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杰森什么都沒有說。

    他隱約覺得薇薇或許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就算不知道又怎樣呢？他看著她，就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她應(yīng)該擁有可選擇的道路，如果她想要向C先生揮刀，那他就幫她，如果她想要離開這里，那他也幫她，反正他們都屬于那東西了，沒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杰森站在碼頭邊緣，看向垂下的繩梯，抓住繩子想要系在薇薇的腰上，但下一刻，薇薇“掙脫”開了。

    ……不，不是掙脫。

    她沒有發(fā)力，但他感受到一股力量將她推開了。

    杰森踩在繩梯上，一只手還拽著薇薇的手腕，可即使是在飛機的拖拽下，薇薇30斤的體重偏偏像是釘死在地面上，他們只有雙手還握在一起。

    并不是她突然變重了……是某個不存在的屏障，它讓杰森離開了哥譚的土地，卻強行留下了女孩。

    杰森抬頭看了眼飛機。

    然后，他跳下梯子，自動駕駛狀態(tài)下的飛機在他們的頭頂盤旋。

    一直像木偶般的女孩看向他，半晌，露出了一個微笑，刺客們逼近了，她用雙臂摟住杰森的脖子，兩個人靠在一起就像兩只濕漉漉的小狗。

    “如果是在游戲中，這就是什么……空氣墻之類的東西？”女孩的聲音很輕，甚至還帶著笑意，她貼在杰森耳邊說話，卻像是滴水獸雕像般冰冷，杰森猛地意識到她說話時甚至不會吐出溫?zé)岬臍猓y道沒有人發(fā)現(xiàn)過嗎？

    “那就換別的辦法，”他托住這過輕的、無論從什么角度都顯得不像人類的身體，“你不會死在這里的。”

    “他已經(jīng)進入這座城市了，”薇薇沒有說那個“他”是誰，她看得見，而杰森猜得到，“不，這個辦法就好，他不會找到我的。”

    她當(dāng)然不會死在這里的……因為她會下線。

    所有玩家都擁有離開游戲的權(quán)利。

    ……如果她的確是玩家的話。

    薇薇閉上眼睛，看向自己“支離破碎”的面板，選擇了【回到登錄界面】。

    下一秒。

    杰森發(fā)現(xiàn)自己懷中空空如也。

    ……

    薇薇回到了【登錄界面】中的那座閣樓。

    墻上掛著的人偶，窗外風(fēng)雨交加的景色，室內(nèi)的擺設(shè)一如往昔……而她的目光卻沒有去注意那些，她正盯著【退出游戲】那個鍵位。

    徹底退出游戲后，游戲中所有的感情都會被封存，為了保護玩家的心理狀態(tài)，游戲中的記憶都會被模糊，因為那樣才能更好地區(qū)分游戲與現(xiàn)實。

    如果一直沉浸在游戲中，那又該怎么回到現(xiàn)實呢？薇薇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這樣的問題，因為她喜愛的游戲類型是基建經(jīng)營，只要經(jīng)營完成就隨時可以脫出。

    但現(xiàn)在去思考過去游戲的內(nèi)容，早就模糊不清了。

    ——她真的玩過那些游戲嗎？真的存在著“現(xiàn)實”嗎？她真的……還活著嗎？

    意識一直按在【退出游戲】的鍵位上，可薇薇卻無法下定決心。

    如果選擇按下去。

    她就會辜負還在等待她的人。

    “但當(dāng)我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之后，我其實已經(jīng)覺得，哥譚市是個真實存在的世界了，”她低聲說，“……我在恐懼的，讓我不敢按下去的原因，其實很明顯?！?/br>
    ……我在擔(dān)心我并不是他們期待的人。

    她甚至擔(dān)心自己，并不是人，她在恐懼的，是那個只有憤怒，而無法產(chǎn)生其他愛憎的自己。

    【是否退出游戲？】

    【確定】

    在確定鍵按下之后，系統(tǒng)面板消失了。

    就在同時，“登錄空間”緊閉著的閣樓門轟然打開，樓外被隔絕在外的風(fēng)刮著猛烈的雨點潑灑進來，瞬間沾濕了毛毯，而爐火也同時熄滅。

    接著，在呼嘯的風(fēng)中，整個建筑從頂層向下一寸一寸地崩塌了，窗戶邊就像畫一樣的“室外景象”也破碎了。

    在劇烈的搖晃中，室內(nèi)的物品傾倒，薇薇愣了愣，第一次在登錄空間中站了起來——

    她扶著搖晃的墻面，向門口走去。

    她越走越快，走到門邊時幾乎是沖了出去，然后一躍而下。

    在半空中，她轉(zhuǎn)過身，看到了自己正在崩塌的“登錄空間”。

    那是一座建造在云層之上的黑色閣樓，而這座閣樓正在變成云，變成霧，變成被日光掩蓋著的霞光——它要恢復(fù)原來的模樣了。

    她只來得及看那一眼。

    然后，薇薇落了下去。

    她穿過了層層疊疊的云，倒懸著，看到了一座沒有光芒的哥譚市。

    她能隱隱約約看到城市的輪廓，可整座城就像是灰色的影子，只有在越來越靠近時，她才看到，自己的正下方，有什么正發(fā)出微微白光。

    薇薇距離那家伙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幾乎“臉貼著臉”，她看到了是什么在發(fā)光。

    這座“哥譚市”的地面上站著一個人，正仰頭看向她，帶著微笑。

    那就是她自己。

    時間在她們對視的那一瞬停止了，包括薇薇的跌落，城市于正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好像要通向地獄，整座城市向兩個方向裂開，而如果薇薇幾乎下墜，會直接降落至地獄。

    不過這一切都停止了。

    薇薇知道是怎么停止的。

    ……是她自己命令這個世界停止。

    “原來是這樣，”她對眼前的自己說，“沒有什么游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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