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一覺睡醒，只覺得神清氣爽。一整夜的深睡好像帶走了連日的疲勞，讓他格外的精神。

    懷里的虎虎睡得蹬腿，床尾的尺玉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門口的小貍花和小警長也都在睡著。

    那碗魚片粥的威力出乎意料的大。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小貓咪窩在碗型的貓窩里，露著肚皮，毛絨絨的爪爪碰爪爪，睡出了格外妖嬈的身姿。

    顧長安蹲下去挨個揉揉肚皮，獲得小貓咪拳打腳踢的哼唧。

    他大笑著收回手，換了衣服高高興興地下了樓。

    尺玉在樓下與白七一起坐在靠窗的沙發(fā)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外面熱鬧的早市。聽見下樓聲，它站起身抖抖毛，將自己抖得蓬松松的，才撲過去要抱抱。

    “長安退燒了嗎？”尺玉問。

    “退啦?！鳖欓L安說，“昨天是白七爺照顧的我嗎？”

    白七低低應了一聲。

    顧長安就笑得眉眼彎彎地說：“我總覺得我好像做了個夢。夢到虎虎在我身邊，身體越拉越長就變成了一個好大的你?！?/br>
    白七神色一僵。

    顧長安壞心眼繼續(xù)道：“你說是不是因為你們倆都是白色的，我才會做這個夢的。”

    “……嗯?！卑灼哒f，“或許。”

    “多謝你昨晚照顧我。”顧長安說著，點亮了萬界互聯(lián)，習慣性扒拉了兩下，就聽白七問他：“長安，你想不想學騎馬？”

    “嗯？”顧長安回頭看他，“怎么會問這個?！?/br>
    “你需要運動?！卑灼哒f，“想學嗎？”

    明朝十分注意馬政的建設，除了有邊關的馬市，民間也有代官養(yǎng)馬的畜牧場，買一批馬雖然貴，但卻并非不可得的東西。

    顧長安想了想，誠實地說：“我們這院子可能養(yǎng)不了馬?！?/br>
    得了他這話，白七就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這么會兒時間，貓咖外默默排起了小隊。

    入冬后，自動販賣機里的冰水就換成了暖茶。加熱了的蜂蜜檸檬水喝起來與冰涼的有一種不同的口感。酸味更重一些，卻少了涼水的那種澀感?？诟懈咏z滑。

    口感變了，價格沒變。這茶喝上一口還能暖許久的身子，大家就又回到了貓咖前。

    排隊久了，看誰都是熟面孔。湊到一塊，誰都能聊兩句。

    “貓老爺今兒家里怪冷清的。”

    “他那些貓還沒起床哩。”

    “哎喲他那小閨女去哪兒了？好些日子沒見了?！?/br>
    “嗐，這不是聽說他和老虎老爺吵架，老虎老爺把閨女帶回家了么。我原想著，等我攢夠錢，去店里親手摸摸貓老爺?shù)男￠|女，也好沾點福氣。結(jié)果……哦豁?！?/br>
    “他們做妖怪的，也要好好念書么。不然貓老爺怎么把他那一雙兒女往菩薩座前帶?！?/br>
    這話一出口可不得了，大家紛紛開始咨詢“貓老爺回菩薩座前”后續(xù)。

    白七聽在耳朵里，只覺得他許久沒去過茶樓酒肆，確實跟不上杭州人民這奔放的劇情進展。

    只能甩甩衣袖，蹭進了廚房。

    一碗魚片粥放倒了家里半數(shù)的貓口，顧長安就決定今早樸素一點，做了一份簡單的雞蛋面。

    白七爺是個不挑嘴的，只要是長安做的飯，都可以。

    尺玉也是個很能滿足的小貓咪，只要飯里有靈氣，小貓咪都不挑。

    兩人兩貓吃過飯，顧長安將萬界互聯(lián)的鏡頭機位調(diào)好，剛準備看書，隔著玻璃窗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衣衫單薄的借光少年郎，正拿著一個描金葫蘆，有些緊張地往自動販賣機里投幣。

    他太緊張了，拿著葫蘆的手rou眼可見的在發(fā)抖。

    顧長安看了他幾眼，若有所思地點了個鏡頭，讓它飛出門外。

    白七跟著掃了一眼，就有些無趣地收回了視線：“一個黃牛?！彼f。

    “我便是覺得，他應當是舍不得拿十個銅板買杯水的?！鳖欓L安說，“更加用不起那樣一個葫蘆?！?/br>
    正說著話，鏡頭已經(jīng)追上了那借光少年郎，見他將葫蘆抵還給一個穿著短打掛著腰牌的中年人，又從中年人手中得了五個銅板。

    “賣掉自己的分量，只得了五個銅板，他這算數(shù)不太好?！鳖欓L安笑道，“起碼也得十五個銅板吧！”

    白七對這種人向來沒興趣，用長安的東西換自己的利益，就更讓他不喜了。

    他哼了一聲，有些不高興。

    顧長安側(cè)頭一看，就見小白虎也同款氣呼呼，連長長的胡須似乎都張牙舞爪了起來。

    他笑得不行，去抱著虎虎揉：“我們小白不生氣，哥哥都不氣，你也不要氣?！?/br>
    這么冷的天，那小郎君衣衫還那么單薄。要是賣掉自己的水位能讓他好過一些，那就賣掉也可以。

    反正這種代打水的事，禁也禁不住。

    一連幾天，顧長安都見到了那小郎君。

    白日里替人打水，換五個銅板。天黑了就縮在貓咖的墻角，借著貓咖的光看著紙卷。

    紙卷上的內(nèi)容顧長安也認出來了，他那幾張紙上記著的，居然是《大學》的內(nèi)容。那小郎君在借著他的光看書。

    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這么冷的天，整日里跑來跑去，也不添一件衣裳。

    日落月升，就又過了一天。

    河坊街的夜市鬧騰騰的收了攤，顧長安也滅了一樓的燈回了二樓。

    樓下熱鬧的燈火暗淡，各家商戶鎖好門窗，只余下院中一兩盞小燈。從二樓往外望去，窗外燈光稀疏，夜色已然濃重。

    顧長安摸了本書在窗邊坐下，剛翻了兩頁，萬界互聯(lián)突然發(fā)聲了一陣警報——

    “嘀嘀嘀，請注意——”

    作者有話說：

    昨天帶小貓昭去復查，藥物過敏引發(fā)了過敏性皮炎……

    回家給小貓昭喂止癢藥和消炎藥，因為藥物太難吃，親子關系宣告破裂。只要是我喂的東西，它都不要吃了。

    一會兒吃過午飯帶出去找醫(yī)生給貓喂藥_(:3」∠)_

    希望這幾天難吃的苦藥吃完，小貓昭能徹底好起來。

    第57章 失溫

    萬界互聯(lián)第一次發(fā)出這樣的警報聲,顧長安放下書快步下了樓。

    一樓滅掉的燈火隨著他的腳步一一亮起，萬界互聯(lián)的納米鏡頭就在樓梯處投下了一副畫面——

    那衣衫單薄的借光少年郎，蜷縮在墻角昏迷不醒。

    顧長安見狀,馬不停蹄地往大門走去。

    那少年郎看書的地方是貓咖朝著街面的墻角,恰好處在一個十字路口的風口處。像這般白晝溫差巨大的日子,再被冷風接連不斷的吹,恐怕會有失溫的危險。

    顧長安越想越是擔憂，急急出了貓咖大門,被冷風吹了都沒注意。

    白七見狀，眉頭微皺。只跨了一步就從室內(nèi)到了墻角處,他俯身將昏迷的少年人抱起：“回去。外面涼?！?/br>
    顧長安這才后知后覺地覺得冷了。他連忙退回室內(nèi),看著白七將人帶進來往沙發(fā)一扔：“然后怎么做？”

    顧長安伸手探了探對方的溫度。觸手冰涼，幾乎感受不到溫暖。他身上那薄薄的一層單衣,也根本沒有御寒的功能。

    “我去拿被子,你給他量個體溫?！鳖欓L安立刻說,“做好保暖,看看他有沒有失溫?！?/br>
    溫度計吧臺就有,被子則要去二樓翻找一番。

    他的動作很快，被子拿下來的時候，體溫也已經(jīng)量好了。

    那少年人的核心體溫只有三十五度,已經(jīng)中度失溫，這時候保暖就顯得格外重要。所幸貓咖里四季如春，是二十六度的好氣候,顧長安用被子將人裹好，又灌了兩個熱水袋，放在那少年人的腋窩和脖頸處。

    尺玉在一旁看著。等顧長安掖好被子，它就跳到少年人腹部的位置趴了下來。

    它是貼心又聰明的小貓咪,知道在失溫狀態(tài)下，保持好核心溫度的重要性。

    核心保溫做好，就只需要慢慢等四肢回暖。

    做好這一切，他就進了廚房，準備給那少年人煮一鍋蜂蜜牛奶。

    三十五度的失溫不至于讓人昏迷不醒，會突然昏厥很可能還與低血糖或是營養(yǎng)不良有關。不管是什么原因，醒過來喝上一杯甜甜的牛奶，都不會出錯。

    白七見無事可干，也就跟著進了廚房，倚在門口看長安。

    “你去查一下監(jiān)控?！鳖欓L安熟練地說，“看看他是什么時候昏的?！?/br>
    那少年人格外警惕，每次顧長安多看他兩眼，都會嚇得他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次數(shù)一多，顧長安也就不再關注他。反正每到宵禁，那墻角總是無人的。誰知一移開視線，那少年人會悄無聲息地昏在墻角。

    得了長安的話，白七就百無聊賴地開始查閱萬界互聯(lián)。那只被顧長安派出去的小鏡頭，總在少年人出現(xiàn)的時候就飛在了人家頭頂。

    他大抵是酉時初刻到的貓咖，隨后就熟練的在墻角縮了起來。

    酉時二刻夜市開時，他也曾摸著肚子吞咽口水，但他卻沒有去買什么。直到夜市散場，他也沒吃東西。夜市散場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昏沉沉了。

    那時還有熟悉的小販招呼他，他還能應答，便未引起別人注意。

    沒過多久，就一頭栽倒，人事不省。

    白七將情況轉(zhuǎn)述給顧長安，顧長安聽得心驚膽戰(zhàn)。

    也幸好萬界互聯(lián)有這樣的報警機制。不然縮在貓咖角落這樣被風吹上一晚，等到第二日人就救不回來了。

    奶鍋里的牛奶鼓著奶泡發(fā)出噗噗聲時，正廳的尺玉也“嗷嗷”地叫了起來。

    那個少年人醒了。

    顧長安給滾開的牛奶加入蜂蜜與一勺生靈草水，等到蜂蜜全部融化后，才拿出一個杯子倒了一杯。

    那少年人躺在沙發(fā)上，他瞇著眼看著頭頂?shù)臒魩в行┌l(fā)懵。

    那一圈白色的光暈是什么，是神仙的圣光嗎？身上的被子好暖，身下的墊子也好軟……這些都是云朵變成的嗎？還有那貓，那個在他身上坐著的金色貓咪——它又輕又軟，可身體被它壓著的地方，就好似有一團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