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后我成了黑蓮花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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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眾目睽睽之下,這樣顯得太不夠體面,他將她叫到僻靜之處,耐著性子給了她許多靈石,說:“拿著此物,衣食住行無憂。” 謝姮捧著靈石,卻聽懂他言下的驅(qū)逐之意,又說:“你救了我,我是可以報恩的。” 少年微微偏頭,睥著她,眉目有些驕傲,像是不覺得她一介凡人有何報恩的能力,無情拒絕道:“不必了。” 他拂袖而去,可她不知該去何方,便還是一整夜守在外面,眼巴巴地等著他再次出來。 后來他再次出來,她不知辟谷,不懂御寒,已經(jīng)饑餓交加,搖搖欲墜,便摔進了他的懷里,昏迷前還看著那一排排璀璨的紅燈籠,迷迷糊糊道:“好……好多星星……” 少年被她逗得微微一哂:“無垠之海沒有星星,這些是燈籠,以九九八十一只東海鮫人燭制成,象征今日結(jié)合的道侶,日后天長地久?!?/br> 說著,他又蹙眉道:“可你卻記得星星,莫不是在用失憶誆我?” 話剛說完,她便在他懷里沉沉睡了過去。 她那時只記得,少年的懷抱又清冷又溫暖,給她一種安定的感覺。 后來,謝姮拜入藏云宗,成為長老之后,也隨著謝涔之來過此地一回,只可惜那一次,這里沒有很多好看的燈籠,她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后,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很多規(guī)矩,不會再那般惹他煩了。 一轉(zhuǎn)眼,一百年都過去了。 諸多記憶一閃而過,謝姮重新抬眼,已繞過重重長廊,來到了正殿。 正殿立著一位青衣男子,聞聲轉(zhuǎn)身,目光從謝姮臉上掠過,抬手行禮:“見過汐姮殿下?!?/br> 此人的嗓音極冷,像雪夜里的風(fēng)擦過耳畔,讓聽者為之一寒。 謝姮對上他的眼睛。 即使是眼睛,也是極為涼的,如果說天性寡淡之人眼神淡漠,他便是無悲無喜,無驚無怒,像一汪死水,幽深如淵,將人吸入其中。 是廣隱仙君。 即使不是第一次見他,但每次對上他這無情的雙眸,謝姮都下意識想避開。 這么冰冷的人,給人一種徹骨的寒意。 她頷首道:“好久不見?!?/br> 一邊的阿童聽見謝姮這么說,順勢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他方才納悶為何這位神族公主看起來如此眼熟,這不就是藏云宗的謝姮長老嗎?!總是跟在陵山君身后的那位! 原來這位就是神族尋了一百年的公主啊。 廣隱卻略過了敘舊,只道:“青羽神君已提前知會來意,公主前來取心,在下已將一切備好,不知公主何時動手?” 謝姮沉默不語,白羲聞言飛了出來,又緊張地摟著謝姮的脖子,像是爭分奪秒地和謝姮再親近親近。 廣隱看出謝姮的猶豫,又說:“無妨,公主許是還未準備好。”他看向阿童:“今日也不早了,先安置幾位住下,明日一早再動手也不遲?!?/br> 謝姮便暫時安置了下來。 她趁著夜色在這偌大的慕氏宅邸中四處走走,阿童跟在她身后,見她站在慕家那座千蹤石前,便解釋道:“我家仙君曾有一位夫人,只是后來失散,至今下落不明,夫人失蹤時,腹中尚有一子,我家仙君為此險些入魔,這才選擇了剖心?!?/br> “這座千蹤石,帶有夫人的氣息,若有故人靠近,哪怕改換容顏身份,也會隨之亮起?!?/br>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咦?是你?!?/br> 謝姮轉(zhuǎn)身。 來者是一個相貌俊朗的男子,錦衣玉袍,桃花眼盈著笑意,笑吟吟地望著她,“我記得你,當年追在謝兄身后的小丫頭?!闭f著,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道:“看來……你身份變了,想不到竟是燭龍?!?/br> 謝姮朝他頷首:“慕二公子?!?/br> 來者是慕家二公子,廣隱的弟弟,慕則。因為與謝姮比較相熟,謝姮便沒叫他道號。 慕則笑道:“我聽說了藏云宗的事,看來你是真的決定離開謝兄了?” 謝姮緘默不語。 慕則又道:“鳳凰飛得再快,也快不過傳音符,謝兄身受重傷,加上身兼責任,來不了無垠之海,他讓我轉(zhuǎn)告你,無論你如何選擇,是謝涔之欠了謝姮,他定會償還。” 謝姮垂目凝視著腳尖,又往后退了一步,低聲道:“謝涔之從未輸過,即使受了四鞭,也無關(guān)痛癢,又怎會身受重傷?苦rou計已經(jīng)無用了。無論如何,明日我便——” 慕則皺眉道:“他右手被廢,心魔入體,你不知道么?” “什么?”謝姮猛地抬頭,眸光瞬間一凝。 右手?心魔? “你不知道?” 慕則皺眉,看她驚訝至極的樣子,便知謝涔之居然選擇瞞住她,無聲嘆息,“你身邊這的這位赤言神君,先前去藏云宗殺了人,玄火燒得謝涔之的手只剩下白骨,他急著抵御魔族,無暇去治,如今應(yīng)該徹底廢了?!?/br> 他這么一說,謝姮也想起最后一面,他似乎是左手執(zhí)劍。 當時她未曾多想,只是急于離開。 是赤言做的? 難怪那日赤言說去采藥,卻是空手而歸。 謝姮猛地閉目,袖中的手攥緊成拳,沉默許久,才道:“赤言是為我出頭,不怪他。” 慕則知道謝姮經(jīng)歷的事,換誰都會有心結(jié),便也沒有再勸什么。 他只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道:“也是,做無心之人也沒什么,像我阿兄那樣,我看著也還不錯……至少再也沒什么牽掛了,就是不近人情了點兒……” 這句話卻提醒了謝姮什么,謝姮突然離去,快步找廣隱仙君。 她要問問,從前的試劍大會上,他為什么一眼就看出她應(yīng)該無心。 還有,不知為何,謝姮總覺得,青羽和赤言總是話中有話。 雖說他們是她的家人,不會害她,可謝姮總覺得,挖心并不單單只是挖心,這背后似乎還有著什么。 為何她會被放入不屬于她的心? 為何她又會昏迷在無垠之海?記憶全失,修為全無? 為何她獨獨與所有神族都不一樣,不必受天地法則的約束? 這一切,她都未曾弄明白。 還有,鬼都王利用江音寧破出封印,為何又知道落炎谷?還似乎對她的神族身份毫不驚訝,這是不是與魔有關(guān)? 就連謝涔之,似乎都不知道落炎谷的存在。 赤言和青羽聽命于哥哥,似乎避諱著什么,急于讓她取出心。 廣隱是不是知道什么? 謝姮腳步不停,廣隱屋外的仆人看見謝姮過來,都著急通報,但不敢攔她,有人遲疑道:“公主,我們仙君正在——” 話音未落,謝姮便推開了門。 她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男人站在屋子里,微微攏著袖擺,一只手上染了血,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積成了一小灘,一只通體雪白的九尾狐,被掐著頸子垂在空中,已然沒了氣息。 聽到身后的動靜,男人轉(zhuǎn)身過來,隨手將那只狐貍往地上一扔,掌心一抬,狐貍的身軀連帶著血跡一起化為灰飛。 廣隱這才抬眼看她:“公主找我何事?” 謝姮記得這只狐貍。 這是廣隱的靈獸,極為罕見,當年廣隱去參加試劍大會,這只狐貍便一直跟在他身邊,還欺負過白羲。 他殺了他的靈獸?! 剛殺了自己的靈獸,廣隱的語氣卻如吃了飯一樣毫無波瀾。 謝姮詢問的話便硬生生一轉(zhuǎn),變成了“你為何突然下此狠手……” 廣隱漠然道:“它跟在我身邊久了,便忘了本分,日漸放肆,無用之物,留著何用?” 謝姮緘默。 她能感覺到躲在袖中的白羲又開始發(fā)抖。 廣隱朝她走近了幾步,漆黑的眸底含著審視,緩緩道:“公主覺得可惜?” 謝姮說:“契約靈獸對我而言,很重要,也是我的家人,所以我無法理解?!?/br> “公主明日剖心,今日言行卻還是有情?!睆V隱唇邊劃過一絲嘲意,“您現(xiàn)在到底是汐姮,還是謝姮?” 廣隱的語氣太寒冷。 被這雙眼睛注視著時,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與看那只死去的狐貍沒什么區(qū)別。 謝姮掩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抬起眼睫,清亮的雙瞳直視著廣隱,“我來找你,是有個問題想問你?!?/br> 廣隱:“為何不去問赤言神君?” 謝姮說:“有些事,赤言也未必知曉,而那些他不肯告訴我的事,定是有苦衷的,我現(xiàn)在問及,也只是讓他們?yōu)殡y?!?/br> 她說著,微微默然,又低聲道:“赤言和青羽,是真心待我的,我能感覺到?!?/br> 真心待她之人,她便不忍傷害。 謝姮總是為旁人想的很多。 謝姮知道自己現(xiàn)在很矛盾。 一面要成為和廣隱一樣的無情之人,一面又還是被這顆心左右心志。 她徑直問道:“當年你為何說我與你是同一類人?你若是早就看出我的身份,為何不告訴我?你若不知,又為何會說那句話?” 說到此,謝姮打量著他,冷聲質(zhì)疑道:“你是真心為神族做事么?” 廣隱微微一滯,垂目俯視著小姑娘透亮的眸子,神色突然有了些許波瀾,只道:“世事無絕對的正誤,我只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br> “為何不告訴?” 謝姮往前幾步,字字如碎玉落盤,連聲逼問:“我喪失記憶,流落在外,只是想回家而已,我哥哥也只是想尋回親人,告訴了又如何?” 她的眼睛里燃著兩團火焰。 如此咄咄逼人。 謝姮放下所有溫柔,如此逼問時,便有一種無形壓迫的氣場彌漫開來,蓋過了廣隱,真正有了些許神族之主的凜然威嚴。 廣隱聽著謝姮這話,突然發(fā)覺,那兩個神君居然真的沒有告訴她神族的打算。 焚毀天道,重塑三界,神族要滅了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