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專業(yè)組分完，計劃生育專業(yè)組應該是相對空閑的。

    而島上很多患者對蔣主任的專家號有種迷之崇拜，如果不是急癥，寧可多等一周都要等到她的門診號。

    蔣麗紅合上會議記錄本，“那就這么定了，明天開始醫(yī)生對應的診室外會掛每個醫(yī)生的治療方向，以便患者根據(jù)病癥選擇?！?/br>
    —

    醫(yī)院后勤部制作牌子的速度很快。

    當天下班就把各個門診室門口的牌子換了。

    醫(yī)院忌諱數(shù)字‘4’，因為和‘死’諧音。

    所以醫(yī)院里的所有編號都特意跳過‘4’，包括舒安所在的‘4’號診室，被直接命名為‘5號診室’。

    更換牌子后，舒安的‘五號診室’變成了——

    ‘計劃生育門診一’

    醫(yī)生專長那欄更新為——

    ‘婦科囊腫、異常zigong出血、人|流或引產(chǎn)咨詢’

    仁德醫(yī)院的門診號可提前一周預約。

    來找舒安看病的人里有個無排卵性功|血的學生，這種由于神經(jīng)內(nèi)分泌系統(tǒng)功能紊亂所導致的不規(guī)則zigong出血不是一次性可以治療好的病癥，需要連續(xù)用藥，并觀察患者的月經(jīng)周期。

    這個學生年紀不大，在筇洲上高中。

    她之所以找舒安看病，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只有舒安在周五下午有門診，而那個學生只有周五能請兩節(jié)自習課，回西珊島看病。

    舒安只是主治醫(yī)生，普通號沒主任號那樣緊俏。

    學生mama有時候都沒提前掛號，就帶著孩子來醫(yī)院看病時才掛號。

    這日，母女倆像往常一樣在導診臺那掛了舒安的號，然后嫻熟地往診室走。

    舒安的診室開著門，里面沒其他病人。

    她看到母女倆來，又從后面拉過一張凳子要給她們。

    可那個mama忽然拽住女兒，在診室門口頓了好一會，都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舒安覺得有點奇怪，走出去問：“怎么了？是有什么問題嗎？”

    學生mama指著門口的牌子，“舒醫(yī)生，你這專長這怎么還多了人|流和引產(chǎn)咨詢？”

    舒安向她解釋了醫(yī)院的新分科，“分得細一點，更方便你們掛號嘛。

    學生mama擰緊眉，瞬間明白了村里最近在談論的話是什么意思。

    原先的人|流、引產(chǎn)手術是幾個醫(yī)生流轉(zhuǎn)著做的，現(xiàn)在這么一分幾乎全由舒安負責。

    因為這樣，現(xiàn)在島上村民直接將舒安和‘劊子手’劃等號，說她做這種手術不道德，是要遭報應的。

    舒安和賈勤勤關系好又是島上人盡皆知的事，現(xiàn)在她分到了這個組里，村里人紛紛嘖聲，對她的人品和醫(yī)德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學生mama讀過一點書，舒安診療時耐心、溫柔，她對她印象很好，沒把村里人的閑言碎語放在心上。

    現(xiàn)在看到診室門口的牌子，不經(jīng)陷入沉思。

    她相信舒安的人品和醫(yī)德，但也覺得做這種手術的人會沾霉運，她的孩子只有十五歲，還沒結婚，未來的日子還長呢。

    學生mama權衡再三，結結巴巴地問：“那個……舒醫(yī)生，我想換主任號。你能幫我問問蔣主任下周什么時候有時間嗎？”

    舒安怔住，愣神片刻，尷尬地說：“蔣主任下周已經(jīng)沒號了。她現(xiàn)在換到我隔壁的診室了，你可以去問問她愿不愿意給你加一個號?！?/br>
    學生mama一聽，嘴角勾起，趕緊帶著孩子往隔壁走。

    可走到那個門診看到新更換的牌子上多了個‘不孕不育門診’，原本陰轉(zhuǎn)晴的臉再次沉下來，變成了豬肝紅，有尷尬也有不解。

    她不懂，怎么想找的醫(yī)生全往這方面發(fā)展了？

    舒安以為她是不信任自己的診療，看到她微變的神色立刻猜出原因，走過去說：“你女兒的病不嚴重，我已經(jīng)幫她調(diào)過四個月了，現(xiàn)在月經(jīng)正常了嗎？還是一個月會來很多次嗎？”

    學生mama搖頭，“不會了。都正常了?！?/br>
    舒安笑笑，“如果是這樣，其實不來醫(yī)院看也行?！?/br>
    兩人聊了幾句，學生mama帶著孩子離開了。

    舒安單手攥緊原子筆插進白大褂口袋，拇指壓在原子筆尾部反復按壓，細彈簧吱呀吱呀的彈跳聲猶如她此刻煩躁不安的心跳。

    蔣主任的診室門口依舊排著長隊，絲毫不受這個分組的影響。

    但她的診室卻空了。

    除了手術室給她安排的人|流手術，幾乎沒人愿意來找她。

    她是不是選錯分組了？

    下班后，舒安拖著失落和疲憊的身軀去海邊散步。

    正值漲潮，有不少村婦拿著筐子在撿螺子。

    舒安聽到她們說——

    “那個舒醫(yī)生真是霉?。‖F(xiàn)在去專門做人|流手術了，以后可千萬別掛她的門診?！?/br>
    “她不是四號診室嘛！現(xiàn)在倒是符合這個數(shù)字了！”

    “啊？她是‘4’啊？不是在‘5’嗎？”

    “你仔細去數(shù)，她就是四號診室，還寫個五掩人耳目呢！”

    第105章 .1989排擠

    羊角島的二期工程于三月中旬結項。

    羊角島的整島改造工程分為三期, 第一期是增加就業(yè)機會，完善島內(nèi)產(chǎn)業(yè)鏈的基礎工程，主要是副食品加工廠和村委的建設。二期工程則是村屋改造的試驗工程，目的是改善村民的居住條件。

    羊角島是熱帶季風氣候,長夏無冬,雨量充沛,六月至九月是臺風季,因此在房屋設計里抗風防潮是首要考慮的。其次，筇洲政|府希望將這個工程作為省示范,要求設計需盡可能地保留地方特色。

    三個工程師帶著筇洲來的專家組到建成的新村進行參觀。

    整村改造工程體量大，二期只是試驗工程，挑了幾個村干部和村勞模的家進行改造,二期驗收合格后，才會進行三期的全村改造。

    陳竹青的主攻方向是房屋的基礎建設，負責房屋的水、電、格局設計及建造，而房屋的外立面是向文杰負責的。

    筇洲來的專家問：“你們這個設計是參考了筇洲的民居特色嗎？”

    陳竹青剛張嘴，就被那人打斷，“我問的是向文杰?！蹦侨说哪抗馍云茏匀坏芈湓谂赃叺南蛭慕苌砩?詢問的目光懇切、真摯，和方才對陳竹青的態(tài)度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人點點頭，“你說吧。這個外立面不是你設計的嗎？”

    陳竹青才是總工程師,一期的驗收工作匯報由他全權負責。

    上一次專家來時,向文杰和方維就跟陪襯似的,低頭跟在一行人后面，基本沒什么說話的機會。

    現(xiàn)在突然把問題拋給他，他又驚又喜,愣了幾秒，迅速接上回答：“是。我到筇洲市規(guī)劃局和市圖書館都查過資料，這的民居多為類四合院，喜歡雅淡清爽的色調(diào)?！?/br>
    向文杰往前跨了幾步，走到陳竹青之前去，主動領著專家組往村里走，“這的村民多以捕魚為業(yè)，受教育程度不高，但村里人很有美術天分。我剛進村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很多戶人家墻上都有畫壁畫?！?/br>
    他們循著向文杰所指的方向看去，改造過的幾戶人家全是以青灰色為主調(diào)的設計。青磚和白石搭成墻壁，綠灰的泥瓦屋頂，白泥方磚墁地。

    素雅大方的顏色拂去人心間燥熱，給這個小海島披上一層靜謐的紗幔。

    墻上的壁畫是向文杰請村里有名的幾個壁畫師父統(tǒng)一繪制的。

    畫的是鄉(xiāng)土氣息濃郁的，象征吉祥的龍、鳳、麒麟等，但和祖廟、祠堂的大紅深金不同，這的壁畫同樣是以青色、淡藍色為主色調(diào)，乍一看還挺文雅的。

    工程開始前，向文杰查閱過很多資料，包括地方傳說和神話故事。

    他沒想到專家會問自己，沒有事先準備，剛開始介紹還有些磕巴，眼神飄忽不定地，不知該往哪看，盯著專家會緊張，看別處又覺得不禮貌。想來想去，把視線落在了站在專家后面的陳竹青肩膀那。

    畢竟事先準備工作做得齊全，聊著聊著，向文杰逐漸打開話匣子，狀態(tài)也漸入佳境，不需要靠盯著陳竹青來緩解緊張感。大方地帶著專家組滿島亂竄，要不是陳竹青攬著，他甚至想帶專家去后山看島上的珍稀鳥種。

    專家組在羊角島待了三天，期間的匯報工作全是向文杰挑大梁。

    陳竹青把事先準備好的匯報文稿交給他，誰知他發(fā)揮過于良好，輸出穩(wěn)定，根本沒用上，靠著一口伶牙俐齒把專家組哄得一愣一愣的。

    村委的會議室里，陳竹青坐在主位，看著臺子上的向文杰，再看看身邊的專家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種又酸又澀的難過情緒在悄悄蔓延。

    不是因為向文杰得到重視，而是作為總工的他被刻意輕視、排擠了。

    他本就是心思細膩的人，專家組在島上的這幾天幾乎把‘我不喜歡你’這五個字掛在腦門上，且個個如此。偶爾聊到土建，他剛要發(fā)言，就有人又匆忙把話題轉(zhuǎn)走。

    之前讓他停職調(diào)查的是西珊島醫(yī)院的項目，跟羊角島的工程沒有半點關系。

    在羊角島的工程上，他不僅沒有一點錯誤，還靠著這個項目讓筇洲工程院和市規(guī)劃局拿到了工程金章，獲得一筆不小的國|家建設撥款。

    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這么對他？

    因為工作原因，他常去筇洲進行匯報工作。

    這次來的專家組里有個是負責行政工作的，和他還算熟悉。

    陳竹青糾結半天，決定私下去找他。

    只是專家組住在一個院子里，做什么都一起，他想了三天，才找到一個核對工程書面材料的理由，把那個文書叫到村委辦公室。

    他特意讓文書午休的時間來，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文書剛進門就猜到他想問什么，往椅子上一坐，靠著椅背，像個大爺似的，仰著頭，拿鼻孔瞧人，那表情似是在說‘有什么事？問吧?！?/br>
    陳竹青也沒在意，問道：“是筇洲工程院對我的工作不滿意？”

    “是。”文書點頭，沒跟他繞彎子，讓他自己去瞎猜，而是直截了當?shù)鼗氐?，“筇洲工程院一直在注意你們工程進度，你每年過年都休探親假，而且時間不短，一延再延的。尤其是……”文書稍稍頓了下，“一期項目開始前，你竟然請了將近三個月的假期？一期項目本來是向文杰負責的，是你跟他換了，又請假這么長，回來也沒有馬上動工……”

    前面說的那些是事實，他沒法反駁，可聽到后面又有些不甘心，小小聲地回：“一期的開工確實是晚了些，但整個工程是在向文杰之前申報的規(guī)劃時間內(nèi)完成的，我甚至提前半個月完成了工作。這些一期工程結項的時候，筇洲工程院都是給予認可和表揚的?！?/br>
    陳竹青有能力，有實績，想到這里，他信心猛增，聲音逐漸提高，“我比向文杰更有經(jīng)驗，整島改造三期工程設計由一個工程師總負責是最好的，分開來設計看起來好像會提高效率，可是每個工程師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每一期換一個總負責人，新的總工程師不僅要和前一期工程協(xié)調(diào)，還要考慮后一期的建設，其實效率更低?！?/br>
    工程上的事，文書不懂，他只知道因為陳竹青的缺勤，筇洲工程院那邊反應很大，尤其是經(jīng)歷樊云良拋下工程、無故離職的事之后，工程院很看重這塊。

    陳竹青身后有個展示柜，上面是他來西珊島之后拿的所有工程獎章。

    他沒放在家里，全擺在了辦公室。

    是對自己的鼓勵，也是讓村民放心。

    文書盯著那一墻的獎章，高昂的頭顱低下一些，岔開的腿并攏，慢慢坐正身子，態(tài)度也隨之變得恭謙，“陳總工，我知道您工作能力強。但樊云良的突然離職，給院里的打擊很大。那時候西珊島醫(yī)院的院長寫了批評信寄到省里，幸好院里發(fā)現(xiàn)及時給攔了下來。這個工程是國|家重點工程，對省里和工程院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西珊島離筇洲真是太遠了，交通又不方便，院里沒法時刻掌握你們工程的進展和工程師的情況，才會如此緊張，經(jīng)不起一點差池。況且您還有……”還有被舉報的‘前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