身。 顧凜眼神之中充滿了對他的憐憫,就像他對自己的憐憫一樣。他的目光沒有得到回應,因為走到他跟前的顧珝——一具全新的rou體和一個未知態(tài)度的靈魂,忽視了他。 顧珝憋著一口氣,問:“她呢?” 問完,他立刻吐氣,感到無比安定。他只是在執(zhí)行那個他內(nèi)心的念頭。 顧凜的表情轉為更深的悲憫,同時夾雜著憤怒:“這回你是真的死了,怎么你的心,還不死?別說她了,顧珝,我?guī)闳ヒ娛迨搴痛蟾?,你向他們道歉,他們會原諒你的。剩下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我不會讓你一輩子痛苦。” 顧珝轉動脖子,目光純粹,純粹得像真空中跳動的火焰,不沾一絲灰塵。 “什么是痛苦?”他似乎沒認真聽他說話。 顧凜拽住他的胳膊,提高音量:“什么是痛苦,她讓你痛苦,你忘了你有多絕望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摸摸自己的身體,你本該摸不到了,你本該死透了,永遠也不可能還站在這兒打聽她的下落?!?/br> 顧珝顯得淡定許多,微微頷首:“可是哥不讓我死,我現(xiàn)在也不想死,我現(xiàn)在就想知道,她——在哪?” “你是瘋了!跟我回去,讓我仔細研究你的大腦,也許是發(fā)育得還不夠成熟……”顧凜慌亂地拽著他往外走,顧珝如今的言行到了大哥和叔叔面前,他會受苦。 可是顧珝因為擁有了一副更強大的身體,輕易就推開了他的手。 “哥?!彼J真地叫住他,顧凜覺察他眼中的固執(zhí),咬咬牙,道:“你先不要和大哥叔叔說你的這些瘋狂的想法,等我給你做了手術你再回來和他們見面……” 顧珝為難地蹙眉,真誠無比:“為什么要手術之后我才能見他們?” 他如此執(zhí)迷不悟,顧凜失了控:“你的事情都傳遍了!你現(xiàn)在不該是這樣的態(tài)度……你再繼續(xù)找她會連最后一點自尊都沒有,你還想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就別問她了,和她斷絕關系吧?!?/br> “紀丞死了?!彼抗獾?,眼睫低垂,“我還能堂堂正正地活,或者我還活的成嗎?哥把我救活我也會死,所以我問不問她妨礙什么了?我活不活是誰決定?我自己已經(jīng)決定過一次,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的想法沒有意義啊。既然我還活著,那我就想做活著的事,除了生死總還有別的念頭……哥,讓我見她?!?/br> 他深吸一口氣,壓住手的戰(zhàn)栗,“我直接告訴哥吧,我醒過來的那一秒,我沒有感覺到難受,我只感覺到她。你說我瘋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瘋了,我就是想和哥一樣繼續(xù)和她糾纏,我就是要愛她……痛苦,什么是痛苦?遠離她我就高興了嗎,靠近她我就更難過了嗎?我不知道……哥,你又給了我一次生命,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但是我再也不想拐彎抹角地活了。我想要……” 顧凜靜默地望著他,仿佛他意識沉睡的這一年,他的心已然跨越過千山,遙遙和他相望。 “愛!” 顧珝終于不再羞恥說出那個字眼,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抬起手輕輕擦過自己的眼皮,那里是熱的,可是沒有眼淚。他激昂的陳述嚇壞了一旁的花匠,花匠瞠目結舌地盯著他看,仿佛他們已經(jīng)不屬于一個世界,花匠從未感到著急如此聰慧和自我愛惜,不禁震驚又鄙夷地低下頭去,撫摸盛開的玫瑰。 顧珝不知羞恥地盯著花匠,偏偏就要對著他,魔怔一般說:“哥,我就想要愛,你說我可恥吧,我就是想要?!?/br> 他清晰的宣言被趕來的顧家家主一字不落地聽見了,他急匆匆?guī)撞娇缟蟻砩攘祟櫕崈蓚€響亮的耳光。和顧息烽一同前來的顧焱也神情嚴肅,加入了這場審判。 顧珝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但他的alpha的驕傲似乎失效了,他無所謂這些無意義的耳光和耳提面命的辱罵,再也感覺不到壓抑的憤怒和同alpha相處的焦慮,他靜靜地站直身體,偶爾被拉拽得歪斜。 “你打夠了,我要走了?!?/br> 顧息烽的軍裝亂了,眼角的皺紋緊緊擁抱在一起,他瞇著眼睛恨他。 “命重要還是她重要?!” 他不假思索:“命?!?/br> “那你還去找她,想再自殺一次嗎?你知道你現(xiàn)在是個什么東西嗎?一個刺客!為了一個omega先殺兄弟手足,再殺自己,不上臺面的東西!” “我的命重要,但我該死。我現(xiàn)在想找她,可以嗎?” “你是該死!要不是你二哥可憐你,你還能站在這里?” “不能。” 顧息烽被氣壞了,開始嚷嚷著讓他滾。 “既然叔叔覺得尊嚴很重要,那就讓厲輕出來。我們的名聲肯定爛了,那我們都走,就父親那樣,和顧家撇清關系?!?/br> “你還敢提你父親?一點責任都不負的懦夫……” 顧焱擰起了眉,走上前去,道:“她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不能跟你走?!?/br> “法律?”顧珝難以置信,望著他笑了一下。 “大哥什么時候相信自己遵守法律了,大哥遵守的叫軍紀。而且……大哥也不完全遵守。” “你胡說什么?忤逆的狗東西!”顧息烽繞到他面前質問。 “有什么可忤逆的?我想把顧家的另一個恥辱帶走也是忤逆……叔叔也知道顧家規(guī)矩多,所以我干什么應該都是忤逆,那我就做我想做的,讓她出來,我想見她?!?/br> 顧息烽大口大口喘息,咬牙切齒,險些掏出槍把他再殺一次。實際上已經(jīng)不需要了,顧珝的確已經(jīng)死了。至少在園丁眼里,在更遠處對著他竊竊私語的下人眼里,他和他作為貴族alpha的尊嚴,一齊死了。 顧珝開始往前走,不顧一切掙扎著前進,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伴隨著激烈的推嚷和叫罵,他走到了厲輕面前。 她早聽見了吵鬧聲,站在不遠處看了許久,她捂著嘴巴,久久才接受他還活著的事實。她再環(huán)視眾人,明了他們看待顧珝的眼光如何,但她詭異地和其他所有人感覺都不同。她不覺得顧珝瘋了,他應該是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了。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以至于剛再踏足人世,就嚇壞了眾人。 她歪過頭,很注意地去看他的眼睛,是淺淺的藍,是他最坦誠的眸色。 她慢步走過去,湊近了,依然驚異地地望著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到自己的丈夫身邊,顧焱立刻迫不及待攬住了她。 “別靠近他?!彼妗?/br> 她脆弱的身體禁不住alpha使勁勒,她低頭抓住他的手臂,掙扎,顧焱把她勒得越緊,就在她快絕望準備屈服之際,另外一只強壯的手加入了她,替她掰開堅硬的桎梏。她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顧珝,深深吸一口氣,往旁邊踉蹌半步,扶住柱子站穩(wěn)。她才被允許出地下室不久,還沒恢復過來,長久不見陽光,骨頭發(fā)脆,再被擠壓幾下可能就要肋骨全斷了。 不管如何,她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顧珝看著她的枯萎的金發(fā)。她一定什么都聽見了,他不在乎,可還是會感到一些尷尬,被他竭盡全力消泯掉,他走過去,攙扶起她的身體,直白到不能更直白,說:“我愛你,我只要還活著,就不能不愛你,厲輕……我們走?!?/br> 厲輕全然愣住。 “你……”她開始哽咽,地下室里的晝夜光亮把她的眼睛都照壞了,加上蔓延的眼淚,她的視線逐漸模糊,看不清他的臉,只能依稀望見淺淺的藍。 什么樣一個人,腦子里有什么樣的想法,才能讓他走到今天這一步,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厲輕想不明白,她有些感動,并不是動容于他,而是動容于他這份可怕的愛,這是一種人魚一族期望的愛,值得去托付唯一的珍珠的愛。她觀察著他,感到絕對地不可思議。 顧珝不再想以前一樣,好奇地探究愛人的心意,他靜靜等著,無所謂未來災難與否,無所謂厲輕有多少情人,無所謂她有多恨他,又或者哪一天她也會愛上他。這些全都不重要了。 無所謂絕望,無所謂希望,他只去愛她。 他眨了一下眼睛,又聽見顧息烽讓他滾出去的罵聲,他低身牽起omega瘦弱的手,“跟我走吧,去海邊看看,然后我們再想辦法把你的信息素依賴癥治好?!?/br> “我不去……”厲輕抽回手,推開幾個alpha關切的手臂,走到房間里把坐在角落縮成一團的珍珠帶到他們面前,她尷尬地擦擦臉上的淚。 “珍珠在這兒,我和他在一起?!?/br> 一年沒見到母親的珍珠眼神從純真到尖銳,她有太多的愧疚填不滿,她蹲下一邊笑,一邊哭,難堪極了:“我治不好了,離開顧凜就不能活。小丞生死不明,我必須要對珍珠負責,我要留在顧家……我哪里也不去。” 顧珝稍稍失落,走上前去,把手搭在珍珠的頭上,呆呆地問:“我們的女兒呢?” 厲輕緩慢地答:“小憐啊,她回海里去了。沒有alpha愿意耐心養(yǎng)著她,她就被送回海里了……那是個好去處,我托人告訴她一定要往南邊游,那里有我們的同族,她不會孤單的,她那么靈巧,獵人肯定抓不住她的……你不用擔心。” 她安慰著他,更像是安慰自己。 顧珝蹲下來,直勾勾看著她,她受不住他直白且毫無負累的視線,別扭地扭過頭去。 “南邊,好,我明天就去南邊的島嶼找找她,她愿意在哪里生活,由她?!?/br> 厲輕抽噎幾下,露出一個凄慘但真實的笑容。緊接著,幾個omega仆人在家主的示意下?lián)泶刂驼渲殡x開,他們還沒走遠,就聽見一聲異響,回身一看,是顧息烽狠踹了顧珝一腳,隨后憤憤離去。 所有人都以為今天的鬧劇快要完了,可顧珝沒有再像之前那般鎮(zhèn)靜,他直沖沖快走到顧息烽身前,揮起拳頭打破了他的臉。 “人魚在附近的海里那么危險,叔叔,除了你,不會有人敢送她走?!?/br> 他出了一口氣,面不改色。 氣氛挑釁,Alpha的暴烈的信息素竄滿四周,顧息烽沒有回擊,相反只是擦去嘴角的血,罵了一句便大步繼續(xù)走,一直拐到眾人視線不及的地方,消失不見。 然后,顧珝就被趕出了顧家,是顧息烽的命令。他夜里在首都街頭露宿半宿,稍稍休息后便化為狼形拼命奔向海邊,向南去。他沿著海灘嚎叫,發(fā)出呼喚的信號,嚇壞了大部分遠在幾公里以外的人魚拼命向更遠處逃竄,可他知道,自己的狼嚎聲嚇不退他的女兒,父女間有默契的感應。 他不停地努力呼喚,終于在快黎明時分在一處偏僻的海灣處再次看見他熠熠生輝的小人魚。他們彼此交換了眼神,無需多說。他走上前,抖落背上的包袱,里面裝著一件小女孩的裙子,是他出發(fā)時在店里的櫥窗搶來的。他等待顧憐去榕樹后面穿好裙子,她爬上他的背,抱住他的脖子,顧珝低了低頭顱,感到無比的慶幸。 他馱著她回到城里,把她帶到顧家,固執(zhí)地在門口等著護衛(wèi)兵去把厲輕找來。厲輕在顧焱的陪同下走到門口,她不能越過橫隔在她和顧憐之間的鐵門去,她顫抖地把手臂伸到門外去,眼眶比奔波大半夜的顧珝還要紅,她緩緩蹲下,問她:“小憐是自己愿意回來的嗎?” 顧憐眼里有擔驚受怕,可還是一副天真的模樣,使勁地點頭,“mama……” 厲輕拉住她的手,大腦眩暈,在極度的歡欣沖擊下,陷入昏迷。 顧珝看著她無力的關節(jié)和脖頸,呼吸急促,生生拉開兩根鐵棒,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試圖將她從縫隙里拉出來。顧焱站在里面,很容易就打破他的企圖,抱起厲輕往回走,顧珝便繞到后花園邊,翻墻進了院子,先去門口把顧憐接進來,再無所顧忌在顧家走動,走到顧焱的臥室門口,幾個強壯的隨從兵才勉強將他攔住。 他現(xiàn)在這副身體體力大得驚人,顧焱早有防備。 “大哥?!?/br> “你還叫我大哥,昨天連叔叔都不認了?!鳖欖偷穆曇魪睦锩?zhèn)鞒鰜怼?/br> 顧珝推開身旁的人,“我可以不叫?!?/br> “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大哥,但是卻可以毫無alpha的樣子,把自己的命都獻給一個不愛你的omega,好不容易又活過來了,還想往火坑里跳。顧珝,你到底在想什么?!?/br> 顧珝眉眼神色淡淡:“Alpha的樣子才害了我?!?/br> “害了你?就是你現(xiàn)在這個不成樣子的樣子,才在最劣等的下人眼里都是沒有一點臉面?!?/br> “我不需要臉面,我不需要負擔?!?/br> “厲輕就不是負擔?她割掉了生殖腔,有信息素依賴癥,已經(jīng)離不開顧凜做她的醫(yī)生,你都覺得顧家規(guī)矩太多,那你想的自由,在她身邊絕不可能有!” “我的自由在我,不在她?!?/br> “你受人束縛卻說自由,可笑嗎?!?/br> “如果自由就是單純的無拘無束,那我自由了,和街邊的流浪狗有什么區(qū)別?” “你真的瘋了?!?/br> 顧珝對這句話絲毫泛不起波瀾,“我想進去看看她?!?/br> 里屋沉默了,過了許久,顧焱走出來,他們面對面站著,他又重復一遍:“我想進去看看她?!?/br> 顧焱不說話,稍稍挪開身體。他擦過他的肩膀,忽然回過身問,“她的生殖腔,是她自己愿意割掉的嗎?” “omega沒有生殖腔,對alpha有什么好處?當然只是她自己的愿望,顧凜有時候也和你一樣瘋了,陪她胡鬧。不過可以算了,有珍珠,生殖腔也不那么重要?!?/br> “要是沒有珍珠呢?” 顧焱冷笑:“連你這個死人顧凜都有辦法復活,何況造個嬰兒?” “那omega對你來說根本也不重要,就像厲輕的生殖腔,你該不在意了,還強留她干什么。叔叔把她視為禍害吧……” 顧焱冷下臉:“你該知道一個血統(tǒng)光榮的母親對一個alpha有多重要!雖然她其他方面差了很多,但我可以慢慢調(diào)教她,親生母親才好。至少不能讓珍珠像我和你二哥一樣,從小沒有母親。” 顧珝不再言語,擺擺頭牽著顧憐往里走。 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這張飽經(jīng)風霜依然美艷動人的臉曾經(jīng)有過許許多多豐富的表情,期待、高興、喜悅、嬌俏、惱怒、天真、羞澀、好奇、情欲、大方、茫然、失落、振作……到現(xiàn)在,僅僅剩下一張漂亮的皮囊,撐不起過分的歡欣了。 他掀開被子,把顧憐抱上床去,緊接著他自己也躺了上去。這是別的alpha的床,有同性的排斥的氣息,他無所謂,拉住她枯瘦的手。 厲輕漸漸醒來,目光朦朧,望著天花板,呢喃:“要是小丞也像你一樣活著,就好了?!?/br> 顧珝感受著胸口涌起的自然而然的嫉妒和憤怒,“他死不死有什么區(qū)別,他不可能再來找你了?!?/br> “那你殺了他。” 顧珝沉默片刻,“是?!?/br> 厲輕嘆息一聲,她已經(jīng)恨不動了,猶豫片刻,緩緩道:“你在帝國的時候收藏了很多人魚的珍珠,那些珍珠是獻給愛人的,被你拿走你會被詛咒的?!?/br> “什么詛咒?” 顧珝眼神呆滯,大概猜到了她接下來的話。 “詛咒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愛人……” 顧珝聽完,釋然一笑:“那他們可以瞑目了,我的愛人她另有所愛,我將一生痛苦?!?/br> 厲輕攬住顧憐的身體,“小憐留下吧,我會照顧她的。我想睡了……” “好?!?/br> 顧珝短暫地閉了會兒眼睛,翻身下了床,等他關上門,厲輕睜開眼睛,拉起顧憐的手親了親,幸好她累壞了,早就熟睡。 - 顧珝這樣子招搖并不好,碰上認識他的市民,會出大亂子,顧焱派人悄悄跟著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實屬多慮。他現(xiàn)在很是惜命,知道喬裝打扮,往臉上身上抹寫臟灰,穿著不知道哪個垃圾桶撿來的爛衣裳,混在下層民眾里,過了半個月都沒被人認出來。 顧珝白天在碼頭扛貨掙點吃飯錢,晚上潛回顧家洗漱一番又馬上離開,顧焱默許了他的進出,有天晚上他在臥室門口攔住他,問他為什么不干脆睡這里。 “睡這里和沒被趕出去有什么區(qū)別?” “你隨便進出就有理了?” “我沒理,我是強盜,你可以抓我?!?/br> 顧焱垂眼看見他手邊搭著一件和他窮酸模樣極其不配的衣服,他冷笑了一下,“你現(xiàn)在還需要這些衣服嗎?!?/br> “不需要?!鳖櫕嵎朔路诖?,摸了好半天才摸出那顆深藏在衣服里的珍珠,他高舉起珍珠對著光看:“這是她的珍珠。她說,這個東西被不是她的愛人的人搶走,那個人會被詛咒。我想……我可以替大哥和二哥保管?!?/br> 顧焱變了臉色:“迷信那些干什么?!?/br> “我覺得她說的是真的?!鳖櫕嵃颜渲槭者M懷里的口袋,丟掉衣服,擦著他的肩快步走了。 兩個月后,顧珝在碼頭租了一艘船,每天晚上干一點偷運的活兒,漸漸有錢把去租了個房子,就沒再半夜?jié)摶仡櫦摇K刂棉k家具,白天睡覺,晚上干活,晝夜顛倒干了快半年,某天早上忽然聽說,帝國和聯(lián)邦停戰(zhàn)了,顧家忙做一團。當天夜里,他又潛進去將在后院池子里待著的厲輕擄走。 他把她帶到自己的船上去,拉開發(fā)動機一直往遠處開。 厲輕坐在有些臟的毯子上,看著他的背影和波光粼粼的黑色水面,“你干什么?” “怎么可能停戰(zhàn)?!鳖櫕嵄砬閲烂C,“除非他醒了……” 厲輕急忙挺直腰身:“真的?” “我不知道,你先和我待一段時間?!?/br> 她望望四周,船中布置寒顫,“這里嗎……?” “不行?你到顧家來之前都生活在野外,這樣的環(huán)境不適應?” 她抿抿唇,“有一股味道,很難聞?!?/br> 他回頭看看發(fā)動機,“是機油的味道,停了散一會就沒了?!?/br> 厲輕摸摸自己的金發(fā),抬頭看著破洞的船篷,輕輕說:“那再開遠一點吧,遠了能看見星星,安靜些。” 顧珝如她所說,把船開得更遠,一直抵達一個荒無人煙的島,他把毯子鋪在沙灘上讓她坐。 “只能坐一會兒,還是要在船里睡覺,有人襲擊你我能快點反應?!?/br> “哦……”和他單獨相處,厲輕有些不適應,抓著毯子,坐得很直。“小憐和珍珠應該才睡著,希望顧凜去看看他們。” 顧珝直接坐在沙灘上,沒了貴族的樣子,“你和他關系還不錯,這么相信他?!?/br> 厲輕將手搭在小腹上,“我答應過他,要愛他一些。” 顧珝的手握成了拳,“原來你的愛,還能給兩個人?!?/br> “可能吧。顧凜說他今天晚上才回來,你知道他離開這么久,去做什么了嗎?” “二哥這些天不在顧家?” 她擺擺頭,“他去帝國了?!?/br> 顧珝稍愣,很快便感到心涼,“原來這就是二哥付出的代價?!?/br> “是啊,他肯定成功了吧,小丞肯定……” “是你主動要求的?” “不是。我和他的孩子沒了,怎么可能勸他。” “二哥……”顧珝對著海沉沉嘆息一聲。 兩人一時無話,不久厲輕便回到船里,里邊狹窄,她躺下縮到一邊,等顧珝睡下來的時候,從后面摟住她的腰,和她貼得很近。久違的親密讓兩個人都在戰(zhàn)栗,厲輕縮著脖子,有些怕,“顧珝……我們能不做嗎?我沒有生殖腔了,連顧焱都很少碰我了。” 顧珝的手掌揉過她的肩頭,撫了撫她的頭發(fā),聲音沙啞:“大哥是怕了?!?/br> “什么?” “他怕你連生殖腔都沒有,他還是那么想和你做?!?/br> “至少我還是個omega?!?/br> “世界上的omega數(shù)不勝數(shù)?!彼植诘氖治兆∷牟鳖i,輕輕撫了撫,繼續(xù)抱著她,“但不是都一樣,有一種就是禍害,禍害是很難消,也很難被承認為是美好的,所以人要遠離。” 厲輕拉開他的手,艱難轉過身去,好去看他的藍眼睛。他還是伯爵的時候也是藍色的眼睛,眼里卻總是充滿了暴躁,如今卻沉靜如海。 “我是禍害嗎……?”她盯著他,“可我覺得你們才是禍害。” 顧珝垂眸,呼吸有些沉,忍耐不住,閉上眼睛吻了吻她的眉心,她皮膚的溫度令他亢奮,讓他甚至漏出幾縷信息素。 他低聲承認:“我是,他們我不知道。” 厲輕笑了下,像攬住顧凜的腰一樣攬住顧珝,肆無忌憚地把頭靠在他胸口,船隨著海面微微波蕩,她感到無邊的撫慰和平靜。因為她只是累了,不是愛,不是喜歡,不是任何東西,也就不會有任何負擔…… 第二天早上,厲輕掙開他的懷抱,跳到海里洗澡,裙子被海浪卷走,她剛想去追,他叫住她。 “別去?!?/br> 他有些心虛,總覺得岸上的一切都留不住她,他真害怕有一天厲輕也和自己愛她一樣盲目,再也不理會任何人和事。 他跳下海,快速游著,艱難地把她的裙子找了回來,他嗆了水,趴在岸邊咳嗽,厲輕的尾巴還泡在水里,胳膊撐在沙灘上,不理解地望著他。 “紀丞肯定醒了……你就不想看看他?”他把裙子給她,狼狽說道。 “不是你說,他再也不能來找我了嗎?” 顧珝的危機感始終不能消除,“怎么不可能……” 她稍微希冀了一下,又很快目光黯淡了,“見了又怎么樣,我有你們就沒有他。” 顧珝感覺荒謬,勾勾唇:“這個問題你去問問二哥吧,他可能在帝國的時候就有答案了?!?/br> 他拉她上來,她赤身裸體,被他套上濕漉漉的裙子。 “再等等再回去,行不行?!?/br> “不行呢?” “不行我就把船開慢點。” 厲輕轉身回到船里,“那你開慢點吧,我想見顧凜了……” 顧珝自嘲地笑了:“我就知道,你真愛上二哥了……” - 當船駛回首都城,熱鬧的景象又回來了,知道顧凜去了一趟帝國,顧珝對她放心好些,厲輕迫不及待地跑上岸去,一抬頭就看見顧凜站在不遠處,盯著她。 她理理頭發(fā),慢悠悠往前走,心慌意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問紀丞的事??拷?,她主動抱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他反問:“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憐和珍珠怎么樣?” “你說呢,母親跟人跑了,他們會怎么樣?” “我……我跟顧珝出來的,沒有跑?!眳栞p漸漸習慣了顧凜的脾氣,自從他們的孩子死了,他就開始變得容易激動。 “你們做了?” 她想了想,點頭。 他把臉埋進她脖頸間,輕輕嗅了嗅,“你身上沒有他的味道,輕輕騙我。” 她又點點頭。 他看著她毫無悔色的臉,把她褶皺的裙子捋好,“我的信息素都用完了嗎?” “嗯,有十多天沒有信息素了,我好難受的,顧凜,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把我的癥狀變得更嚴重了?那你下次出遠門,就再多抽一點血留下,這樣提純出來的信息素才夠用……” “再多抽?再多抽我可能就沒命去帝國了,你就沒有一天想讓我好過嗎?!鳖檮C笑了一下,牽住她的手:“算了……回家?!?/br> “嗯……” 一想起他們死去的孩子,厲輕就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敢問,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顧珝叫住他們,顧凜似乎并不像和他說話,很快地皺了皺眉頭。 “哥,是我強迫她跟我出來的?!鳖櫕嵔忉?。 “說這些干什么?!鳖檮C攥緊了厲輕的手。 “她沒什么本事,在顧家跟alpha的關系再不好不能活,幫我和大哥解釋一句?!?/br> “你決定大哥會做什么?” 顧珝瞇起眼睛,“我只是聽說……我“死”的那段時間,她都在地窖里過的。二哥今天很沒有耐心,怎么,帝國之旅不順利了?還是帝國的王子有什么新示下……” “顧珝?!鳖檮C嚴肅地走到他面前,“過兩天回家一趟?!?/br> “過兩天我要運貨,一早和人商量好了的?!?/br> “和厲輕有關?!?/br> 顧珝看看厲輕,胸口沉悶,“二哥真的忘得了那種恨嗎……” “當然忘不了。”顧凜木然一瞬,隨后轉向厲輕,“該回去了,大哥也在找你?!?/br> “好……” 厲輕親昵地抓著他的手臂,不時抬頭和他說話,兩人才像真正的夫妻一樣相處,他們一齊漸漸遠離了顧珝,他逐漸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