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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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艘受到集中火力打擊的西班牙戰(zhàn)艦已經(jīng)變得比之前還要笨拙,顯然它們的底倉已經(jīng)積上了不少的水。很快三艘受傷最嚴(yán)重的戰(zhàn)艦就被艦員們放棄了,而剩余的戰(zhàn)艦也無心戀戰(zhàn),開始朝著南邊撤退。 不列顛戰(zhàn)艦并沒有對他們窮追猛打,霍金斯爵士下令派人登上了那三艘西班牙戰(zhàn)艦,將其上有價值的東西搜羅一空,而后就將它們鑿沉。這幾艘戰(zhàn)艦已經(jīng)被打的千瘡百孔,沒有繼續(xù)利用的價值了。 接下來,不列顛戰(zhàn)艦在杜羅河口停泊了下來,接替了西班牙人剛才的角色,各艘戰(zhàn)艦上紛紛開始收容傷員,并且修補剛才的戰(zhàn)斗中留下的破損。 “那些商船有一個白天的時間來卸貨?!被艚鹚咕羰看蛄藗€哈欠,“他們會借助晚上退潮的潮水離開港口,和我們匯合,我們今晚就回國去。等到西班牙人明天早上帶著援軍回來的時候,我們早已經(jīng)在幾十海里之外了。” “這一次我們是打了西班牙人一個措手不及。”艦長看上去并沒有分享霍金斯爵士的樂觀心態(tài),“他們之后必然會加強封鎖線,我們下一次來的時候恐怕就沒有這么走運了?!?/br> “沒有下一次了?!被艚鹚咕羰坷湫χ鴵u搖頭,“葡萄牙人撐不到下一波援助到來的時候,我們也沒有那么多的物資揮霍在這些人的身上。用這四十艘船的物資換巴西殖民地,我們也不算是過于獅子大開口。這是最后的糖果,剩下的就要靠他們自己了。” 霍金斯爵士又打了一個哈欠,“我要去睡一會,等到開午飯的時候再通知我吧?!?/br> 他說著就消失在通向船長住艙的樓梯口處。 第200章 阿爾梅達要塞 11月1日,阿爾瓦公爵抵達了位于西葡兩國邊境地帶的羅德里戈城,這座城市建立在平原當(dāng)中的一處高地之上,是西班牙此次入侵行動的準(zhǔn)備基地。 從西班牙進入葡萄牙通常有兩條路線,其一是經(jīng)由羅德里戈城跨過邊境,渡過科阿河,再經(jīng)過阿爾梅達要塞,就進入了葡萄牙北部,從那里可以一路直達科英布拉和波爾圖這兩座北部的大城市。除此以外,還有一條路線是經(jīng)由南部的埃爾瓦斯要塞,向西直抵首都里斯本。 雖說后者可以盡快地抵達葡萄牙的首都,但是阿爾瓦公爵在經(jīng)歷了一番權(quán)衡之后,還是決定將進攻的重心放在北部的阿爾梅達要塞。在他看來,西班牙真正的敵人并不是里斯本的伊麗莎白王后,而是在北方樹大根深的布拉干薩公爵。對阿爾梅達要塞的進攻,將迫使布拉干薩公爵從里斯本趕來救援。而只要西班牙軍隊攻克了阿爾梅達要塞,繼續(xù)向西進軍,就可以把葡萄牙北部與這個國家的其他部分分割開來,布拉干薩公爵的勢力也就會被封鎖在北方的山區(qū)當(dāng)中。到那時,只要西班牙開出有誠意的條件,那么他毫不猶豫就會答應(yīng)的。 阿爾梅達要塞與邊境另一邊的羅德里戈城相距不到二十英里的距離,它修建在萊昂平原東部的一處平坦的高地之上,正對著科阿河的渡口。遺憾的是,要塞修建的位置距離河邊還是太過遙遠,難以攻擊渡河的敵軍。在要塞的炮火范圍之外,留下了許多通路可以供敵軍自由出入,但畢竟這座要塞把守著附近的制高點,同時又位居商品流通的必經(jīng)之路上,因此也算得上是葡萄牙北部最為重要的戰(zhàn)略據(jù)點之一。 11月3日,阿爾瓦公爵率領(lǐng)兩萬人跨過邊境,當(dāng)天晚上就渡過了科阿河,將阿爾梅達要塞團團包圍了起來。按照正常的部署,阿爾梅達要塞當(dāng)中此刻應(yīng)當(dāng)有四千名士兵把守,可自從和西班牙開戰(zhàn)的消息傳來之后,已經(jīng)有將近一千五百人逃亡回家了,那些從附近村莊里臨時征發(fā)來的民兵更是逃的一個也不剩下。要塞的指揮官本就不支持里斯本的新政權(quán),又深恐激起兵變,對于逃跑的行為不但不敢嚴(yán)厲處置,反倒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于是就像雪崩一樣,最初還是一兩個人逃亡,到了十月底已經(jīng)出現(xiàn)整個小隊趁夜色脫逃的情況。 除了人員的不足,要塞的物資供應(yīng)也捉襟見肘。許多士兵沒有武器,有超過兩百人沒有領(lǐng)到服裝和帽子,至于沒有子彈袋,水壺或是外套的情況,已經(jīng)稱不上是問題了。令人欣慰的是,要塞里的糧食和火藥還稱得上是充足,這也讓葡萄牙人有了些許抵抗的底氣。 11月5日,西班牙軍隊的火炮和輜重終于全部抵達阿爾梅達要塞之外,炮兵陣地也已經(jīng)修建完畢,六十五門火炮開始朝著這座十四世紀(jì)修建的古老要塞一刻不停地開火。在這個時代,雖然有了火器的幫助,但對于要塞的圍攻依舊是一項曠日持久的工程。炮彈的落點全憑概率決定,而要在要塞的墻壁上打開足以供突擊隊進入的破口,則需要大量的炮彈落在城墻上,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達到的目標(biāo)。 圍攻開始三天之后,布拉干薩公爵親自率領(lǐng)著一萬兩千葡萄牙軍隊出現(xiàn)在距離要塞不遠處的科阿河上游,他們的到來引起了正遭受猛烈炮擊的要塞守軍的一陣歡呼??闪钍剀娛氖?,布拉干薩公爵似乎并沒有發(fā)動進攻為要塞解圍的意思,他只是和西班牙人互相對峙著,用自己營地里的旗幟和鼓角聲試圖振作城堡當(dāng)中日益低迷的士氣。 這支葡萄牙國內(nèi)最強大的軍隊幾乎是布拉干薩公爵如今所掌握的全部籌碼,伊麗莎白王后要求他將這些軍隊用來拱衛(wèi)首都,而北方的黨羽們則期待著他用這些軍隊來保護北部貴族們的領(lǐng)地不受侵犯,但他所想的僅僅是要將這支軍隊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這寶貴的資源只能被用來維護他自己的地位,必要時成為與西班牙人談判的籌碼。布拉干薩公爵萬萬不敢將這些籌碼放上賭桌,尤其是在這個牌局的走勢變得不利的時候。 11月10日的黃昏時分,炮擊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五天,忙了一天的西班牙炮兵們還在重復(fù)著單調(diào)的射擊工作,對面要塞的石墻已經(jīng)是傷痕累累,但似乎距離垮塌還剩下很長的一段時間。 下午五點半,阿爾瓦公爵出現(xiàn)在了炮兵陣地上,他的到來引發(fā)了士兵們的一陣歡呼。公爵此番前來是為了視察炮擊的效果,根據(jù)他的時間表,西班牙軍隊?wèi)?yīng)當(dāng)在十天之內(nèi)攻克阿爾梅達要塞,如今這個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之久,而要塞的外墻上還沒有打開一個可以供突擊隊員進攻的破口。 阿爾瓦公爵用望遠鏡打量著要塞的毀損情況,“看上去炮擊的效果比起我想象的要差一些?!?/br> “他們的防御非常堅固。”旁邊的副官解釋道,“大部分的炮手和士兵都躲藏在防御工事里,我們的炮彈不能傷到他們分毫,只能期待著要塞的外墻在炮擊當(dāng)中垮塌,但是這恐怕要耗費很多的時間?!?/br> “如果我們在這里拖延半個月,那么雪季就到來了?!卑柾吖魢?yán)肅地說道,“大雪會把山谷封閉,大軍直到明年春天積雪消融之后才能夠通行,如果融雪引發(fā)了山洪的話,可能要等到初夏。那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夠粉碎葡萄牙的抵抗?明年秋天?那可就太晚了,我必須趕緊把這里的事情了結(jié),否則入侵不列顛的計劃還要再拖延上一年?!?/br> “那就是1560年了?!备惫汆卣f道,“到那個時候,不列顛人早已經(jīng)嚴(yán)陣以待,入侵成功的概率幾乎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到那時也許根本不會有什么入侵了。”阿爾瓦公爵冷笑起來,“我們的財政可能到時候已經(jīng)崩潰了,我和你會忙于鎮(zhèn)壓各處的叛亂和暴動,至于那些消耗了無數(shù)金幣建造的艦隊只能在船塢里慢慢腐爛,因為西班牙沒有錢去運行和維護他們……沒有了海軍,海外帝國那時候也保不住?!?/br> “如果明年春天之前不能夠擊敗葡萄牙人,那么無論如何也要和他們簽訂和約,哪怕是把這頂王冠白白送給伊麗莎白或是布拉干薩公爵,也要和他們達成妥協(xié)。”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如果陛下不同意呢?”副官問道。 “那么我就辭職?!卑柾吖粽f道,“如果陛下不愿意聽我的意見,那么我就只能用這種方法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了?!?/br> “說到您的態(tài)度……”副官小心翼翼地環(huán)視一圈四周,確認沒有人在偷聽他們的談話,“您在面對陛下的時候是否過于強硬了一點?雖然您是他父親的老臣,可是他畢竟是國王,只要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都不會愿意別人用說教的態(tài)度和他講話的,有時您總該作一些讓步。” “我按照陛下的意思,率領(lǐng)軍隊來進攻葡萄牙了,這難道還不算是讓步嗎?”阿爾瓦公爵不滿地用腳尖踢著地上的土塊,“如果按我的意思,一個銅子都不會花在這場好大喜功的入侵上面!” “小聲點,大人!”副官連忙提醒道,“這話要是被陛下聽到了,他會怎么想呢?無論您對他有什么看法,他都是國王,而國王天生和凡人之間存在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您可別讓他記恨上了您!” 阿爾瓦公爵低下頭,沒有回答。 “陛下就算了,唐·卡洛斯親王那里又是怎么回事呢?”副官不安地勸說著阿爾瓦公爵,“王位的繼承自古以來都是一灘渾水,您何必要把自己攪合進去呢?” “如果他做了國王,那說明西班牙罪孽深重,這是她該領(lǐng)受的天罰!”阿爾瓦公爵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您知道他竟然還把自己和不列顛的國王相比,打算親自在葡萄牙執(zhí)政嗎?我怎么可能贊同這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想!” “可他畢竟是王位繼承人。”副官接著勸說道,“而且在可見的未來都是唯一的王位繼承人……王后已經(jīng)到了彌留之際,據(jù)說陛下想要求娶法國亨利二世的女兒,但無論如何,唐·卡洛斯親王都是陛下的長子,他的繼承權(quán)別人難以挑戰(zhàn)?!?/br> “那等他繼位的時候,我就辭職好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話?!卑柾吖粽f道,“我就回我的莊園隱居,就此不問世事?!?/br> “恐怕沒那么簡單?!备惫贀u了搖頭,“他可是氣量狹小,就怕他連這樣的田園生活都不愿意讓您過呢?!?/br> “那就隨他的便吧!”阿爾瓦公爵豁達地笑了起來。 副官雖然不贊同公爵的做法,但也不得不嘆服于自己上司的這份氣度。 阿爾瓦公爵又轉(zhuǎn)身面對要塞,“看上去似乎我們對這個烏龜殼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夠接著消耗火藥和炮彈了,但愿……” 他的話還沒說完,從要塞的內(nèi)部發(fā)出了地震一般的隆隆巨響,大地瘋狂地震動著,要塞的頂部被撕成碎片,拋到了空中,無邊的濃煙和烈火從被撕開的破洞里噴薄而出,就像是毀滅了龐貝城的維蘇威火山噴發(fā)了似的。 無數(shù)的石塊劈頭蓋臉地朝著阿爾瓦公爵的方向砸了過來,副官連忙拉著他躲進了塹壕里。重達千斤的火炮,像是孩子的玩具一樣被拋到空中,落在很遠處的泥土里,砸開一個巨大的坑洼。 當(dāng)硝煙終于散去時,阿爾瓦公爵才從塹壕里爬了出來,他劇烈地咳嗽著,身上也沾滿了硝煙和塵土。 在阿爾瓦公爵的眼前,大半個要塞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了,還殘留在地基之上的只剩下殘垣斷壁和石頭的碎片。而如雨一般的碎片還在持續(xù)不斷的落在已經(jīng)徹底癱瘓的要塞的頭頂上。 “是彈藥庫,他們的彈藥庫爆炸了!”阿爾瓦公爵張大嘴巴大聲喊道,他的耳膜此刻還在隱隱作痛,“我們的炮彈引燃了他們的彈藥庫!” 他說的正是事情的真相,一顆走運的炮彈,在葡萄牙人打開庫門運送火藥的時候,從門口飛了進去,引燃了里面儲存的十五萬磅黑火藥。于是轉(zhuǎn)瞬之間,這座堅固的要塞就在爆炸的氣浪當(dāng)中灰飛煙滅了。 “我們要派突擊隊去進攻嗎?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备惫贈_著阿爾瓦公爵的耳朵大聲問道。 阿爾瓦公爵瞇起眼睛,看著面前這地獄一般的慘景:整座要塞城市里所有兩層樓以上的建筑都已經(jīng)倒塌了,哀嚎聲和呻吟聲正從殘垣斷壁當(dāng)中傳出來,在風(fēng)中絕望地徘徊著。要塞的四周滿是支離破碎的尸體,這些炮手和士兵們被爆炸的氣浪撕碎,而后就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拋到遠處。太陽已經(jīng)沉到了地平線以下,然而城市里蔓延著的大火卻把天空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沒有必要了?!卑柾吖粲行n傷地搖了搖頭,這樣的慘景無論任何人見到想必都會有所觸動的,“這座要塞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沒有必要再為了它徒增傷亡……讓那些英勇的守衛(wèi)者們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們派信使去那里,他們會投降的,因為他們已經(jīng)不剩下什么東西需要守衛(wèi)了?!?/br> “那布拉干薩公爵的軍隊怎么辦?他們會來支援要塞嗎?”副官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連完整的要塞都不愿意救援,怎么會來拯救這一堆殘垣斷壁呢?”阿爾瓦公爵看向遠方的葡萄牙軍營,那里燈火通明,顯然每一雙眼睛都在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正在燃燒的要塞,“明天天亮的時候他就會離開,把這座要塞剩下的部分留給我們。” 公爵虔誠地在自己的胸前劃了一個十字,“這真是上帝庇佑,但愿祂還沒有完全拋棄多災(zāi)多難的西班牙!” 第201章 出逃計劃 11月11日的清晨,一個西班牙代表團被派去了阿爾梅達要塞,更準(zhǔn)確的說,是那座要塞之前所在的地方。他們在一片廢墟中接受了殘余的葡萄牙軍隊的投降。 如今葡萄牙的大門落入了阿爾瓦公爵的手里,這也意味著西班牙軍隊將會在大雪封山之前深入葡萄牙的腹地,將這個狹長的國家劈成兩半。而對于布拉干薩公爵而言,這座他本來寄予厚望的要塞提前崩潰實在是出乎意料,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夠咽下這杯苦酒。 從阿爾梅達要塞繼續(xù)向西行進有著兩條路線,靠北的一條是沿蒙德古河的北岸前進,翻越阿爾科巴山,經(jīng)過維塞烏和布薩庫,最終抵達大西洋海岸的科英布拉城。這條道路要穿過葡萄牙北部險峻的群山,且道路都是狹窄的山間小路,對于軍隊的行進可謂是一場災(zāi)難。 靠南的一條路同樣要穿過山脈,但道路的狀況比起北邊要略好一些,甚至有部分道路可供運載輜重的四輪馬車通過。阿爾瓦公爵并沒有怎么猶豫,就選擇了靠南邊的這條道路,西班牙軍隊將要走蒙德古河的南岸,途經(jīng)福爾諾斯和莫爾塞拉橋,最終抵達科英布拉。 雖說比起北線來要好走的多,南線的征途依舊十分艱難,西班牙士兵們發(fā)現(xiàn)他們身處在一片山的海洋當(dāng)中,九成以上的道路比通常城市里的巷子還要狹窄,運輸物資只能依靠從山民那里征購來的騾子。陰冷的山風(fēng)讓西班牙士兵們的衣服因為潮濕而發(fā)臭,熟悉地形的葡萄牙軍隊時不時進行的襲擾更是令他們苦不堪言。 經(jīng)歷了種種艱難險阻,西班牙軍隊還是于一個多月之后的12月15日進入了已經(jīng)是一座空城的科英布拉,為了抵達這里,他們付出了接近四千人的代價,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來自于葡萄牙人的襲擾,而絕大多數(shù)犧牲者都是死于沿路惡劣環(huán)境所引發(fā)的瘟疫。 雖說付出了不少的代價,但阿爾瓦公爵還是達到了他的目的,葡萄牙王國被切成了兩半,布拉干薩公爵率領(lǐng)著他的軍隊躲進了北部的群山當(dāng)中,里斯本宮廷的喪鐘已經(jīng)敲響了。 對于身處里斯本的伊麗莎白王后,這可謂是一個壞消息接踵而至的秋天。她依舊身著華服出席各種活動,但人人都看得出她的力不從心,據(jù)宮里傳出的消息稱,她的孕吐反應(yīng)正變得愈發(fā)強烈。 12月23日,羅伯特蒙受伊麗莎白王后的召喚前往王宮。 雖然從葡萄牙南部侵入的另一只西班牙軍隊距離里斯本已經(jīng)不到五十英里之遙,然而城里卻依舊因為圣誕節(jié)而張燈結(jié)彩,與往年唯一的區(qū)別是街上的人明顯少了許多。貴族們大半都已經(jīng)出了城,而還沒有離開的也已經(jīng)將家人送去了郊外的莊園里。至于那些沒有能力逃離的平民們,只能把自己鎖在家里,乞求自己不受到兵禍的牽連。 羅伯特的馬車抵達了王宮,當(dāng)他下車時,他注意到平日里給他開門的仆人已經(jīng)換成了新的面孔,顯然那位前任已經(jīng)毅然決然地從這艘沉沒了一半的船上跳了下去。據(jù)傳言稱宮里的仆人和官員們已經(jīng)逃跑了一半,而剩下一半留下的并不是出于忠誠,而是指望著盡快和新政權(quán)搭上線,從而在新朝定鼎時確保自己站在一個有利的起跑位置。 當(dāng)羅伯特走進伊麗莎白王后的客廳時,她的女仆剛剛把盛滿了嘔吐物的盆子從房間里撤出去,而王后本人則虛弱地靠在沙發(fā)靠背上,張大嘴巴呼吸著。她的額頭和脖子,以及露出來的其它皮膚上都沾滿了細密的汗珠,如同一條被退潮留在沙灘上面的魚一樣。 “您覺得我在宮里準(zhǔn)備的這些圣誕裝飾怎么樣?”伊麗莎白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敢說它們比起往年要有格調(diào)的多?!?/br> “您是為西班牙人準(zhǔn)備的嗎?”羅伯特在她對面坐下,將自己的帽子放在膝蓋上,“我還以為您這時候會把注意力放在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上?!?/br> “時至今日,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伊麗莎白慘笑了幾聲,她的臉上沒有施任何的粉黛,平日里白皙的皮膚因為懷孕而顯得蠟黃又暗沉,像是放久了的香蕉一樣,“西班牙人三天之內(nèi)就會拿下這座城市,而我手下剩下的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放下武器歡迎他們……我預(yù)料到這個國家撐不了多久,但沒想到一切竟然崩潰的這么快!” “當(dāng)亞歷山大大帝在馬其頓的群山里降生時,誰能想到二十年后偉大的波斯帝國就要化作沙漠當(dāng)中的煙塵呢?”羅伯特說道,“葡萄牙像是一棵已經(jīng)內(nèi)部已經(jīng)被蛀蟲掏空的參天大樹,外面看起來依舊枝繁葉茂,可只要用斧子輕輕來上一下,整棵樹就會轟然倒地?!?/br> “是啊,這個國家垮掉了,可是我不會和她一起垮掉的?!币聋惿鬃绷松碜樱澳€記得我之前和您談過的事情嗎?我想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了那一步。” “您已經(jīng)選好了嗎?在紐芬蘭和巴西之間?!?/br> 伊麗莎白有些不悅地咬著嘴唇,“這是您的意思嗎?還是我弟弟的意思?他已經(jīng)給您回信了嗎?” “您知道的,里斯本如今被包圍的水泄不通,外交信件沒辦法送到?!绷_伯特說道,“不過我想,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br> 伊麗莎白冷笑了一聲,“那看來我是沒有別的選擇了?!?/br> “是的,您的確是沒有了?!绷_伯特點了點頭,“但是恐怕現(xiàn)在您要去不列顛避難已經(jīng)太晚了。如果我讓您搭乘不列顛戰(zhàn)艦離港,那么西班牙人會在特茹河口截住我們,那時候就會是二十艘戰(zhàn)艦對兩艘,我們沒有絲毫勝算,您也會落到他們的手里。” “如果我化妝呢?我可以化妝成一個女仆,甚至化妝成男人?!?/br> “那您的肚子怎么辦?再說了,西班牙人肯定也會覺得,您搭乘不列顛戰(zhàn)艦逃跑的概率最大,他們會搜查的十分仔細?!?/br> “那在您看來,我就只能留在這里束手就擒了嗎?”伊麗莎白不滿地瞪著羅伯特,“我寧可從鐘塔上面跳下去,也不會忍受這種屈辱?!?/br> “事情還到不了那一步?!绷_伯特擺了擺手,他警覺地環(huán)視了一圈,站起身來,走到伊麗莎白王后的身旁坐下。 “我有辦法將您從里斯本帶出去。”他低聲說道,“但您的身體撐得住嗎?” 伊麗莎白順著羅伯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您是說我的孩子?這沒什么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八個月了……那些孕吐反應(yīng)不過是因為我最近壓力過大導(dǎo)致的。” “是啊,是啊,我們最近壓力都很大?!绷_伯特嘆了一口氣,“好吧,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不列顛戰(zhàn)艦實在是太惹眼了,而我們也沒有實力去硬闖西班牙人的封鎖線,因此我只能把您偷運出去?!?/br> “您是說……像走私犯那樣嗎?”伊麗莎白睜大了眼睛。 “差不多吧。”羅伯特點了點頭,“我讓人用假名買下了一艘船,一艘小船,就是走私犯們常用的那種快船,在有經(jīng)驗的人手里,一個小時大約可以跑八海里。” “您是打算用它把我們運出去?” “cao縱這艘船只需要五個水手,還可以另外帶五個乘客,前提是我們擠一擠的話。我,您,您的一個女仆,坎寧子爵,當(dāng)然還有您的丈夫,正好是五個人?!?/br> “為什么還要帶上他?”伊麗莎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讓西班牙人得到他好了,反正那個病秧子也活不了多久。” “無論如何,他也是葡萄牙的國王?!绷_伯特不贊同地看著伊麗莎白公主,“他是一張牌,也許不算是什么好牌,可是您別忘了,您手里也不剩下幾張牌可以打了。只要他活著一天,他就是葡萄牙的國王,雖說我們都知道他是個木偶,但國王的頭銜總能晃花幾個一根筋的家伙的眼睛,會有人支持他的,他會成為我們干涉葡萄牙局勢的抓手,愛德華會盡全力讓他多活幾年的。” “我想你們還沒有明白,那張真正的王牌,如今在我的肚子里呢?!币聋惿撞环?shù)卣f道,“我的孩子才是葡萄牙的未來。” “我們都知道這不是實情?!绷_伯特?zé)o奈地說道,“至于這個孩子的未來,完全掌握在上帝和愛德華的手里……我給您一條忠告吧,為了這孩子的前途考慮,您抵達不列顛之后最好規(guī)矩一些,別又像當(dāng)年那樣搞一些可笑的小陰謀,那只會弄巧成拙?!?/br> “好吧,好吧?!币聋惿撞荒蜔┑卣f道,“我都聽您的,這個主意很好,就按照您說的做吧?!?/br> “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這艘船很小,比起港口里的引水員用的船大不了多少,大約四百長擔(dān)(約二十噸)吧。如今已經(jīng)入冬了,海上波濤洶涌,而我們至少要航行八百海里以上,繞過伊比利亞半島再穿過比斯開灣,最早也要在法國南部才能夠登岸。” “所以呢?” “這趟旅行存在危險性,而且必定不會舒適,您確定您的身體撐得住嗎?”羅伯特懷疑地看向伊麗莎白王后,“留在這里,無論如何菲利普國王不會讓您有生命危險的,您也許會去隱居或是進修道院,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我剛才已經(jīng)和您講的很明白了,我寧可從鐘塔上跳下去?!币聋惿讌柭曊f道,“與那相比,一場危險的海上旅行就像是郊游踏青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