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紓?cè)A看都懶得看他，只兀自吃著自己的飯，任由那人時(shí)不時(shí)給自己添上一箸子菜，只是她不動(dòng)那些便是了。

    一頓晚飯吃完，許紓?cè)A都沒跟那人說上兩句話，從頭到尾她都想著快些吃，早些吃完好能早些把人趕走。

    可偏偏這人也不知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賴皮，她明說暗說也沒有用，就坐在她的榻上像是被黏住了似的。

    許紓?cè)A氣結(jié)，將屋里的人都給屏退，準(zhǔn)備跟那人打開天窗說亮話。

    “陛下今日來到底是為何？”她沉著臉色，語氣也帶了十分的冷漠。

    傅冉卻笑著抬了抬下巴，“分明是你讓朕來的。”

    “我何時(shí)說過這話？”許紓?cè)A只覺得這人一旦不要臉起來，還真就沒什么可治了。

    她盡可能地壓下自己的怒火，臉色仍舊冷漠，“陛下若是想要消遣，聽聞您宮里近來多了幾位美人，不如回宮去倒也自在，何苦在這兒受臣妾的氣?！?/br>
    原本不過是撒氣的話，可到了那人的耳中卻生生變了個(gè)味兒。

    傅冉輕笑著望向她，像是沒脾氣一般，“紓兒這是吃醋了？”

    “什么？”許紓?cè)A的眉頭幾乎擰成了個(gè)“川”字，她現(xiàn)在恨不得將這人的腦袋擰下來，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東西。

    為何她說的每一句話，這個(gè)人都能誤解成另一個(gè)意思？

    她望著那人的模樣忍不住冷笑兩聲，“我倒是從未想過，堂堂一國之君竟也有這樣的一面。一時(shí)間我竟不知是該覺得你可憐，還是可笑?！?/br>
    傅冉唇角的笑容漸漸淡去。

    他坐正了身子，眸中的情緒認(rèn)真到像是要將人給溺在其中。

    “若是你喜歡，在你面前我可以永遠(yuǎn)都是這副模樣?！?/br>
    “不必。”許紓?cè)A拒絕得斬釘截鐵，“陛下只要守好自己所愛的江山和權(quán)力便好，臣妾這里便不勞您費(fèi)心了?！?/br>
    “可你又怎知，我所愛的是江山和權(quán)力？”

    他目光灼灼，許紓?cè)A下意識地別開眼，“難道不是么？盡管那些都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情，但我卻從未敢忘。相信陛下你也記得，當(dāng)年宣敬侯府被全部流放時(shí)的場景吧？”

    屋里的氣氛霎時(shí)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她聽得那人嘆了口氣，沉聲問道：“紓兒，你愿意聽我講個(gè)故事么？”

    第49章 追妻   早已離不開你。

    “紓兒, 你可愿聽我講個(gè)故事么？”那人的語氣像是帶了乞求一般，聽得人心尖都跟著發(fā)軟。

    許紓?cè)A微皺著眉頭，“不——”

    她話還未說出口, 便被匆匆進(jìn)屋來的浣心打斷。

    “陛下，娘娘, 不好了！太子殿下突然發(fā)熱, 身子燙得不行！”

    許紓?cè)A的腳下一軟, 手還沒來得及撐在桌上，便已然被身旁那人給扶住。

    傅冉將她整個(gè)身子都攬?jiān)诒蹚澙铮林樕タ翠叫? “去請?zhí)t(yī)了嗎？將所有太醫(yī)都叫來！”

    浣心連連點(diǎn)頭，“小六子已經(jīng)去請了！只是小殿下哭鬧不止……”

    許紓?cè)A早已顧不得那么多，用力掙脫那人的手臂，快步朝著傅澄頤所在的偏殿而去。

    浣心也忙跟上主子的腳步，在一旁攙扶著，“娘娘，小心些?！?/br>
    許紓?cè)A哪兒還顧得小心不小心，這會(huì)兒恨不得立馬飛到偏殿去看兒子。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rou，熬了兩世, 這么些年才得了這么一個(gè)寶貝，怎么舍得讓他這樣受罪！

    眼看著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傅冉的臉色越發(fā)難看起來。

    “喬誡?！彼谅晢玖艘痪?，便見一道黑影快步進(jìn)了殿里, 隔著一道屏風(fēng), 朝著里邊躬身等候著吩咐。

    傅冉的語氣冷厲，“立刻將蕓梨押到御審司大牢審問，直到說出真話為止?！?/br>
    “屬下遵命?！?/br>
    “李卯, 隨朕去一趟慈昀宮。”

    ……

    “娘娘，經(jīng)過老臣這幾日的觀察來看，太子殿下這并非急病而是中毒。”孫慎平沉聲分析道，“這種藥粉只作用于三歲以下的嬰孩，名為‘嬰啼’，雖不傷性命，但幾次三番染上也會(huì)致使孩子腦力發(fā)育不全，會(huì)……”

    “會(huì)……怎樣？”許紓?cè)A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跟著發(fā)顫，她緊緊攥著手里的帕子，想要知道太醫(yī)要說的話，卻又害怕。

    孫慎平似是重重嘆了口氣，“會(huì)成為癡兒?！?/br>
    癡兒……那不就是傻子？

    許紓?cè)A的心猛地一沉，“那頤兒現(xiàn)下情況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太子殿下此次沾染的粉末比上次要多，怕是要多用幾服藥，老臣已讓人去取了！”

    “好?！痹S紓?cè)A連連點(diǎn)頭，只要現(xiàn)下頤兒無事便好。如今最重要的是抓住這個(gè)將毒粉帶給傅澄頤的人。

    “孫太醫(yī)，還請你先與本宮講一講這所謂的‘嬰啼’到底為何？何處會(huì)有，又要如何才能染上？”

    孫慎平答應(yīng)著，將自己所知有關(guān)“嬰啼”之事同她詳細(xì)地講了，又將自己的猜想暗示給了許紓?cè)A。

    “這粉末的效用不過幾個(gè)時(shí)辰，若太子殿下這幾日不曾出宮……還請娘娘細(xì)細(xì)思索?！?/br>
    眼看著浣心煎好了藥端上來，許紓?cè)A沉聲喚了她一句，“將這幾日伺候在偏殿的所有人都叫來，在院子站好，一個(gè)個(gè)搜查?！?/br>
    她說著看了一眼身后正抱著孩子的乳娘，“尤其是那幾個(gè)貼身照顧的，都要細(xì)細(xì)地查?！?/br>
    “是，奴婢這就去辦。”浣心將藥碗遞給了主子，順帶著將乳娘也給拉扯了出去，孩子便由許紓?cè)A親自照顧著。

    孫慎平跟著浣心一起去搜那些宮女太監(jiān)們身上是否有毒粉，這會(huì)兒屋里便只剩了他們母子二人。

    方才她一直忙著詢問太醫(yī)，又緊張著孩子的情況，一時(shí)間竟不曾發(fā)現(xiàn)少了個(gè)人。

    這會(huì)兒許紓?cè)A才驚覺皇帝并沒有從寢殿那邊跟過來，心中不由疑惑。

    她生下傅澄頤時(shí)，最開心的便是那人，怎得如今孩子病了他卻連看都不來看一眼？

    罷了。

    左右她也不想這孩子跟傅冉關(guān)系過于親密。

    許紓?cè)A這么想著，垂下眉眼給孩子額上那塊已經(jīng)被捂熱了的手巾浸了冷水，擰得半干重新放上。

    又舀了一小勺藥汁，吹至溫?zé)岵胚f到小娃娃的唇邊。

    她柔聲哄著孩子吃藥，眼眶忍不住都泛了紅，“頤兒別怕，無論誰要害你，娘親都會(huì)讓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jià)……”

    *

    夜幕籠罩著整座翡京城，空中少見的幾顆明星泛著淺淡的光，月色幾乎淹沒在一團(tuán)烏黑的云中。

    就連那座繁華的府邸也有大半被籠罩其中，唯有書房透出來的燈光隱隱透過黑暗，企圖在院中投下一小片光亮。

    窗前站著的那人仰頭望著空中那模糊得幾乎辨不出形狀的月亮，漆黑的眸子泛著寒涼的光。

    他負(fù)手而立，像極了當(dāng)初那個(gè)他十分崇拜的男人。

    只是如今的這份相像，令他既惡心又憤怒。

    “時(shí)候差不多了?！彼偷偷氐懒诉@么一句，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笑聲在空曠的院子里幽幽回響，聽得人心里發(fā)顫，像極了鬼魅之音。

    “既然我不能擁有所愛之人，那么你也不配?！彼瓜卵劭粗约耗粗干洗髦哪敲栋子癜庵?，輕輕摩挲兩下。

    似乎又浮現(xiàn)了那人將這扳指送給自己時(shí)的畫面。

    ——“過往已矣，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定會(huì)護(hù)你周全，保你衣食無憂?！?/br>
    ——“愿你能過瀟灑自由的日子，而不是像我一樣?！?/br>
    “像你一樣……”傅禹低低地笑了一聲，“我確實(shí)不會(huì)像你一樣?！?/br>
    “但你卻要同我一般了?！?/br>
    *

    慈昀宮里不知是誰摔了茶盞，清脆的聲音劃破夜色，陳素語歇斯底里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皇帝，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傅冉的目光冷冷落在她的身上，“母后心知肚明，又何須朕說。”

    他站起身，背對著自己那位早已喪心病狂的母親。

    “您如今還是太后，朕也尊您為太后?？蛇@并不代表著您從前做的那些事都不復(fù)存在，更不代表著您可以只手遮天。”

    “傅冉！你別忘了你是誰的兒子，你——”

    “夜深了?！备等綋P(yáng)聲將話給截了過來，終是再也沒看身后那人，“朕便不打擾母后歇息了。待明日水落石出，做過的沒做過的便也都會(huì)清晰明了。”

    “母后您好自為之。否則，兒子也保不住您了?！?/br>
    眼看著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陳素語的身子猛地一顫，嚇得一旁候著的蕓梅慌忙滾去將人給扶住了。

    “太后您當(dāng)心……”

    “想我懷胎十月生了他，又嘔心瀝血二十年，卻養(yǎng)出這么一個(gè)逆子！逆子！”她指著傅冉離開的方向，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目光忽地朝著側(cè)間供著的排位看去——

    陳素語憤憤走至案前，將那上面的供品排位一概推倒，扔在地上。

    “傅明則，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這便是你的兒子！你的好兒子！”

    “太后……”蕓梅快步過去要扶她，卻被一把推倒在地，驚慌地去看雙手撐在桌案前的主子。

    屋里霎時(shí)間響起凄厲的笑聲，伴著女人喊到嘶啞的聲音回響在整個(gè)慈昀宮。

    “你們傅家欠我的，終歸是要還的！”

    ……

    許紓?cè)A半夢半醒之間聽得了腳步聲，她費(fèi)力地睜開眼來看，只見一模糊的身影正坐在床邊，似乎是要伸手去碰睡著的孩子——

    她一個(gè)激靈醒了過來，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腕，“你做什么？”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嘆息，那人反過來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卻也透著十足的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