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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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了?”陳翎冷不丁問。 陸鳴簡詫異,“十……十五,馬上十六了!” 陸鳴簡沒明白何意。 “嗯,牙齒都還沒長齊,好生在楯城呆著?!标愻嵋诲N定音。 陸鳴簡哀嚎,“陛下!” 那時二哥還是東宮伴讀的時候,他就在京中,因為二哥的緣故,他時常見天子,也就是那個時候的東宮。 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同天子親厚。 即便后來二哥去了立城,他也時常在天子跟前走動。 再加上他年幼,周遭又都知曉天子對他照顧,所以出入天子近前,內(nèi)侍官和紫衣衛(wèi)都不怎么攔他。 眼下,陳翎抬頭看他,“怎么,朕的安危不重要嗎?” 就這一句,陸鳴簡忽得梗住,“重,重要啊~” 陳翎看他,“那是讓你留在楯城,守著朕的安危重要,還是讓你去攻打懷城重要?” 陸鳴簡挫敗,“當然是陛下安危重要……” 陳翎重新低頭,“那你出去吧?!?/br> 陸鳴簡懊惱。 所有人都覺得他年紀??!可少年自有少年勇啊,誰說他不能手刃譚進! 陸鳴簡唏噓,他也想去啊…… 看著陸鳴簡的背影出了廳中,陳翎心中才一聲輕嘆。 平南侯府這一輩就陸鳴簡一根獨苗。別說戰(zhàn)場,就是校場都沒去過幾回。這次非嚷著來救駕,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的心一直懸在嗓子眼兒沒下去過,若真讓他去攻打懷城,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都能嚇出病來。 幼時陸鳴簡總跟著沈辭,她也是一點點看著陸鳴簡從小不點兒,長成眼下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 沈辭不在京中的幾年,陸鳴簡還在京中,也時常往她這里跑。 眼下,看著陸鳴簡的背影,陳翎忽然會想起十五六歲時候的沈辭。 那時的沈辭也是一身少年氣,陽光,溫和,卻比眼前的陸鳴簡理智穩(wěn)重得多…… 陳翎再次伸手,懟了懟那只草編蚱蜢。 木頭。 *** 陸鳴簡出了廳中,臉上寫著垂頭喪氣,但未走遠就見不遠處石懷遠和身側(cè)的另一個將領(lǐng)一道,行色匆匆去見天子。 陸鳴簡隱約聽到口中“軍情呈報”幾個字,還有“懷城”兩個字! 是懷城軍情?! 陸鳴簡腳下駐足。 “世子!”兩人招呼,陸鳴簡頷首。而后石懷遠朝內(nèi)侍官說了一聲,內(nèi)侍官便入內(nèi)通傳,很快,天子宣召入內(nèi)。 陸鳴簡下意識想跟去,門口的紫衣衛(wèi)攔下,“世子?!?/br> 陸鳴簡只能在廳外豎起耳朵聽。 “世子!”紫衣衛(wèi)實在拿他頭疼。 陸鳴簡悠悠晃開,只是忽得又晃回來,紫衣衛(wèi)一緊張,他又晃走,紫衣衛(wèi)一放松,他又晃了回來,然后又晃走…… 紫衣衛(wèi)想死的心都有了。 廳外如此,廳中,石懷遠朝天子拱手,“陛下,譚進棄城逃走了,只帶了身邊的精銳,譚進將整個懷城都丟下!” 陳翎蛾眉微蹙,“什么時候的事?” 石懷遠身側(cè)的將領(lǐng)道,“今日晨間大軍攻城,遇到懷城中的潭州駐軍殊死抵抗,一直從晨間打到晌午時候潭州駐軍一直都在抵抗,有一段時間還反擊得激烈。但未時前后,潭州駐軍忽然一潰而散,整個軍心都亂了,也不知道怎么抵抗,在此之后,軍中便很快攻破了懷城?!?/br> 陳翎意外。 她沒告訴陸鳴簡這場仗早就開始了,就是怕他吵著要去。 以懷城的防御工事,以及潭州駐軍的戰(zhàn)力,起初是告訴她這場仗怕是要打上兩日,但沒想到一日未到便攻陷了懷城。 不應(yīng)當…… 是有哪里出了變故? 陳翎思緒間,石懷遠繼續(xù)道,“城門攻破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譚進早就不見蹤跡,從晨間起就一直是付門慈在借譚進的名義進行守城。早前的抵抗,還有后來有一段反擊,都是為了掩人耳目,掩護譚進逃走?!?/br> 果然,陳翎皺眉,“他跑了?” 石懷遠頷首,“是。付門慈被拿下后,口風一直很緊,問不什么出話來,眼下正在押解來楯城的途中,陛下可親自審問。但據(jù)付門慈身邊的一個近衛(wèi)透露——譚進應(yīng)當是在昨晚就趁夜逃走了,連譚光思都未帶……其實也正因為譚光思還留在懷城,所以潭州駐軍……才都以為譚進還在。” 石懷遠點到為止,廳中便忽然安靜了。 陳翎抬頭某看向石懷遠。 昨晚就逃走了,今日還在死守,而且佯裝反擊了一段時間,都是為了轉(zhuǎn)移他們的注意力,拖延時辰,其實人早就不在懷城了…… 譚進將自己的親孫子都舍得留下,是沒有人會懷疑。 譚進的心思夠狠。 陳翎起身,走向廳中的沙盤。 沙盤中以懷城為中心標識著各個城池附近的地形,距離,還有特殊之處。如果是昨夜就從懷城逃走,眼下都已經(jīng)臨近黃昏…… 差不多整日整夜,人應(yīng)當已經(jīng)逃遠了。 陳翎平靜問道,“讓人追了嗎?” 倉皇出逃,不可能沒有蹤跡。 石懷遠應(yīng)聲,“回陛下,已經(jīng)讓人追了,也有跡可循。但譚進謹慎,往各個方向都留了蹤跡,眼下還不知道逃去哪個方向的人是譚進,所以都在追……” 陳翎不覺得奇怪,譚進原本就是只老狐貍,他打過的仗比旁人過過的橋都多,是會給自己留好退路,但斷不可放虎歸山。 陳翎囑咐,“繼續(xù)追,無論他在哪里,都要給朕找出來。” “是!”石懷遠和身側(cè)的將領(lǐng)應(yīng)聲。 只是話音剛落,陸鳴簡“嗖”得一聲似泥鰍一樣繞過了紫衣衛(wèi)和內(nèi)侍官滑進了廳中,“陛下,讓我去追吧!” 陳翎凌聲,“誰讓你進來的?” 紫衣衛(wèi)當即單膝跪下,“陛下恕罪?!?/br> 紫衣衛(wèi)其實也拿陸鳴簡頭疼。 平南侯世子整日都在天子跟前轉(zhuǎn)悠,天子若是不待見平南侯世子,平南侯世子早就被扔出去了。平南侯世子偏偏又是個事兒精,一點點試探著底線,最后瞅準時機,才像泥鰍一樣滑了進來。 陸鳴簡也嚇得趕緊跪下,眼巴巴道,“陛下,你就讓我去嘛,譚進都灰頭土臉跑了,我身邊駐軍跟著不會有危險。而且陛下,我要是來了楯城幾日什么都沒做,怎么回去見父親母親,回京也會被笑的~我都十六了~” 陸鳴簡言罷,不說陳翎,石懷遠和一側(cè)的將領(lǐng)都跟著頭大。 然后陸鳴簡忽然看向石懷遠,石懷遠心中暗道一聲,遭了,不好,果真,聽祖宗開口,“石將軍同我一起,肯定沒危險的。” 石懷遠:“……” 陳翎看了看他,“胡鬧”兩個字到了喉間,卻忽然想起早前沈辭回眸看她——大將軍啊~塞外邊城,保家衛(wèi)國。 陳翎忽得緘聲。 陸鳴簡和石懷遠都意外。 陳翎收回目光,“懷遠,你同他去。” 石懷遠愣住。 陸鳴簡簡直難以相信,“陛下~!” “出去,吵!”陳翎沉聲。 陸鳴簡歡喜道,“走走走,馬上就走,石將軍,走~” 石懷遠近乎是被他拽出去的。 陳翎看向紫衣衛(wèi),“告訴石懷遠一聲,尋個安全的地方?!?/br> 紫衣衛(wèi)應(yīng)聲。 *** 陸鳴簡怎么都沒想到,陛下同意他同石懷遠將軍一道來追擊了,結(jié)果竟然是去楯城邊上的坤城。 坤城也是平南郡地界,在楯城和淼城中間,離兩地都只有一日左右的路程,譚進就是要逃也不會逃這里啊…… 陸鳴簡慢悠悠騎著馬在林間穿梭。 起初的時候他還興致勃勃的,眼下一日過去了,風平浪靜,越發(fā)覺得這里不會藏人。 石懷遠看他,一面笑,“世子方才不是還興奮得說要追擊譚進?” 陸鳴簡怏怏道,“方才是方才,眼下是眼下,譚進腦子沒進水就不會走坤城這條路,這條路在平南地界不說,就貼著楯城方向,到處都是駐守的駐軍,禁軍還有陛下的紫衣衛(wèi),他真就腦子進水了才會往這里撲……” 石懷遠笑了笑。 陸鳴簡繼續(xù)道,“陛下就是被我鬧得煩了,就選了這處讓我跟來,這是最不可能的一處?!?/br> 石懷遠耐性,“但不也有痕跡嗎?世子,任何一處地方都有可能,即便就在跟前,也不可掉以輕心,我們離這處近,自然先來此處。” 雖然石懷遠說得是能讓他心里舒服些,但陸鳴簡還是提不起精神來,伸手打了個哈欠,嘆道,“不掉以輕心,就是這里連只野豬都沒有,又怎么會有譚進呢?這種野豬都不來的地方,譚進來做什么?” 石懷遠溫聲道,“世子,越危險的地方,才越可以絕處逢生?!?/br> 地處草叢中,譚進聽到石懷遠那個黃毛小子說的那些胡話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反倒是聽到石懷遠這句,眉頭皺緊。 至少石懷遠是沒有掉以輕心的。 他們藏在地坡處的石坑里,用草叢遮擋,除非一點點查看,否則輕易不會被發(fā)現(xiàn),眼下又夜深了,周遭舉著火把一點點查不現(xiàn)實。 屈光同握緊手中的佩刀,呼吸緊促著。 這一路逃到坤城附近,已經(jīng)極盡小心,從懷城方向追趕的人應(yīng)當沒到,叔父讓各處留下蹤跡,是為了混淆視線,誰想到天子真的會讓陸鳴簡那個黃口小兒來應(yīng)付一遭。 快了,應(yīng)當要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