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宵知道他是周恒那邊的人，本不打算跟他交涉，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句：“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司機(jī)從后視鏡里看她一眼, “你說周總嗎？現(xiàn)在警方也在找他，沒有人知道他在哪?！?/br>
    程今宵想了想，說：“去公司。”

    司機(jī)說：“可是藝文現(xiàn)在被封了，還在調(diào)查?！?/br>
    程今宵：“我說的是從越?！?/br>
    車廂內(nèi)一陣緘默。

    程今宵看向窗外，上了高速后車速就變得極快，她看著與昨天無異的景色，卻完全變了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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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恒果然在從越的舊址大樓。

    程今宵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她想了幾十種說辭來為自己辯解，也想過幾十種周恒可能拋出的質(zhì)問，然而到了他跟前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周恒比她想象得要淡然很多，而這種淡然卻更讓程今宵惶恐。

    他坐在宴客廳的沙發(fā)里，他在喝酒，好好的辦公地點(diǎn)被他弄得滿是酒氣。

    自動門打開。

    程今宵站在門口。

    周恒衣衫有幾分凌亂，頭發(fā)也沒搭理，模樣幾分落魄。他看到了她，面無表情地說：“過來，負(fù)心人?！?/br>
    程今宵走近，才發(fā)現(xiàn)周恒身上還穿著婚禮的衣服。看他的樣子，應(yīng)該沒有回過家。

    她眉頭皺著，站在他跟前問道：“我負(fù)你了嗎，周恒?！?/br>
    周恒微微一笑，抬眼看她，“我允許你狡辯?！?/br>
    “算了?！彼曇魶鰶龅溃笆乱阎链?，沒有必要?！?/br>
    “今宵，你坐下吧，你這樣我還要抬頭看你。”周恒疲倦地揉揉眼角，苦笑一聲：“好累?！?/br>
    程今宵在他側(cè)前方的沙發(fā)坐下。

    周恒的樣子看起來確實(shí)很累，他問她：“喝一點(diǎn)？”

    程今宵沒說要不要，問他：“你到現(xiàn)在沒回去嗎？”

    周恒不由分說給程今宵倒酒，“陳年烈酒，品一品。”

    程今宵覺得她拒絕過周恒太多次了，于是這一回沒有再將他推開，她接過酒杯咪了一口，烈得她嗓子口一陣發(fā)麻。

    周恒疊著腿，黯淡的表情難得的給她一種很有親和力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醉了，他此時表現(xiàn)出來的攻擊性很弱。

    “你和小嶼，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程今宵回答不上來他的問題，所以她選擇沉默。

    周恒也不再問，他苦笑一聲：“我對你太糟了是嗎？”

    “我現(xiàn)在不想——”

    周恒打斷她的話：“你知道嗎？你走了之后，我爸就走了，他壓根沒正眼看過我?！?/br>
    程今宵心一沉。

    原來在他眼中，更讓他氣憤的不是她的背叛，而且這場背叛帶來的對他面子的踐踏。

    “你認(rèn)罪吧，周恒。”

    程今宵與他對視。

    他那薄薄的眼神里沒有透露出絲毫的惶恐，而有一道對往事追思的哀傷。

    她說：“這一些對你來說還重要嗎？你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br>
    “重要?！彼p輕地點(diǎn)頭，“這太重要了。”

    周恒放下酒杯，輕輕哼起一首歌。

    大概是忘了詞，唱不出來，但根據(jù)這淡淡的聲調(diào)，她聽出來個大概。

    “聽過這首歌嗎？”

    “蟲兒飛?！?/br>
    “小的時候，我mama給我唱的。”

    這是周恒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母親。

    周恒的身世對程今宵來說是半個謎，她所能了解到的另一半也是從網(wǎng)絡(luò)或者道聽途說得來的。

    而從他嘴里講出的mama這兩個字，竟然是無比溫柔的。

    母親與童年總能觸碰到人的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

    周恒也不例外。

    “我小的時候不叫周恒，我舅舅給我取的名字是周自恒?！?/br>
    周自恒這個名字出自一首詩——“野渡無人舟自橫。”

    程今宵說：“我知道。”

    她知道這個名字，卻不知道他的故事。

    周恒生長在一個山區(qū)縣城叫做文縣，那是一個非常閉塞貧瘠的地區(qū)，程今宵因?yàn)樽龉婊顒尤ミ^一次，近些年在扶貧工作之下已經(jīng)煥然一新，但是不難看出那里的大環(huán)境仍舊是落后于現(xiàn)代都市的。山連著山，村子都遍布在山腳下。因?yàn)榈刭|(zhì)環(huán)境的原因，要發(fā)展其實(shí)是很困難。和他們一起去參與錄制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吐槽：“被賣到這種地方一定跑不出去?！?/br>
    那時心里藏著秘密的程今宵默默地想，周恒的童年留在這里。

    “我mama在文縣的夜總會工作?！彼麤霰〉穆曇袈淙胨亩?，“她遇到了一個男人叫裴琰之，就是我爸?！?/br>
    他閉著眼回憶往事，聲音如泣如訴。

    周恒的母親周文秀是在夜總會工作時遇到的裴琰之，裴琰之是做基建的，來這里工作是為了給文縣修鐵路，他比周文秀年長20歲，男人的儒雅風(fēng)度一下子就勾住了這個不諳世事的十幾歲小姑娘，和很多癡情女子薄情郎的故事結(jié)局一樣，裴琰之對周文秀始亂終棄，而那時她已懷有身孕。

    因此周恒不明不白地來到這個世界。

    舅舅給了他一個名字，叫做周自恒。

    周自恒從出生那一天起就沒有父親。

    “我在山里出生長大。你應(yīng)該沒有過過那樣的生活，很艱苦，我得爬山路去砍柴?！?/br>
    周恒說到這里，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一些粗糙的痕跡都是在文縣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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