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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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他便生得比一般男孩艷麗,沒少惹人非議,如今添上這頭長發(fā),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藺楚疏這么古怪,該不會是 某個危險的想法剛冒頭,他就嚇得一激靈,趕忙拍了拍自己的臉清醒過來。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次疑似親吻的渡氣之后,他總會不自禁地想起那個人。 時而羞赧難當(dāng),時而又為他的惡劣行徑氣憤不已。 水面倒影映出脖頸上刺眼的淤痕,他輕輕揉按著,眼中升起氤氳的水霧。 藺楚疏對他的態(tài)度,眷戀溫柔盡數(shù)源于以往,厭惡提防皆是針對眼前。 可過去那三個人,是他,也不是他。 不應(yīng)該為npc這樣牽腸掛肚,他反復(fù)告誡著自己,但亂麻一般糾結(jié)起來的情緒,已經(jīng)讓他幾乎無力思考。 這幾日始終緊繃著神經(jīng),此刻稍微放松,眼皮就如同灌了鉛一般越來越重。 周長明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到再次清醒,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透。 神志回籠,他這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躺回了床上。 而不遠(yuǎn)處,藺楚疏正端坐在桌邊,垂眸飲茶。 桌椅不是都被自己用來堵門了嗎?! 周長明欲哭無淚,終于意識到這些所謂的防御工事,對大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能裹緊被褥,默默往墻壁回縮: 你你來我房間做什么? 寧陽城的夜市開張了,我們難得來此一趟,想著叫上你一起出門看看來著。 大佬身后忽然冒出了秋聲緲的臉。 卻不成想,敲你房門半天沒人回應(yīng),我擔(dān)心是你的傷勢還沒痊愈,便請師尊一道前來查看。 秋聲緲捂著嘴笑得開懷, 這才發(fā)現(xiàn),某人居然在浴桶里睡得死沉,還把門口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有我們這群修士貼身保護(hù)還不放心,真不知是該說你心大,還是太謹(jǐn)慎吶。 防的就是你們啊。 周長明尷尬地笑,正準(zhǔn)備找個別的話頭揭過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卻冷不防與藺楚疏對上了視線。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無波無瀾,他的心臟卻又不爭氣地開始狂跳。 在紅暈蔓延上來前,他急忙鉆進(jìn)了被窩里。 那那你們先等我換身衣服。 半刻鐘后,周長明、藺楚疏與姜秋四人一道出了客棧,向夜市走去。 在障眼法下,他們看起來只是相貌平平的路人,混入人群中立刻便沒了蹤影。 秋聲緲負(fù)著手走在最后,心里默默盤算著脫身之法。 自家?guī)熥疬@一回雖然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周身冷凝的氣質(zhì)卻依舊讓人膽寒,若是跟著他逛完全程,只怕憋悶得很。 他動了歪心思,便拉著姜玉琢的衣角,謊稱肚子痛,先找了處食肆落腳。 而周長明則渾渾噩噩地跟著藺楚疏,一路走過人流熙攘的街市。 身邊這個人一直沒說話,清冷的烏木香氣卻止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鉆。他低頭抿著唇,力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肚子卻在此刻不爭氣地咕嚕一聲。 說來也詭異,他雖然不覺得饑餓,腸胃卻仿佛好久沒有進(jìn)食了一般空空如也。 周長明輕輕揉按著肚子,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面前已然遞來一串糖果子。 吃點吧。 視線從修長手指一路移到漆黑眼眸,他迎著藺楚疏的目光,忽然覺得這兩彎瞳眸無異于漩渦,正在將自己吸入。 他木然地接過串串,甚至忘了詢問那人是何時購買的,便愣愣地送入口中。 果子的表皮冰涼軟糯,咬破后焦糖味的流心直接涌出,甘甜馥郁地在唇齒間化開。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甜食? 他咬著果子,甕聲甕氣地問。 藺楚疏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摩挲著指節(jié)。 周長明順著他的動作望去,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戴上了一枚指套。 棕褐色的指套看得出上了年頭,邊緣磨損嚴(yán)重,成色也不再光鮮。 可藺楚疏撫弄著它,姿態(tài)珍重,仿佛指下是某種昂貴的至寶。 在看清指套的剎那,周長明瞳孔一縮。 這是這是他身為楊嶠時,日常使用的那枚射箭指套啊! 按游戲時間走,這玩意兒怎么都有一兩百載年頭了藺楚疏為什么還留著它? 相伴的十年對于眼前這個人來說只是一瞬,他緣何要銘記到現(xiàn)在呢? 周長明咬果子的動作頓了頓。 剎那的情緒裂痕被藺楚疏敏銳捕捉,令他眸色微深。 有些人在生命中匆匆而過,留下的痕跡卻永遠(yuǎn)無法磨滅。 每一次午夜夢回,過往都會將傷疤撕扯得鮮血淋漓。 從初遇開始,周長明便帶給他強烈的異樣感,分明諸多細(xì)節(jié)都與記憶中有出入,卻又總能在關(guān)鍵處悄然重合。 更何況夢境之中,那人抱著他,反復(fù)說著自己從未離開。 那究竟是隨口一句安慰,還是不慎吐露的真相? 對往日溫情的留戀在日復(fù)一日的煎熬中,早已煉成了砭骨的毒,即使是一絲幻影,他也不肯放過。 藺楚疏停下了腳步。 他忽然很想打個賭。 作者有話要說: 烏烏今天也是想要更多評論的一天 搬宿舍搬得我渾身酸痛嗚嗚嗚嗚,需要安慰和抱抱QwQ 第17章 動魄x1 怎么了? 感覺到身邊的人停下了腳步,周長明心尖一顫,怯怯地問。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藺楚疏會突然拿出指套,滿心都是馬甲搖搖欲墜的慌張。 按說夢境中發(fā)生的一切,不應(yīng)該留下任何痕跡才對,難不成藺楚疏作為游戲男主,已經(jīng)有辦法脫離術(shù)法的限制? 這廂他沒了邊地亂猜,那廂在藺楚疏眼中,只覺得他眉眼漆黑面色蒼白,瘦小的身形掩在寬大的衣裳里,看上去竟有幾分楚楚可憐。 客棧的粗衣,多少還是有些不合身了。 走吧。 他自然而然地牽起周長明的手,朝街角一家成衣店走去。 大街上兩名男子拉著手,難免引來了路人們的圍觀,若非有法術(shù)遮掩形貌,周長明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他在成衣店里挑挑揀揀,好歹選了件低調(diào)些的淡緋綢衣,換下了不合身的粗布衫。 之前在魔界,弟子們給周長明配的紅紗衣靡麗有余,端莊不足,如今換上淺色系的外衣,襯著他姣好的容貌,讓人眼前一亮。 怎么樣?周長明束好衣領(lǐng),轉(zhuǎn)身朝著藺楚疏笑了笑。 他只是隨口一問,偏偏語氣里又帶了些似有若無的親昵,仿佛并不是第一次如此。 藺楚疏眼神有剎那的放空。 又是如此。 這個人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情態(tài),總能與過往的畫面重合。 眼前閃過清俊倜儻的青年散修,以及玉雪可愛的少年師兄,故人的身影拂過心間,又惹起一陣傷痛。 他卻微微翹起嘴角:很適合你。 ?。堪《嘀x。 藺楚疏的話如同火星點燃了引線,諸多情緒煙花一般在腦海中轟然炸開,臊得周長明滿臉通紅。 這個人的設(shè)定,難道不是高嶺花天邊月,負(fù)責(zé)冷漠凍人,讓人心生畏懼嗎? 為什么會驟然打出一記直球? 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佯裝著被店外的攤販吸引了注意。 扭過身的瞬間,卻不慎將透紅的耳根暴露在了藺楚疏眼前。 快些快些,城門的煙花宴要開始了! 等等,我這店門還沒關(guān)呢。 誒,你們別插隊啊 擁擠的街道變得越發(fā)嘈雜,人們紛紛放下了手里的活計,朝著城門的方向蜂擁而去。 從成衣店離開后,周長明原本刻意和藺楚疏保持著距離,結(jié)果被來往的人群一陣沖撞,身體立刻不受控制地貼了上去。 當(dāng)心。 撞上的胸膛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硬邦邦冷冰冰,反而寬厚而溫暖,他愣愣地仰起頭,正好與藺楚疏對上了視線。 藺楚疏眸色深深,張臂環(huán)住他的肩頭,靈力流轉(zhuǎn)在身周形成結(jié)界,將洶涌的人潮阻隔在外。 久違的安心和溫暖將周長明包裹,他眨了眨眼,忽然不想推開那人的手臂。 就這樣靠著,似乎也不賴 他還在發(fā)呆,耳邊已經(jīng)傳來一聲輕喃:想去瞧瞧煙火么? 這句話從藺楚疏的口中說出,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但今夜難以解釋的異常過多,周長明無力思索,只能木然地點了點頭。 隨后他感到身子一輕,藺楚疏攬著他的腰,騰身躍上了房梁。 御使法寶飛天遁地的仙界大佬,玩起高空跑酷也毫不含糊。 周長明只聽到身邊風(fēng)聲呼嘯,視野里風(fēng)景變換,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城門附近的一幢高樓樓頂。 樓頂上無處落腳,藺楚疏索性一直環(huán)著周長明的腰,讓他借力站穩(wěn)。 兩人剛站定沒多久,城門下方便開始轟轟作響,緊接著不計其數(shù)的火星拔地而起,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炫目的光線。 燃燒的煙火并沒有迅速墜落,而是在半空中更加絢麗地綻放開來。 時而閃耀著不同色彩的光華,時而變化成各種形態(tài),引得地面的人群連連叫好。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① 藺楚疏見周長明瞧得入神,忽然湊近低吟。 此詩的意境和眼前的情景無比契合,周長明正打算點頭稱是,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一絲清明 這首詩根本不在游戲設(shè)定之中藺楚疏是怎么知道的? 他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倘若自己剛才表現(xiàn)出對這句詩的熟悉,只怕會立刻引起那人的懷疑,再要想辦法辯解,很可能越描越黑。 好在他情緒調(diào)整得夠快,急忙笑道: 這句詩真不錯,是仙尊即興創(chuàng)作的么? 他眸里的懵懂天真恰到好處,藺楚疏看在眼里,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此詩是少年時師哥所教。 沒想到話題繞來繞去又回到了秦滄硯身上,周長明內(nèi)心郁卒,卻也不敢表露出來,只能擠出笑容: 原來如此,話說這位師哥,可是仙尊夢中出現(xiàn)的那位? 說完這句話他就感到身邊的氣氛有些冷凝,思來想去才意識到,似乎每次自己稱呼他為仙尊時,藺楚疏總會有些不悅。 但以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使用別的稱呼也不切實際。 正是,藺楚疏凝視著天幕中的煙火,聲音清冷, 他總能知道些新鮮有趣的事物,這句詩便是當(dāng)年我與他共賞焰火時,他所吟誦的。 周長明心尖一顫。 在過往幾個角色設(shè)定中,秦滄硯和他原本的性格最相似,所以很多時候他由著自己的性子行動,言行舉止都不在游戲的世界觀之內(nèi)。 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引經(jīng)據(jù)典,居然讓他銘記了這么多年。 曾經(jīng)能夠坦然面對的經(jīng)歷,忽然變成了無法逾越的高墻。每一次死遁對于自己來說是解脫,可對于他而言,卻是剝離血rou的劇痛。 那仙尊的師哥若泉下有知,看到你今日取得如此成就,也一定會感到幸福驕傲的。 這句話藺楚疏并沒有回答,只是默然抬手,抵住了心口的位置。 那處隱隱作痛的傷疤提醒著他,斯人已逝。過往不管他用怎樣的方法尋找魂靈的去向,都無法得到任何結(jié)果。 換言之,秦滄硯的魂魄若非順利轉(zhuǎn)世輪回,就是已經(jīng)徹底消散于世間。 同樣的情況,也發(fā)生在了楊嶠的魂魄上。 這些人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在他生命里,又為了他全無保留地付出一切,最終卻都落得身死魂滅的下場,連一絲痕跡也不曾留下。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某種暗示? 師哥雖然身死,我卻從未忘記。他忽然回眸,定定注視著周長明,倘若他仍在世間某處,我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他找回來。 分明是袒露真情的話語,背后的含義卻陰鷙得讓人害怕。 周長明咽了口唾沫,本能地覺得,眼前這人似乎解除了某種封印,冰雪下沸騰的熔巖,似乎稍加外力就會噴薄而出。 如今勉強維系著這份平靜的,只是真相未明。 他忍不住感謝起系統(tǒng)的捏臉機制來。 你說什么? 城門的另一邊,秋聲緲一把甩開姜玉琢的手,顫聲道,師尊他怎么可能 雖說妄議師尊于禮不合,但靈嬛仙尊將我從璇璣司調(diào)配到墨刑司之前,曾經(jīng)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姜玉琢輕嘆口氣,師尊曾立誓不收任何弟子,能容得下我,還是因為駁不了朝音閣的面子。至于師哥你,則和他在凡世的那位同門有關(guān)。 師尊是近千年來最有可能飛升大乘的唯一一人,但近年來為走火入魔所擾,不僅功力進(jìn)展緩慢,甚至連道心都有了裂痕。 心魔不破不立,靈嬛仙尊因此特地叮囑我,伺機找出師尊執(zhí)念的所在,設(shè)法一舉擊破。 師哥,你可還記得,墨刑司后山的那處禁地? 當(dāng)然記得,秋聲緲一時難以接受這么龐大的信息量,腦子還是懵的,師尊不是嚴(yán)禁任何人靠近那里么? 傳聞師尊在閣外門派時,曾有一名手足情深的同門師哥,后來此人為救師尊而殞命,連尸首也沒能留下。 姜玉琢忽然壓低了嗓音,可靈嬛仙尊派去的眼線,曾偶然深入禁地,稱那里根本不是什么修煉的寶地,而是一處冰棺存放之所。 你說,那棺里的人,會是誰呢? 天際一道焰火流星般劃過,照亮了秋聲緲煞白的臉。 ①本句引自辛棄疾《青玉案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