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紓?cè)A下了車才見侯府大門緊閉，只有個眼熟的小廝站在門口接應(yīng)她。

    “小的給皇后娘娘問安！娘娘快請吧，侯爺與夫人在后院等您?！?/br>
    后院？莫非是……

    天色已然暗了下來，許紓?cè)A沉著臉色頷首，匆匆跟著那小廝進(jìn)了侯府大門。

    方才拐進(jìn)后院，便聽得女子哭喊的聲音——

    “姨娘救我！稚兒知錯了，稚兒不想被父親打死！姨娘——”

    第45章 追妻   豈知我不曾一命抵一命？

    “父親……別打了！啊——”

    又是一聲慘叫傳來, 許紓?cè)A的心頭猛地一緊，腳下的步子都忍不住加快了。

    她快步進(jìn)了父親的院里，讓那小廝退了下去, 又叮囑著暫時不要打開侯府的大門。

    浣心聽著屋里的慘叫，都忍不住攥了一下主子的衣袖, “娘娘, 這……”

    “沒事。我們進(jìn)去吧?！痹S紓?cè)A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主仆二人這才進(jìn)了主屋的門。

    “問皇后娘娘鳳安?！标愃卣Z先看著了人，忙起身行禮。

    坐在主位的宣敬侯許睿年也跟著起身，手里還拿著細(xì)細(xì)的竹鞭。倒是一旁的方姨娘有些愣怔, 被許睿年瞪了一眼過后這才知道行禮。

    “都這時候了，父親母親快起吧?！痹S紓?cè)A躬身去扶他們二人，又隨著許睿年坐在了主位上。

    一直半伏著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這才小心翼翼抬起眼來，見是許紓?cè)A來了，像是揪住了最后的希望一般，瘋了似的爬過去扯許紓?cè)A的衣角。

    “阿姐救我……父親、父親要將我打死！稚兒不想死，阿姐……”

    許是哭了太久，許稚華的嗓子都啞了，一邊說話一邊打著哭嗝, 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許紓?cè)A垂眸望著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忍, 她轉(zhuǎn)而去問宣敬侯，“父親, 稚兒她到底做了什么？”

    提及此事, 許睿年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他恨恨看著跪在地上打顫的許稚華，咬牙切齒，“同是我許睿年的女兒, 怎么你jiejie能做皇后，你便要這樣作踐自己，做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情來！簡直丟盡了我們許家的臉！”

    這事擱誰也說不出口，許睿年說著又忍不住怒火直沖頭頂，是許紓?cè)A慌忙給攔住，這才免了許稚華再受皮rou之苦。

    跪在地上的那人抽泣著，“我不過是想嫁給自己想嫁的人，我求過父親，也求過阿姐，可你們沒人幫我，我只能……”

    “我何時說過不幫你了？”許紓?cè)A終是冷下了臉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嫡庶有別，讓你明白即便你出身侯府，也絕不可能在將軍府做主母?？赡闳翳F了心非要嫁給他，父親與我還能逼死你不成？”

    許稚華一哽，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著臉頰滑落，“我……”

    “你是宣敬侯的女兒，皇后的庶妹，隨便挑一個京中的貴胄都能當(dāng)上主母，唯獨沈家不能。沈家與皇室乃是世交，即便是沈以昭同意娶你，陛下也不會同意。這一點你如何能不知？”許紓?cè)A的眸色冷冽，看著地上跪著的meimei，心中的不忍也都早已化為了無奈。

    “你將人灌醉又與他共度一晚，毀的不僅是你一個人的名聲，還有侯府的名聲，父親的名聲。你又可曾想過這些？”

    “許稚華，你是有多糊涂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阿姐，我錯了……阿姐，我求你不要殺我……我愿意為妾，為奴為婢我也都可以！只要讓我守在他身邊，我便別無所求了……”

    這邊的哭啼還沒完，一旁的方姨娘卻又撲上來求情，直接跪在許紓?cè)A的腳邊。

    母女兩個一人一邊朝著許紓?cè)A哭訴，又是一通亂，惹得人一個頭兩個大。

    許睿年氣結(jié)，當(dāng)真揚(yáng)起手中的竹鞭就要朝著兩人打過去——

    “父親息怒?！痹S紓?cè)A拉住宣敬侯府手臂，沉著臉色搖了搖頭。

    “如今此事尚未鬧大，便是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她心思急轉(zhuǎn)，將人安撫住，“天色不早了，父親母親先歇息吧，此事明日便會有轉(zhuǎn)機(jī)了?！?/br>
    許紓?cè)A好歹將宣敬侯夫婦給哄著回了屋里休息，又將教女無方的方姨娘軟禁在了院里，這才算告一段落。

    當(dāng)晚，許稚華便被許紓?cè)A提著去了祠堂，姐妹二人一左一右跪在蒲團(tuán)上。

    祠堂里香火繚繞，向來安靜。這會兒又只有她們二人，誰也沒說話，便越發(fā)得讓人緊張。

    許稚華心里打鼓，跪伏著瑟瑟發(fā)抖。

    “這里只有你我二人。”許紓?cè)A叩拜完祖宗直起身來，淡淡道，“說吧，你是如何將沈以昭約出來見面的?！?/br>
    “阿姐，我沒……”她話還未說完便被許紓?cè)A冷聲打斷。

    “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便是我也幫不了你。”

    許稚華耷拉著腦袋死死咬著嘴唇，又是抽泣半晌。

    許紓?cè)A也不催她，她今日既然來了，便是鐵了心要與這丫頭在這兒磨耗。

    一晚上的時間也夠用了。

    “我……是以阿姐你的名義將沈大哥約出來的……阿姐恕罪！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

    許紓?cè)A冷笑一聲，從蒲團(tuán)上站起身來，“你倒是聰明。”

    她說著不由又?jǐn)Q起眉頭，覺得沈以昭實在糊涂，明明知曉她不可能讓自己的家妹去約他見面，卻還是赴了約。

    許稚華悻悻地吸了下鼻子，語氣里又是nongnong的委屈，“沈大哥對阿姐向來……不錯，稚兒好生羨慕。”

    “可你的如意算盤終究是打錯了，”許紓?cè)A繃著臉色，目光落在許稚華仍舊忍不住輕顫著的脊背，“他沒碰你，對吧?！?/br>
    跪在地上那人咬著嘴唇?jīng)]說話，只遲鈍一般地?fù)u搖頭，也算是回應(yīng)。

    “陛下有意賜婚沈少將軍與承寧伯府大小姐盛嘉兒，此事牽連甚廣，涉及前朝政事，絕不會因為一個你而有什么變數(shù)?！痹S紓?cè)A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

    “明日你隨本宮去將軍府，沈以昭若愿意收了你還好，日后你便老老實實的在將軍府做你的妾。他若不愿，本宮已替你尋得了遙州的一戶人家，條件是差了些，但你嫁過去便是主母，也不會受苛待?！?/br>
    “阿姐！我不愿去遙州……我不愿……”許稚華慌忙要去拽許紓?cè)A的衣角，卻被那人躲開。

    “許稚華，無論明日結(jié)果如何，你都要明白，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怪不得任何人?！痹S紓?cè)A眸色冷冽，一字一頓，“日后你若再有不安分，也休怪本宮不顧姐妹之情?！?/br>
    撂下這話，她便轉(zhuǎn)身出了祠堂。

    身后那人還在哭喊著叫她的名字，許紓?cè)A只充耳不聞，快步離了那處。

    直到回了以往她住的鈿梅園，浣心這才悻悻開口：“娘娘，明日沈少將軍會答應(yīng)嗎？”

    “沈大哥我倒不擔(dān)心?！?/br>
    沈以昭并非是個始亂終棄之人，再者也會顧及著她的面子收留許稚華。只是……

    許紓?cè)A垂下眼來，重重嘆了口氣，“只是承寧伯府那邊有些難辦?！?/br>
    以盛嘉兒的性子，倒不是個容不得人的，只是許稚華這樣的手段定會讓盛嘉兒看不起。

    她倒不指望著嘉兒對許稚華如何寬待，只是怕人覺得委屈……

    手心手背都是rou，許稚華到底是她的親meimei，沒能安排好此事她也難辭其咎。

    如今也算是她為這個庶妹盡得最后一份力了。

    日后還是要親自去給嘉兒道歉得好。

    這般想著，許紓?cè)A捏了捏眉心。

    “浣心，我累了?！?/br>
    “是。奴婢這便伺候娘娘歇息?！?/br>
    *

    翌日一早，天邊方才泛起淺淡的魚肚白，侯府的大門邊被人敲響。

    有小廝匆匆趕到后院通稟：“侯爺，夫人，沈少將軍帶著聘禮來了！”

    鈿梅園的許紓?cè)A聽得此事，倒是顯得波瀾不驚。

    她垂著眉眼細(xì)細(xì)濯手，又擦了臉，這才坐到妝臺前梳妝，從頭至尾不曾說過一句話。

    直到前廳的人都到齊了，她才姍姍來遲。

    見到許紓?cè)A，沈以昭明顯有了一刻的慌神，“微臣愚鈍，不知皇后娘娘在此，問娘娘鳳安?！?/br>
    “少將軍不必多禮。只說你該說的便好?！痹S紓?cè)A微微頷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她確實只是來湊個熱鬧，憑她對沈以昭的了解，這人今早會來她早就猜到了。

    昨晚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為了嚇唬許稚華，想讓這丫頭長點記性。

    眼下沈以昭朝著宣敬侯和侯夫人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又說自己雖然能夠負(fù)責(zé)許稚華的下半生，但也僅僅止于此，再不會多旁的。

    “沈某雖有意對四小姐負(fù)責(zé)，但此事終究是壞了規(guī)矩的。再者，婚事本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家父愿在邊境，故而沈某能給四小姐的名分也僅止于妾。還望皇后娘娘與侯爺，夫人體諒?！?/br>
    許睿年起身將人給扶了起來，“以昭，此事本是稚兒有錯在先，你還愿意接納她，我宣敬侯府已是無以為報?！?/br>
    “侯爺言重了?！鄙蛞哉颜f著，目光卻不自覺地從許紓?cè)A的身上略過，又極快地垂下眼去。

    待一切塵埃落定，許紓?cè)A自然也要回宮去跟傅冉回稟了此事。

    她好生安慰了父母幾句，又禮數(shù)周全地拜別過后，這才轉(zhuǎn)身出了宣敬侯府。

    只是路才走一半，便有人匆匆追了上來。

    “皇后娘娘，讓微臣送您回宮吧。”沈以昭畢恭畢敬地朝她行了一禮。

    許紓?cè)A擰著眉頭看他，倒也不曾拒絕，只說：“想來陛下今日也有話要對少將軍說?！?/br>
    也算是默許了沈以昭的護(hù)送。

    只是這樣的護(hù)送，到底也不方便兩人說話。

    直到入了宮門，許紓?cè)A下了馬車，沈以昭才上前來。

    “娘娘，您的裙角臟了，擦一擦吧?！彼f著遞上來一方白帕，那帕子潔凈，上面無半點花樣與用過的痕跡。

    許紓?cè)A心中明了，接過帕子盈盈行了一禮，“多謝少將軍?！?/br>
    沈以昭知道她這是會對了意，一直緊張著的臉色總算是稍有緩和。

    “微臣前些時書信給家父，讓父親帶了朝陽花的種子回來。將來若有機(jī)會，定會邀請陛下與娘娘一同觀賞?！?/br>
    他這話說得巧妙，即便是被人聽了去也挑不出錯處。

    “好?！痹S紓?cè)A笑著頷首，與他拉開距離，“少將軍莫讓陛下等急了，本宮還要回宮照看太子，便先告辭了?！?/br>
    “恭送皇后娘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