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貓團(tuán)子把自己團(tuán)得更緊一些, 又仰頭喵喵嗚嗚：“你應(yīng)該抱緊你的小貓咪喵！”

    “醒了？”顧長安揉了揉它冷冰冰的貓耳朵, 聽話的把小貓咪抱得更緊了，“你們倆出去做什么啦？突然這么怕冷了?！?/br>
    “他帶我出去吹大風(fēng)?？蓯海瑓^(qū)區(qū)一只虎□□在貓貓頭上了！”尺玉憤怒喵喵嗚嗚，趁機(jī)拉開了長安的外氅，再踩著羽絨服的衣扣，一頭鉆進(jìn)了羽絨服里。

    它緊緊貼著長安, 被人類暖洋洋的體溫包圍著, 那些順著毛毛冷到骨rou里的感覺似乎終于消失了。

    “喵嗷～”尺玉懶洋洋地伸個懶腰, “貓貓要睡了！”

    顧長安隔著衣服輕輕拍了拍它：“睡吧?！?/br>
    河坊街的積雪在大家的努力下幾乎已經(jīng)除盡了。有好些店鋪已經(jīng)開了張，隔壁竹里花的鋪子散發(fā)出nongnong的熱辣味, 似乎正在熬制姜湯。

    顧長安抱著貓到門口看了幾眼, 就看見一個千戶帶著牛車隊伍走了過來。

    遠(yuǎn)遠(yuǎn)地, 那千戶就在喊他：“顧郎君，我把車隊帶過來了！”

    “你帶人進(jìn)來搬吧?！鳖欓L安側(cè)開身子，指了指月亮門, “棉被都在里面堆著，喝過茶再走。”

    他用一次性紙杯給每個運貨工都倒了杯蜂蜜檸檬茶, 又給了千戶一個葫蘆：“路上若有人太冷, 就給他倒杯茶?！?/br>
    “曉得咧。”那千戶笑了笑。指揮著人裝了車, 又沖他拱手告辭。

    這是第三批要運走的棉被了。他們運氣好, 無需出城，只需要拖去南城就成。

    南城那邊流民安置所每戶一兩床棉被。除此外便是南城的居民們，也以戶計。他們拖來的這一車隊的棉被，大抵能覆蓋南城的小半人家。

    估摸還要跑幾趟。

    千戶搓了搓手，快步跑到流民安置所門口：“蒯郎君，來領(lǐng)被子了！”

    不一會兒，一個工匠走出來：“蒯郎君在南城，辛苦老爺，就放在門口讓流民們自個兒領(lǐng)吧?！?/br>
    “也行。”千戶揮了揮手，卸下了兩車棉被，又帶人轉(zhuǎn)道往南城的坊市去。

    流民們從房中出來，眼巴巴地看著地上兩大堆棉被，小心翼翼地問那工匠：“我們自己拿？”

    “每家一床啊?！蹦枪そ痴f，“家里人多就再拿一床。你們自己拿著，回頭衙門老爺會來查看數(shù)量?！?/br>
    他說完就急匆匆地往正廳走。今日他們在搭建正廳和后罩房的火炕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忙得很了。流民們看著那些湖藍(lán)的棉被，又互相看了看，好一會兒才有人說：“都排成隊，我來發(fā)？”

    說話那人在身上擦了擦手，想了想，又去握了一把雪搓手：“我手干凈了，不會給你們弄臟的。”

    “哎、哎！好！”

    流民們排做一排，等著領(lǐng)自己的新棉被。

    那發(fā)被子的人連忙扯開束著被子的麻繩，那一團(tuán)被子就蓬松松的散落開來。

    “哎——”

    前排的流民趕緊去救被子。一抱住棉被，他們便愣住了。

    那棉被比他們摸過的所有被子都要軟，面上罩著的棉布格外細(xì)，便是那大戶人家用的細(xì)棉布，都沒見過這般細(xì)的。

    又細(xì)又軟，就像……就像……對了！像貓老爺鋪子里的那個沙發(fā)一樣。

    它們一樣的綿軟，拿在手中又沉甸甸的，極有分量。蓋在身上，一定能過一個很暖和的冬天。

    ……

    顧長安的五進(jìn)大院落在東邊的福源坊，那里貫來聚居著杭州府內(nèi)的高門大戶們。

    此時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貴人老爺們，都開了個角門，又在角門邊上放了個爐子，以供往來之人能有口熱水喝。

    馬儀親自站在那五進(jìn)大院的門口，他手中拿著一本沖忙寫就的戶籍冊，正在挨個核對。

    他們陛下給顧郎君這院子確實很大，但再大也就是個院子，放不下那許許多多的苦命人。是以，他們只能從中選出最苦難的那些，讓他們暫時入住，以求好好度過這個冬天。

    具體人選則是白七劃定的。

    狴犴一雙眼，能看透人士善惡。白七不想伸手幫人還幫出仇來，因此能進(jìn)入院中過冬的，唯有那些善良勤勞的苦命人。

    便是住進(jìn)去了，也并非萬事大吉。

    這樣的寒冷日子不知道要過上多久，所以他們需要用勞動力來換取自己每天的食物?；蚴菐兔哐?、或是幫忙抹火炕的土床，亦或者也代替衙役去送衣送糧。

    馬儀核對了半天，嘆了口氣：“便是再來這一千多的人，這日子還是……”

    他說不下去，就又嘆了口氣。

    白七連眼皮都沒抬：“這樣大的天災(zāi)，想救所有人根本不可能。你良心好，就能盡力保一部分人。你要是沒什么良心，睜只眼閉只眼，等到春天，也就沒什么事了。你說這天下有多少沒良心的父母官？”

    他這話直白得很，聽得馬儀渾身都開始羞怕的燒灼。他壓下心中的尷尬，又問那老虎精：“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嗎？大禹尚能治水，我們?nèi)缃癖悴荒芸购畣?？?/br>
    “可以啊?！卑灼呗唤?jīng)心地說，“解放生產(chǎn)力，讓婦女走出家庭，讓社會擁有更多的物資，再刺激民間的科技發(fā)展?！?/br>
    藍(lán)眼睛瞥向馬儀，而后又笑了：“你看，道理你都知道。一樁樁一件件事壓下來，你最清楚人群里那一半的人口意味著什么?？蓻]人推你，你就止步不前。你不懦弱，你只是不敢?！?/br>
    他說完懶洋洋地?fù)]了揮手：“都在門口堆著什么勁？都不冷?。慷歼M(jìn)去，今天休息好了，明天馬知府就有事要你們辦了?！?/br>
    白七這話也算是臺階。馬儀匆匆對他拱拱手，就抓著戶籍冊與人一同進(jìn)了院子。

    被他接來的這幾百戶苦勞人都只有一些薄田，此時田地也被雪埋了，房子也被大雪壓塌，便是接來了，人都還有些怔楞。

    只是見那白發(fā)郎君甩了甩手要走，茫然的一群人似乎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

    他們凝視著那個背影，鼓足了半輩子的勇氣，才擠出一個聲來：“老虎老爺——”

    “老虎老爺，謝謝你！”

    白七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們。

    明明渾身都凍得皮開rou綻，卻還有力氣沖著他大喊道謝。

    他想說，是長安見不得苦難，他才會出手相幫。

    還想說，人生本就困苦，這一難過了，還有下一難。老天爺懶得和善心人講道理。

    可是聽著那些此起彼伏的“老虎老爺”，他心中卻生出了一些沉甸甸的情感。

    藍(lán)眼睛眨了眨，白發(fā)的少年人露了個笑，沖那些衣衫襤褸的苦命人揮了揮手，又轉(zhuǎn)身走了。

    雪花紛紛揚揚，不一會兒，就連背影都看不清了。

    白雪落在地上，掩蓋了踩黑的泥漿與遠(yuǎn)去的腳印。鵝毛般的大雪到了夜間逐漸變小，待到日出，終于停了。

    陽光照射在白雪皚皚的城市里，晃眼一看，只覺眼前一片白芒，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衙役們熟門熟路地在眼上蒙上一層細(xì)紗，又穿上了獸皮比甲，準(zhǔn)備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聽聞今日那流民安置所的火炕會開始使用，若是得了閑，倒也能去看看熱鬧。

    哎呀，那流民老爺子身上穿著的棉大衣他好想要，也不知道馬知府能不能找貓老爺通融通融，給他們這些衙役也都配發(fā)一件。

    他一邊想著，一邊拿起門邊竹耙，開始清掃家門口的積雪。

    流民安置所那邊，卻早已去了不少人。

    以馬儀為首的衙門的衙役，以蒯祥為首的官窯的匠人，還有一大早就被陳錄拉過來的顧長安與白七。

    他們帶來了新鮮的蔬菜與半匹豬rou，這豬rou還是托竹里花去買的。就為了給流民們開個葷。

    正廳旁邊的兩個小廚房都熱鬧了起來。善廚的大嬸們自告奮勇的擔(dān)當(dāng)了流民們的大廚，真熱火朝天的在廚房里忙碌著。

    熱騰騰的煙氣就順著灶臺下的煙道口，徐徐進(jìn)入了正廳、左右?guī)俊⒑笳址康幕鹂恢小?/br>
    正廳與后罩房都只有一張長長的火炕，擠擠挨挨的可以睡下十幾個女孩子。但廂房就不一樣了。

    蒯祥為了最大限度的容納更多的人，他在左右?guī)坷?，修了兩個長火炕。那火炕與房間同寬，卻只有五尺的長度。身量太高的人都得蜷著腿睡。

    兩張火炕中間留出了不到兩尺的通行距離，兩人擦肩而過，都得互相避讓一下才行。

    可誰都不在乎這些。只要能提供溫暖，便是讓他們睡地上都使得！

    廚房火一燒，流民們便坐不住了。他們不住地在院中與廂房往返，嘴里不停地問：“熱了么？熱了么？”

    蒯祥聽著，明明是寒冬臘月，卻硬是緊張出了一身汗。

    最后連他也忍不住地問：“熱了么？”

    那跑進(jìn)廂房里的流民久久不說話。

    蒯祥忍不住自己也跑了進(jìn)去：“熱了么？！”

    一推門，卻見那流民蹲在火炕前，正壓抑的哭著。

    見蒯祥來了，那流民滿臉的淚都沒擦，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熱啦蒯老爺！我們、我們能過冬啦！”

    第136章 【一更】是兩位施主心有大善。

    菜出鍋時, 蒯祥帶著人點燃了南倒座房里的那一堵長桌模樣的火墻?；鹧嬖趬?nèi)張牙舞爪，再往里塞進(jìn)幾個小炭盆，把炭門一關(guān), 桌面就已經(jīng)熱了起來。

    熱氣會順著火墻直通往西廂房的炕尾, 讓溫度最低的炕尾也暖和起來。再鋪上先前安置所里大通鋪的被褥，便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冬了。

    也不等人發(fā)話, 流民內(nèi)部就將幾間宅子分好了。

    正廳與后罩房留給老人孩子住, 兩邊廂房則男女分開。若是還不夠使用，就讓最健壯的男人去南倒座房里打地鋪。

    反正餐廳那個能燒火的餐桌也是能保暖的，挨著桌子睡，都比住在土坯房里強。

    那一捧燃在廚房灶臺下的煙火，好似這個冬日的第一抹暖陽。

    它不夠燦爛，也不高遠(yuǎn), 卻那么的溫暖。

    這一抹暖光瞬間席卷了整個南城。

    那火床的改法真的有用！流民安置所的流民都能睡暖床了！

    整座城市都動了起來, 改造的速度瞬間加快了。

    顧長安從萬界互聯(lián)弄來的第一批煤已經(jīng)見底, 棉被與軍綠大衣也都送了出去。他聯(lián)系了那幾位科技側(cè)的觀眾，又找他們買了第二批的貨。

    衙役們整天在外冒著嚴(yán)寒工作, 保暖措施確實需要做到位。還有城里的其他居民, 依靠著現(xiàn)今的衣物, 確實很難抵御這樣的寒冷。

    想到這里，顧長安又在購物單里加上了帽子與手套。

    塔林看著他忙完，才留言問他：“大兄弟, 你要多少炭？”

    顧長安嘆了口氣：“越多越好。”

    塔林想了想，問他：“一顆星球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