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

    “前兩日還說年關(guān)吃餃子呢？”

    “將軍這一趟什么時候回來？”關(guān)書博也問。

    沈辭沉聲道，“歸期未定，但至少要等邊關(guān)安定一陣子，要么今年也是嚴冬，始終不踏實。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也要當我在，好好守著京中，好好守著陛下?！?/br>
    “是！”眾人拱手應(yīng)聲。

    戴景杰不自然得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跟著應(yīng)聲。

    沈辭繼續(xù)道，“事出突然，陛下的調(diào)令未必能趕得及在我離京前出來，禁軍統(tǒng)領(lǐng)之職怕是還會在我身上掛著，路上的時候，我會尋時間書信陛下。”

    沈辭說完，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周圍所有人，“都聽好了，并不是京中就一定比邊關(guān)安全，禁軍也從來都不是閑置。想想懷城之變，陛下除了南順，還會有祈福祭天，犒賞三軍，體察民情，再來一次懷城之變，禁軍是否能應(yīng)對？”

    周圍都愣住。

    沈辭繼續(xù)道，“懷城之亂眼下還有漏網(wǎng)之魚，還不知有多少人潛伏在京中，伺機而動，準備殊死一搏。京中好比整個燕韓的心臟，京中安定，周遭才會安定。守護京中和守護邊關(guān)一樣重要，你們守護的還有宮中，還有天子，還有軍中將士尊嚴，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是！將軍！”周遭都熱血沸騰！

    “老戴，老關(guān)……”沈辭又喚了聲。

    “頭兒！”兩人應(yīng)聲。

    沈辭道，“我還要入宮一趟，我不在京中的時間，好好照看好禁軍?！?/br>
    “是！”兩人拱手應(yīng)聲。

    沈辭言罷，躍身上馬，打馬往宮中去。

    戴景杰看向那道背影，忽然想，旁的有什么重要，沈?qū)④娋褪巧驅(qū)④姡c旁的無關(guān)！

    ***

    朝陽殿中，阿念眨著眼睛，“沈叔叔?！?/br>
    沈辭半蹲下，溫和道，“我來陪陪殿下?！?/br>
    阿念揉了揉眼睛，“我才睡醒午覺！”

    方嬤嬤也看向他，平日沈?qū)④姸紩鹊钕挛缢鹆撕眯┎艁?，殿下有起床氣，這毛病眼下是好些了，但是偶爾還有。

    沈辭卻也看向阿念，還是如實道，“阿念，沈叔叔要離開京中一段時間，可能是很長一段時間，今晚就要走，所以來看看你?！?/br>
    阿念愣住，只是詫異他要走，卻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少有得直接喚他阿念。

    方嬤嬤也愣住，這也沒聽說沈?qū)④娨摺?/br>
    阿念皺眉，“沈叔叔，你不是會一直留下嗎？”

    沈辭看他，“叔叔說過，需要保家衛(wèi)國的時候，就會離開。”

    阿念忽然眼底就紅了起來，“可是我們說好，年關(guān)放鞭炮的?！?/br>
    阿念的眼淚很快決堤，但又因為懂事，所以沒有大哭，反而是眼淚一直吧嗒吧嗒得往下落，但都沒有哭出聲來，難過道，“可是很舍不得你……”

    阿念的話似是觸及到他心底的柔軟之處。

    沈辭心底也似揣了一塊沉石一般難過，他不想同他分開，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兒子……

    沈辭盡量平和，溫聲道，“阿念，我不能不去，因為還有很多像阿念一樣的孩子，我想讓他們安穩(wěn)過個好年?！?/br>
    阿念眼淚再次涌出眼眶，“沈叔叔，是不是我的小木劍沒練好？”

    沈辭伸手撫了撫他頭頂，“你練得很好，沈叔叔不在的時候，你還繼續(xù)連好不好？等沈叔叔再回京的時候，你要練得好好的，給沈叔叔看，好不好？”

    阿念沒哭，委屈點頭，“可是，你還沒陪我一起騎馬呢？”

    昨日才帶他認識了初夏，就騎了一次初夏，他還盼著沈叔叔教他騎初夏……

    沈辭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淚，“我們現(xiàn)在去騎馬好不好？”

    小孩子的臉，就似天氣，沈辭說完，原本還一直在哭的阿念，忽然停下來了，“是現(xiàn)在去騎初夏嗎？”

    “嗯?！鄙蜣o頷首，“現(xiàn)在就去，沈叔叔陪你。”

    阿念當即破涕為笑，“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

    仿佛剛才的分別的不舍，都頓時拋到了九霄云外去。

    方嬤嬤輕嘆一聲，沈辭卻未嘗覺得不好。

    “方嬤嬤，要勞煩你多照顧阿翎和阿念?！彼仓獣赃@些話不該說，但陳翎和阿念身邊伺候的老人，似是就剩了方嬤嬤一個。

    他……

    方嬤嬤卻頷首，“將軍放心，老奴知曉了，老奴會照看好陛下和太子，將軍放心去邊關(guān)吧?！?/br>
    沈辭點頭。

    方嬤嬤又道，“將軍這次去立城，何時回京？”

    沈辭搖了搖頭，如實道，“還不清楚，等邊關(guān)安穩(wěn)一下，可能要開春過后一段時日才知曉了?！?/br>
    方嬤嬤跟著點頭。

    沈辭牽了阿念一道往宮中的馬場去，小小的掌心握在手中，就似最珍貴的東西。

    他會一直想念的溫度。

    “初夏初夏~”阿念歡喜喚著馬廄里的小馬。

    宮中有馬場，也有專門飼馬的官吏，但因為早前陳翎不怎么喜歡騎馬，而阿念又小，所以宮中的馬場近乎是空置的，只養(yǎng)了兩批巴爾和羌亞進貢的寶馬，旁的，陳翎大都當做賞賜贈出去了，所以宮中馬場的馬匹并不多。

    初夏有專屬的位置，也有專門的人照顧，牽初夏出馬廄的時候，初夏還是稍微有些不習慣同阿念親近。

    阿念想摸它，又害怕，最后是站在沈辭身前，讓沈辭給他壯膽，他才伸手去摸了摸初夏的鬃毛，同它說了許久的話，最后，才讓沈辭抱他上馬。

    整個一下午，沈辭都陪著他。

    騎馬，練小木劍，一直到入夜，給他洗澡……

    其實一整個下午，阿念都玩得很開心，一直同沈辭在一處，仿佛也忘了沈辭要離開的事。

    等入夜，沈辭替他沐浴，他才又想起沈叔叔要離開，又開始紅了鼻尖。

    眼下是冬日，不同夏日夜里，洗澡時太久容易受涼，染風寒，沈辭不敢讓他洗太久。

    但凡這種時候，阿念都很聽話，不會像旁的孩子一樣，不高興了便胡鬧，而是仍由沈辭抱他出浴桶，給他裹著厚厚的浴巾，在小榻上替他安靜擦頭。

    “沈叔叔，你還會回來吧？”這個時候，阿念才說出自己的擔心。

    沈辭停下來，認真道，“叔叔一定會回來看阿念。”

    阿念裹在厚厚的浴巾里，有些難過看著他，輕聲道，“他們說大監(jiān)也出遠門了，要好長一段時間才回來，可是我總覺得，大監(jiān)不會回來了、”

    沈辭愣住，原來大監(jiān)的事，阿念一直藏在心里沒說。

    但不代表，他沒想。

    他是怕，他也像大監(jiān)一樣不會回來了。

    阿念沒有哭，只是皺著眉頭，眼睛里有難過……

    沈辭放下毛巾，半蹲下，擁住他，“念念，我會回來的，回來陪你。”

    “不能騙人的?！卑⒛钫J真道。

    沈辭輕聲，“不騙人，我從不騙阿念?！?/br>
    沈辭言罷，趁著耳房中沒有旁人，心底似是莫名蠱惑，“阿念，沈叔叔可以親親你嗎？”

    他很少如此，即便，很喜歡他。

    “當然可以呀！”阿念當即應(yīng)聲。

    沈辭看向裹在厚厚浴巾里的糯米丸子，虔誠吻上他額頭，像在吻心中最珍貴的一幕……

    “阿念，我不在的時間，你要好好照顧你父皇，因為，你是男子漢?！彼谅暋?/br>
    阿念點頭，“我記得了，沈叔叔！我是男子漢。”

    沈辭再次擁他，“叔叔會想你的，每日都會想?！?/br>
    阿念的手被裹在厚厚的浴巾里伸不出來，只能親了他臉頰一口，“我也想你?！?/br>
    沈辭覺得心底什么東西慢慢融化……

    ***

    沈辭去麗和殿的時候，還有官員都在殿外等候。

    啟善迎上，“將軍，陛下今日一直在忙，眼下，還有不少人都等著呢，還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

    沈辭見啟善為難，也無怪乎啟善會為難，麗和殿外都是人，朝中也積壓了一堆事情。

    他知曉整個十一月，陳翎都在忙，眼下也是。

    他明日晨間要走，原本是想這個時候來看她的，但沒想到現(xiàn)在還有人在等，那怕是沒時間了。

    但走前，怎么會不同她招呼。

    沈辭朝啟善道，“啟善，你稍后抽空同陛下說聲，我先回府中收拾明日要走的東西，晚些時候再入宮?！?/br>
    啟善干脆應(yīng)好。

    沈辭看了看麗和殿中燈火通明，想說什么，還是噎回了喉間。

    一路上，他都在想邊關(guān)的事，也在想陳翎和阿念的事。

    無論哪一邊，都讓他兩難。

    這次離京，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回京，他也知曉他會想她們母子，發(fā)瘋得想……

    思緒間，已經(jīng)打馬回了府中。

    府外的小廝上前幫他牽馬，他叮囑了聲，“不用牽回馬廄了，我稍后要出去一趟?！?/br>
    小廝意外，還是愣愣應(yīng)好。

    “小五呢？”沈辭問起。

    他的東西應(yīng)當大都是小五在幫他收拾，他這一趟回來只需查缺補漏就是，所有要先找小五確認清楚，然后再入宮，也順道告訴小五一聲，他明日晨間再回，然后一道騎馬離京，讓小五心中有數(shù)。

    他問起，小廝愣愣道，“哦，在將軍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