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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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名:君主 作者:bucephalus 文案 1536年1月29日,英格蘭王后安妮·波林在白廳宮流產(chǎn),為自己和家族敲響了喪鐘。 如果她成功生產(chǎn),歷史是否會有所不同? 總而言之大概就是一個本不應(yīng)該存在的人的故事。 作者微博:bucephalus918 逃難而來 序幕 綠袖子 第1章 暴風(fēng)雨 啊,我的愛人,你錯待了我, 拋棄了我你無義又無情, 我已經(jīng)愛上你,啊,這么久, 有你陪伴多高興。 ——英國民謠《綠袖子》 1536年1月29日,倫敦,白廳宮。 安妮·波林王后感覺到肚子那熟悉的陣痛又回來了,自從六天前國王落馬昏迷了兩個小時再轉(zhuǎn)醒之后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了。如果說之前幾次還可以解釋為對國王的擔(dān)心所導(dǎo)致的,這一次她已經(jīng)不知道是由于擔(dān)憂還是恐懼了。外面天氣陰沉沉的,一個典型的英格蘭冬天的下午,卻不知為何讓人想起幾年前凱瑟琳王后在宮廷里的最后一段時光,那個被她打敗最后在不久前凄涼去世的西班牙巫婆……安妮王后搖了搖頭,仿佛要借此驅(qū)散腦子里那個荒唐的念頭。她抬起頭看看梳妝臺上威尼斯小鏡子里的自己,盡管這三年步履維艱的王后生涯讓這張臉顯得有些蠟黃,但仍舊算得上是風(fēng)韻猶存,尤其是那副有著智慧光芒的眼睛,簡·西摩那個只會裝純的傻狐媚子這輩子都比不上。她略有些得意地抬起頭在房間里的侍女群中尋找那張令人惡心的臉…… 簡·西摩不在房間里。 王后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肚子里的不適感更加嚴重了。 瑪麗·波林女士,王后的jiejie兼國王的前任情婦,是唯一敢在這個時刻去與王后搭話的人。她走到王后面前行了一個屈膝禮:“陛下身體有什么不適嗎?” 王后看了自己的jiejie一眼,想起這個女人幾年前也曾經(jīng)用這張臉爬上了國王的床還生下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而她自己自從伊麗莎白公主這個令國王大失所望的女兒之后就連連流產(chǎn),如果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保不住或者還是個女孩……她強忍著惡心感,耐著性子對自己的jiejie說:“我很好,謝謝你,斯塔福德夫人,我只是突然有些懷念簡女士的歌聲了,她的嗓子在我的諸位侍從女士當(dāng)中可以算得上是獨占鰲頭了,在這樣陰沉的日子里我想我們很需要這樣的歌聲為我們帶來一些歡快的氣氛,不是嗎?” 屋里竊竊私語的侍女們瞬間都安靜了下來,王后看著自己jiejie的臉色,似乎有些扭曲?她想,整個房間里的氣氛都如此詭異,王后突然有了某種不詳?shù)念A(yù)感,她感覺自己的小腹一陣陣地下墜…… “斯塔福德夫人,我想你也許碰巧知道簡女士的去向?”王后強打精神盡力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 瑪麗·波林,如今的瑪麗·斯塔福德夫人抬起頭看了看自己meimei蒼白的臉,如果她知道了,上帝保佑,這個孩子八成是難保,這對于波林家可是滅頂之災(zāi),可這與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一直是這個家族里不受關(guān)注的那個,唯一的用途就是聯(lián)姻為家族尋找助力,她唯一的閃光時刻就是自己爬上了國王的床的時候,她的父親,可怕的舅舅還有冷淡的第一任丈夫都開始對她和顏悅色,而當(dāng)她懷上了國王的孩子之后這一切到達了登峰造極的程度。然而當(dāng)她從產(chǎn)房出來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天翻地覆——她的meimei爬上了國王的床。 當(dāng)她怒不可遏地前去質(zhì)問自己的家人時,她的舅舅,那個可怕的男人,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親愛的瑪麗,我們當(dāng)然要確保在你無法侍寢的這段日子里國王的心仍舊留在一個我們自己人那里,難道不是嗎?” “是的,當(dāng)然?!边@是她唯一說得出的話了,當(dāng)面對諾??斯暨@個可怕而又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的時候沒有人能做的更好。她甚至于她的家族都是這個男人的棋子,這種情況下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她離開了宮廷,打算過自己的日子,然而當(dāng)她愛上一個小鄉(xiāng)紳之后,她的整個家族都與她斷絕了關(guān)系,只有她的meimei,那個搶走了她的榮耀的人,給她送了一些錢,施舍給她這個侍從女官的職位。她的家人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諾??斯舫闪藝醯牡谝粚櫝迹赣H是伯爵,弟弟成了子爵,而她的meimei做了英格蘭的王后,只有她,僅僅是斯塔福德夫人??扇缃耧L(fēng)水輪流轉(zhuǎn),國王顯然已經(jīng)厭惡了波林家,連他們的舅舅似乎也要劃清界限了,沒看幾天前他跑來專門告訴王后國王受傷的消息嗎,她可幾乎流產(chǎn)了。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也許她也到了為自己留下一條后路的時候了…… 瑪麗迅速的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抬起頭,盡力使自己臉上擺出恰到好處的驚惶:“夫人,簡女士下午并未出席?!蓖鹾竽樕系奈⑿ψ兊酶咏┯玻骸盎蛟S你碰巧知道她因為什么事情而無法到場?畢竟她還是我的侍從女官,不是嗎?” 瑪麗看起來似乎欲言又止,過了似乎有幾世紀那么長的幾秒鐘,她似乎終于打定了主意:“簡女士……蒙受國王的召喚,陛下……” 王后的臉變成了一種青白色,她似乎正蒙受著強烈的不適。她在扶手椅上脊背挺得筆直,仿佛全身都僵硬了一樣。全屋子里的侍從女官都把頭低下,生怕被她那在法國宮廷里學(xué)來的火爆脾氣所遷怒。過了大概一分鐘時間,王后猛的站起身,向門口沖去,侍女們愣了幾秒,如同母雞身后的小雞一般一窩蜂跟了上去,一群人沖出了王后的套房…… 白廳宮就像一個蜂巢,這座歐洲最大的宮殿的1500個房間里每時每刻都充斥著竊竊私語的嗡嗡聲,畢竟在宮廷當(dāng)中高談闊論算得上是很傻的行為。而今天當(dāng)王后和她的侍女們走在陰暗擁擠的走廊里時,周圍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盡可能恭敬的行禮。紳士們彎腰低到似乎他們背上壓著阿特拉斯山脈,而女士們的屈膝禮看起來跟跪在地上已經(jīng)沒什么區(qū)別了。顯然整個宮廷已經(jīng)知道了國王與簡女士的約會,而王后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人。所有人都注視著安妮王后如同北海上醞釀著的風(fēng)暴一樣沖向約克坊當(dāng)中亨利國王的套間,要把簡·西摩小姐這艘獨木舟撕得粉碎。 在國王的會見室里等待著的薩福克公爵查爾斯·布蘭登和國王的首席秘書托馬斯·克倫威爾先生顯然沒有預(yù)料到會在這里碰到王后,當(dāng)他們試圖避開時王后已經(jīng)走進了會見室的大門,他們只能按耐住對王后的厭惡躬身行禮。安妮王后冷冷地看著他們,這兩個波林家族最危險的敵人,他們湊在一起毫無疑問是在策劃對付她的陰謀,也許就是他們把那個西摩家的婊子送上了國王的床……她剛要說些什么,就聽見一墻之隔的國王書房里傳來一陣女子的嬌笑聲,這時候王后的臉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綠了,她不再理會兩位大臣,而是直接沖進了國王的書房。 亨利八世國王坐在一把佛羅倫薩制造的雕花扶手椅上,他已經(jīng)年過四十,身材略有些發(fā)福,但仍然算得上是“強壯”的范疇。而簡·西摩小姐芳齡二十八歲,正處在女子最有魅力的年華,此時正穿著一條黃色的絲綢裙子坐在國王的腿上,用一副小女孩般的嬌憨表情看著國王。雖然她的臉因為裝純潔用力過猛而顯得有些僵硬,然而正沉浸在甜蜜“愛情”當(dāng)中的國王顯然注意不到這種小事,而闖進來的王后卻看的一清二楚。 安妮王后用左手一把抓住西摩小姐的胳膊,把如同八爪魚一樣吸附在國王身上的她拽了下來,隨即用右手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西摩小姐似乎嚇得呆住了,她仿佛一根木頭一樣發(fā)愣了幾秒,隨即她的一雙杏眼里蓄滿了淚水,跪在王后的面前,抓住王后的裙擺不斷道歉,而她的這副動作令王后更加怒火中燒。安妮王后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她用英語和法語混雜著辱罵著國王的新任情婦,里面不乏“婊子”“不要臉”這種粗俗的詞語,而西摩小姐只是跪在地上哭泣。等候覲見的大臣們在外間一句話不敢說,然而卻都豎起耳朵想要盡可能地聽到屋內(nèi)的情況。 當(dāng)王后在幾分鐘之后略微平靜下來的時候,她終于有機會抬起頭看一看國王的臉色,然而她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張已經(jīng)有些發(fā)胖但仍然看得出年輕時英俊痕跡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國王的眼睛冷冷地盯著她,這眼神似乎有些熟悉,然而她卻實在想不出來上一次國王露出這樣的眼神是在什么時候。屋子里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只余下西摩小姐刻意壓低的抽泣聲。 過了快半分鐘的時間,王后終于打破沉默:“陛下,我想您應(yīng)當(dāng)對我所見的一切給出一個解釋?”她不知不覺地有些放低姿態(tài),畢竟之前與國王的吵架都是國王首先打破沉默,而這次亨利卻這么久還一句話都沒有說。 國王好像沒有意識到安妮語氣中服軟的意味,他的臉上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如果您希望得到我對某件事情的解釋,那您最好把這件事情清楚的說出來,而不是這樣模棱兩可,親愛的夫人?!?/br> 王后似乎又有些被國王的態(tài)度所激怒:“如您所愿,陛下?!?/br> “不知道您是否介意解釋一下,為什么簡女士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陛下的書房里,而且還與您做出這種邪惡的舉動?” 國王的臉色有些僵硬:“我想我作為國王有權(quán)利在我想要的時候召見任何我想見的人?!?/br> “然后讓他們坐在陛下的腿上?” 國王的眼睛略瞇了瞇,那陰冷的眼神令王后禁不住抖了一抖:“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夫人,幾年前我也曾經(jīng)這樣在書房召見過你,而你也愉快的接受了我的邀請。而凱瑟琳王后并沒有沖進這間書房里來,如此我只能得出結(jié)論,凱瑟琳女士出身的西班牙宮廷比起您接受教育的法國宮廷顯然要更傳統(tǒng),不是嗎?也許在法國的宮廷里有著女士能夠隨意質(zhì)問君主的傳統(tǒng)?或者是一位貴婦辱罵其他女士的傳統(tǒng)?” 王后如遭雷擊一般站在那里,她張開口似乎想說些什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遍尋四周似乎想尋找什么依靠,可她的侍女卻都站在門外,她感覺自己兩腿之間有些濕潤,這是什么?她有些茫然。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王后的瞳孔猛的放大,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我的孩子……”她用法語呻吟著,痛苦終于傳到她的腦子里,王后終于站立不住癱倒在地上,那些侍女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沖進屋子試圖扶起安妮王后,卻驚恐的發(fā)現(xiàn)王后淺藍色的裙子上出現(xiàn)了一抹暗色…… 亨利八世厭惡地看了一眼那抹暗色,他臉上難掩失望:“把王后送回房間,她需要休息。”又一次流產(chǎn),也許她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他撕裂了英格蘭,與羅馬教廷徹底決裂,把自己的女兒變成私生女,只因為覺得這個女人能夠給他生下一個男孩子,一個英格蘭的未來繼承人,從而徹底鞏固都鐸王室的統(tǒng)治。而現(xiàn)如今她顯然已經(jīng)沒用了,在這一切巨額的投資之后這個女人帶來的只是一個公主。國王可能一時被人蒙蔽,但如今也到了清醒過來的時候了。這個女人和她因為出了王后而張狂的家族已經(jīng)沒用了,而對于沒用的人,亨利國王一貫缺乏耐心。 王后失魂落魄地被侍女扶著向門外走去,她轉(zhuǎn)過頭試圖做最后一搏:“亨利,我是你的妻子……看在過去的份上,看在伊麗莎白的份上……最后一次機會,求你……” 國王依舊是那副冰冷的眼神,當(dāng)那副眼神消失在門背后時,王后終于想起她在什么時候見過國王的那副眼神了: 幾年前凱瑟琳王后的侍女安妮·波林獲得國王獨寵,即將上位王后之時,國王看著被他厭棄的凱瑟琳王后就是一副這樣的眼神。 …… 外間的人在王后和西摩小姐相繼離開后也作鳥獸散,薩??斯艉涂藗愅柎笕艘哺顺币坏离x開。當(dāng)他們告別時,兩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但這個眼神的意思卻非常明晰: 這個女人已經(jīng)完了。 第2章 陰謀 人假使做了無恥的事,總免不了還要用加倍的無恥來抵賴。 ——莎士比亞《冬天的故事》 劍橋郡,彼得伯勒大教堂。 天氣有些陰沉,來參加葬禮的賓客并不多,并且他們大多數(shù)儀式剛結(jié)束就如同這里爆發(fā)了黑死病一般急匆匆地離去了。前任英格蘭王后,如今的“威爾士親王寡妃”,西班牙公主,阿拉貢的凱瑟琳的葬禮,甚至比現(xiàn)任王后所期待的還要凄涼。畢竟連她的女兒,過去的瑪麗公主,如今國王的私生女瑪麗·都鐸女士都被她的父王所禁止參加,還有誰愿意來湊這個霉頭呢?唯一算得上有些地位的賓客只剩下西班牙外交使團,那位盡職盡責(zé)的大使尤斯塔斯騎士親力親為地cao辦了這場葬禮,然而西班牙國王能為自己這位可憐姑姑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當(dāng)最后的賓客離開之后,尤斯塔斯爵士向神父告別。如今在英格蘭可是很難找見天主教的神父了,那些敢于反對亨利國王《至尊法案》的神職人員都被剝奪了圣職,甚至如同費舍爾主教或者莫爾爵士一樣上了斷頭臺,如今他只能從西班牙使團當(dāng)中找一位神職人員來主持儀式,而按理,一位英格蘭王后的葬禮本應(yīng)當(dāng)由坎特伯雷大主教這樣的人物所主持。然而如今在這個國家,亨利國王就是上帝,一切只能按照他,甚至于他身邊的那個女巫的意思所運行…… 那個女巫,安妮·波林,整個歐洲大陸的宮廷都在傳播各種她如何用自己的巫術(shù)cao控了亨利國王的傳說,甚至連教皇都宣稱她是個女巫。西班牙國王兼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cao縱教廷駁回了亨利國王與自己姑姑的離婚案,而亨利國王竟然為了她與教廷決裂,投入了新教異端的懷抱,而他本人甚至在十年前還親自纂寫小冊子抨擊這些異端邪說,他顯然是著了魔,中了某種這個女人的可怕巫術(shù)。好在如今國王似乎有了好轉(zhuǎn)的趨勢,雖然這是以他愛上另一個女人為代價,再加上今天從宮廷里傳來的新消息,想來瑪麗小姐會感到高興……大使先生陰暗的心情略有些好轉(zhuǎn),他登上馬車,駛上了英格蘭鄉(xiāng)間泥濘的道路…… 赫特福德郡,亨斯登村,亨斯登宅邸。 并沒有多少人來拜訪瑪麗·都鐸女士,事實上她所處的狀態(tài)和與世隔絕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因此西班牙大使抵達之后隨即就被引進了瑪麗女士的客廳。這座宅邸也許對于一位鄉(xiāng)紳而言稱得上豪華,可對于英格蘭的公主,偉大的西班牙雙王的外孫女,住在這里簡直是一種侮辱,然而瑪麗女士卻對此恍然不覺。她受到自己母親的影響虔信天主教,尤其是在母親被廢之后幾乎完全寄托于宗教當(dāng)中。此時此刻,她正坐在一把簡樸的扶手椅當(dāng)中。她一身黑衣,頭上戴著她母親喜愛的西班牙式兜帽,手里拿著一串玫瑰念珠。她從小總是非常嚴肅,而這幾年更是變本加厲,只會在少數(shù)幾個自己信任的人面前露出其他的表情,而尤斯塔斯大使就是其中一員。 看著對自己恭敬行禮的大使,瑪麗女士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親愛的尤斯塔斯爵士,很高興再次見到您。我希望我可憐的母親的葬禮一切順利?” 大使嘆了一口氣:“我們盡力做到最好,然而遺憾的是我們依舊無法給予陛下一個符合自己身份的葬禮?!?/br> 瑪麗女士仍舊帶著微笑,可其中卻絲毫沒有快樂的元素,只有滿滿的譏諷:“陛下甚至拒絕我去參加葬禮的請求,難道我還會有什么別的期待嗎。毫無疑問那個女巫也扮演了某個惡心的角色,我的父親完全為她中了魔,甚至在她生下伊麗莎白之后依舊如此……” “我想我不得不打斷您,女士,關(guān)于這件事,倫敦傳來了某些新的消息?!庇人顾咕羰课⑽⑿α诵?,把他聽到的發(fā)生在白廳宮的鬧劇復(fù)述了一遍,當(dāng)他講完時,瑪麗女士的眼睛里已經(jīng)燃燒起狂熱的火光。她猛然站起身來,走到圣母像前跪下,開始祈禱。 “果然,上帝是仁慈的!伸冤在我,我必報應(yīng)!” …… 倫敦,白廳宮。 克倫威爾大人拿著銀質(zhì)鑲嵌著寶石的酒杯,略有些羨慕地看著薩福克公爵套間里的裝飾。他雖然出身貧寒,但如今身為國王重臣,他已經(jīng)積攢了可觀的財富,可他的豪宅看起來卻依舊缺乏檔次,那些來拜訪的貴族雖然缺乏他所擁有的巨大權(quán)力,然而卻總能夠從出身上找到優(yōu)越感。他的貴族盟友們雖然極力掩飾,可善于察言觀色的他總能夠看出那潛藏在禮貌下的鄙夷,例如此時此刻他對面的那個男人。 薩福克公爵查爾斯·布蘭登雖然已經(jīng)年過五十,但仍然稱得上風(fēng)流倜儻,遠遠強于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少年好友亨利國王,與對面其貌不揚的克倫威爾先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優(yōu)雅地喝著杯子里的波爾多酒,用他年輕時曾迷倒許多貴婦的迷人嗓音說道:“真是出人意料,我本來以為王后的孩子必然保不住了?!?/br> “是啊,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算是一個奇跡?!?/br> “一個令人厭惡的奇跡,完全打亂了我們的計劃,畢竟之前您找來的那位大夫向我們保證王后的身體在這么多次流產(chǎn)以后已經(jīng)再也無法生下孩子了?!?/br> 克倫威爾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他依然保持住了那種恰到好處的討好語氣:“閣下,我并不認為我們的計劃有什么需要停下的必要,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所有的證人,他們都愿意……” “哦,我親愛的克倫威爾先生?!比耘f是那副令克倫威爾厭惡的刻意的禮貌語氣,“我完全不認為我們有終止計劃的必要,我所要的只是對于計劃做一點小小的修改?!?/br> “我恭聽閣下的高見。”克倫威爾諂媚地說。 “我不認為讓羅切福德夫人控告自己的丈夫與他的jiejie王后通jian是個好主意,畢竟這可能有損王后肚子里孩子的合法性,亨利一直想要一個男性繼承人,如果這孩子是個男孩,卻有一些令人尷尬的流言傳播他絕對會暴怒,而我們作為流言的源頭顯然要直接面對亨利的怒火。事實上我打算取消所有對通jian的指控,只留下叛國罪,畢竟老波林作為大使曾經(jīng)在法國宮廷呆過那么久,而他們家與弗朗索瓦國王的關(guān)系極佳,一個王后身邊的法國間諜小集團顯然會很有說服力。” “可這只會讓王后被厭棄,而不會徹底完蛋。” “不,我親愛的克倫威爾先生,當(dāng)王后的家族完蛋,又失去了國王的喜愛,她在政治上就再也沒有任何影響力了,至于誰在大典上坐在國王的身邊,我一點都不在乎。也許西摩家的人做夢都想要安妮王后的性命,可這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家里可沒有人要爬上國王的床。難道你,一位平民,期待著把自己的女兒送到國王身邊嗎?”薩??斯羧滩蛔¢_了一個惡意的玩笑。 克倫威爾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憤怒之情:“那么如果王后生下一位王子呢?一位未來的國王,懷著對我們的恨意,您難道不感到恐懼嗎,閣下?!?/br> 薩福克公爵仍然保持著微笑:“即便安妮王后有幸生下威爾士親王,他也要十六年后才能夠成年,并且王后的身體已經(jīng)如此不適合懷孕,我并不期待未來的威爾士親王會非常健壯,對于一位未來的攝政大臣而言,這難道不是完美的局面嗎?”他喝完了杯中的酒,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的臉色變化了幾次,終于什么話也沒有說,行了個禮便離開了。薩福克公爵依舊似笑非笑的在那里坐了許久,才伸手拉鈴叫來了仆人:“把那個杯子拿去扔掉。”他指著克倫威爾用過的銀杯,面無表情地說。 …… 1536年的春天對于英格蘭宮廷當(dāng)中的每個人而言都算得上是令人難忘的,首先是安妮王后與國王爭吵之后幾乎小產(chǎn),之后簡·西摩女士開始堂而皇之地出入國王的寢宮。西摩家的人迅速代替了波林家族在國王身邊的位置,如今國王最喜愛的年輕廷臣不再是王后的兄弟羅切福德子爵喬治·波林,而是簡女士的兄弟愛德華·西摩爵士。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風(fēng)暴不但沒有平息的跡象,反而更加波譎云詭。終于四月初,王后的樂師馬克·斯米頓被關(guān)進了倫敦塔,他被指控與王后的弟弟有著某種“邪惡的關(guān)系”。而喬治·波林的妻子,羅切福德子爵夫人,在作證時指控自己丈夫和公公犯有叛國罪更是把這出戲推向高潮。在庭審前夜王后挺著已經(jīng)六個月的肚子去國王的套間哀求,然而國王卻在此之前帶著簡女士前去里士滿宮度假,把王后一個人丟在倫敦城里。第二天的庭審上所有法官都投票宣稱波林父子有罪,而主持庭審的正是王后姐弟的舅舅,諾??斯?。 1536年5月19日,王后的父親和弟弟在倫敦塔被處決。 …… 王后的身體明顯的衰弱下去,醫(yī)生們斷言她活不到冬天,亨利國王為她遍尋名醫(yī),但很顯然他關(guān)心的只是孩子。當(dāng)醫(yī)生建議王后離開倫敦前往鄉(xiāng)間休養(yǎng)之后,亨利立即下令宮廷搬往漢普頓宮避暑。而此時的西摩小姐,已經(jīng)在挑選婚禮的禮服了,國王已經(jīng)答應(yīng)等到安妮王后一死就與她結(jié)婚。 …… 泰晤士河邊的漢普頓宮是一座優(yōu)雅的暗紅色建筑,這座由當(dāng)年權(quán)傾一時的沃爾西紅衣主教修建的宮殿以其優(yōu)雅的花園聞名歐洲。安妮王后曾經(jīng)非常喜愛這座前主人被自己打敗的宮殿,然而今天她只是懶懶地坐在自己的起居室里。河邊的微風(fēng)吹來,從敞開的窗戶里帶來花園里玫瑰的芳香和青年男女的歡笑聲,而王后卻恍然未覺。她膚色本就偏黃,如今更是猶如蠟像一般,那張曾經(jīng)美艷的臉龐如今已經(jīng)瘦的脫了形。已經(jīng)八個半月的肚子已經(jīng)非常明顯,然而與她憔悴的面容結(jié)合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她整個下午都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是一具僵尸。她的侍女們,從之前那場可怕風(fēng)暴當(dāng)中幸存下來還愿意留下的幾位女士,如今正眼觀鼻鼻觀心地做著針線活,試圖盡可能地不讓自己感受到這尷尬的氣氛。 王后如今的侍從長,諾里斯夫人,終于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么了,她站起身來走到王后面前屈膝行禮:“陛下是否愿意去花園當(dāng)中走走?”王后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侍從長。諾里斯夫人的丈夫諾里斯爵士在五月的風(fēng)暴當(dāng)中丟掉了性命,她也顯而易見地衰弱了,甚至頭上都出現(xiàn)了遮掩不掉的白頭發(fā),然而她依舊留在這里,而自己的jiejie,則在剛一嗅到風(fēng)聲不對的時候就跑回了自己的莊園,甚至不愿意回倫敦為自己的父親和弟弟收尸……王后抬起頭看看窗外,外面陽光明媚,玫瑰園里聚集著一群衣著華貴的男女,領(lǐng)頭的兩位……不用說就是國王和西摩家的那個女人。王后嘲諷地笑了笑,然而她已經(jīng)脫了形的臉讓這個微笑看起來無比扭曲:“去花園嗎,諾里斯夫人?然而我實在對丑劇沒什么欣賞的興趣?!?/br> 諾里斯夫人嘆了口氣:“陛下,您畢竟還是王后。” 安妮·波林又露出一個類似的微笑,比剛才那個更加扭曲:“我向您保證,夫人,簡女士在今年秋天之前就可以得償所愿?!?/br> 諾里斯夫人試圖安慰王后:“陛下,如果您生下一個王子,滿足了陛下一直以來的心愿,您的地位就是不可動搖的……” “然而我非常清楚我能否活過分娩,夫人?!?,王后冷冷地說,“區(qū)別就在于,如果我生下一個王子,國王會非常欣喜,立即封他為威爾士親王,然后用一場盛大的葬禮把我安葬,甚至還會宣稱我是他的內(nèi)心摯愛,然后他會在一個月后和簡女士結(jié)婚。如果我生不下孩子或者生下一個女孩,那么他會立即宣告我與他的婚姻無效,用此作為籌碼和羅馬與馬德里修復(fù)關(guān)系,我的女兒伊麗莎白也會成為瑪麗小姐一樣的私生女,而國王同樣會在一個月后迎娶簡女士。我只想祝她好運,畢竟亨利的王后,可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蓖鹾筠D(zhuǎn)過頭看著窗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而花園里的嬉戲聲一直沒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