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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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藺楚疏悚然一驚,慌忙將他抱在懷中。 臂彎里的這個人身體熱得過分, 呼出的氣息也是guntang的。 瓷白的面孔上蔓延開不正常的潮紅,連視線都變得朦朧。 他的靈力忽然被外力牽引,在丹田中沸騰起來, 你速速帶他去寒晶池內運功疏導,否則會危及金丹的安危。 衣燼斕握了把他的脈,神情嚴肅。 藺楚疏點點頭:還望閣主見諒。 說罷他身形一晃, 便和周長明一道消失在原地,衣燼斕目送著他離開,驀地臉色微變, 捂住了口。 激烈的嗆咳如同雨打蕉葉,他咳得脊背佝僂,氣喘連連,扶住身邊一棵綠竹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好不容易平復下呼吸,他再展開掌心,已是滿目猩紅。 寒晶池位于朝音閣主峰陰坡,地勢較高,終年積雪,是以形成了一方天然的極寒水池,對于真氣走岔或者走火入魔的調理卓有奇效。 光暈閃動,藺楚疏抱著周長明憑空出現(xiàn),嚇了輪值弟子一跳。 他卻渾然不覺,滿心滿眼都是那個痛苦不堪的人。 匆匆掀開珠簾,他脫下彼此的外袍,抱著周長明踏入了水池中。 唔 刺骨的寒意直沁而來,周長明身子發(fā)顫,本能地往他懷里鉆。 意守丹田,聽我指示運轉靈力。 藺楚疏牽起他的雙手與自己對掌,清冷的靈力沿著經(jīng)脈涌入,拉回了他混沌中的一絲意識。 抱歉,我不是有意 周長明輕咬嘴唇,眼神蘸了水霧,濕漉漉地迷蒙著。 他一方面懊惱這詭異的靈力走岔打斷了自己的話,另一邊又忍不住慶幸,老天爺好歹給了他一級臺階下。 倘若真的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根本預測不到后果會如何。 藺楚疏沒有回答他,清冷的眸子凝視著水面蕩漾的波光。 似是心事重重,又似是滿目荒蕪。 池水寒冷無比,以周長明的修為確實有些禁受不住。 兩人在水中的距離自然而然地越靠越近。 到后來,他們十指緊扣,胸膛相貼。 在那不可言說之處,某種堅硬而灼熱的觸感越發(fā)清晰起來。 周長明:!! 經(jīng)典仙俠橋段為什么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 眼下他們一個求不得一個不敢求,肯定不是擦.槍.走.火的合適時機。 他嘗試著往外挪了挪,卻不料被藺楚疏反手扣在懷中。 別動 低啞的嗓音抵在他耳后,醞釀著未可知的狂風驟雨。 連素來冰涼的嘴唇也轉為火熱。 在周長明看不到的背后,藺楚疏原本墨黑的眼眸不知何時再度染上了詭異的紅色。 如同一輪血月,凄然地艷著。 心頭似乎有一頭猛獸即將掙脫鉗制。 他拖著血淋淋的鐐銬,脫口而出的話不受控制,鋒銳無比: 你為何不愿與我結為道侶? 周長明渾身僵硬。 他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已被對方看了個通透,而藺楚疏話語中透出的狠戾決絕,也讓他心驚rou跳。 是了,站在藺楚疏的角度,自己就是個自私自利毫無擔當?shù)幕熨~。 不負責任地騙取了他的感情,又毫不留情地走掉。 即使馬甲已經(jīng)掉了個干凈,也不肯面對自己真實的情感。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不可能耽于私情。 弟弟生死未卜,現(xiàn)實搖搖欲墜。 他有著不得不離開游戲的理由,更不可能和所謂的npc糾纏在一處。 眼下之所以按兵不動,只是沒有離開的契機罷了。 藺楚疏,他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你于我而言是義子,師弟,伙伴,是我傾心信賴之人可這與道侶不同,你明白么? 你尋找我百年,耗費精血救我,費盡心思保護我,這些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若有機會我一定想辦法報答唔! 唇舌被狠狠堵住,更多冷硬的話語不得而出,藺楚疏牢牢攥著他兩只手腕,壓著他沉入水底。 失去氧氣來源,他只能被迫張開口,任憑兇厲的氣息攪動著唇舌,橫沖直撞,絕望又悲哀。 他能感覺到藺楚疏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卻又覺得自己咎由自取。 倘若這樣能讓那人心里好受些,那他受些苦遭些罪,又有何妨。 嬌嫩的皮膚被齒尖割破,鮮血汩汩涌出,他緩緩閉上眼,由著藺楚疏撕咬般發(fā)泄著憤怒。 時間無知無識地逝去,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肺里的氧氣幾乎耗盡,才被人從水里一把拎出。 藺楚疏凝視著面前這張蒼白荏弱的面孔,嘴唇上沾著殷紅的血,濕潤的長發(fā)凌亂地貼在臉側,黑白對比極致鮮明。 周長明神情中沒有任何惱怒,有的只是無奈與隱忍,纖長的眼睫顫抖著,不時有淚滴涔涔?jié)L落。 那guntang的液體滴在他掌心,如同火星落入沸油,剎那間引發(fā)烈火燎原。 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暴戾一涌而上,理智的防線近乎決堤。 藺楚疏痙攣似的撐住池壁,單單是忍住將眼前人拆吃入腹、骨血相融的沖動,就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不,不對,他不能 他視野里一片血紅,好在殘存的清醒還足以讓他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竭力壓制住心口那股恐怖的情緒,他托著周長明從池水中起身,使出一道凈身訣為那人烘干了衣衫。 外袍落下,遮擋了周長明的視線,等到他披衣站起,才發(fā)覺藺楚疏早已不見了蹤影。 徒留池水濺落在紅木地板上,如同暈開的一灘血痕。 這一次不歡而散后,周長明整整五日沒有和藺楚疏說上話。 其實也并非全無見面的機會,每天他都能遠遠望見那人奔波于墨刑司和朝露試會場之間,只是偶爾視線相錯,都會本能地避開。 有時周長明會忍不住想,倘若他沒有成為測試志愿者,是否就不會卷入這段孽緣? 藺楚疏也能安心修煉,憑借過人天賦和不懈努力,最終登上修為的巔峰。 強拗著兩條平行線交集,最終的結果只能是一團亂麻。 他低下頭,漫無目的地踱著步,冷不防撞上了前方人的后背。 是誰走路這么不小心咦長明你怎么在這? 清朗明快的嗓音傳來,周長明抬起頭,正對上秋聲緲含笑的眼眸。 雖然上次后山禁地事件疑云未消,但畢竟后來,是藺楚疏帶著周長明返回了墨刑司。 既然自家?guī)熥鸲紱]什么異議,他和姜玉琢自然不會多說什么。 他身邊還站著個纖秀的女弟子。 只不過發(fā)髻散亂,兩彎黑眼圈明晃晃地掛在眼下,竟是殷想容的首徒車靜姝。 我只是路過而已,周長明向兩人打了招呼,又四處看了看, 話說,怎么沒見到玉琢跟著你? 他啊我和車師姐有要事相商,就讓他先去安排考生住宿了。 秋聲緲擺了擺手,絲毫沒有把工作全部拋給師弟的罪惡感。 近期朝露試公務繁忙,導致靜庵居士都沒辦法抽時間好好更新《長恨雪眠》。 他得不到文稿投喂,又抓心撓肝地想知道后續(xù)劇情,索性趁今日璇璣司來遞交名冊的機會,逮著車靜姝一頓交流。 見周長明興致缺缺,不太想說話的樣子,他原本想找個由頭先走一步,沒想到身邊的車靜姝忽然開了口: 周公子看上去心事重重,可是與絳月仙尊生了矛盾? 周長明、秋聲緲:??? 雖說他和藺楚疏締結靈契的事已經(jīng)不算什么秘密,可二人非同尋常的親密關系,就只有身邊親信才知曉了。 周長明凌厲的眼刀第一時間就朝著秋聲緲飛了過去,殊不知對方也是一臉懵逼。 他可從來沒和車靜姝談論過此事啊? 小女子不才,最善觀察人心,車靜姝微笑道, 我是見公子與仙尊之間氛圍不同尋常,故而有此猜測,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這游戲里的npc一個比一個更有活人氣,若非還有一絲理智警醒著他,周長明都快要認同,這里就是個真實的修仙世界了。 也不算是鬧矛盾,就是他眉心折出一道淺痕,沉思時微哽著喉,修長挺直的肩頸線越發(fā)明顯。 車靜姝瞇眼打量著面前的紅衣男子,內心忍不住嘖嘖感慨。 不愧是讓絳月仙尊癡迷的男人,美得風姿綽約,作為她話本里小歡的原型人物,真真是長在了自己的性.癖點上。 既然他和藺楚疏的真人真事給了自己諸多靈感,于情于理,她也該投桃報李才是: 倘若周公子不嫌棄,我倒是能給你提個建議。 若是終身太過寬宏無法確定,倒不如珍惜當下。 要知根除病灶才需猛藥,若需吊命,只用溫方。 她淺笑道: 倘若注定分離,那便把握住眼前的每時每刻,至少在離開之后,也不會徒增遺憾。 不知怎的,車靜姝這番話讓周長明無端端聯(lián)想起,自己在秋聲緲書房看到過的那冊龍陽話本。 故事里的蘇奉雪和觴一眠每世都無法長相廝守,他們明知結局是悲傷的,卻依舊會滿懷著熱情過好相守的每一日。 放諸自身,他是不是也該對藺楚疏好一些? 至少在天劫來臨前的日子里,能讓那人是舒心的、快樂的。 我明白了,多謝你。 點滴星光從周長明眼底亮起,宛如被朝露洗過的花瓣,整張臉容都被點綴得鮮妍明麗。 他轉身便要去尋藺楚疏,身后卻忽然傳來一聲喚: 這位仙尊,請問您知道朝露試的寢所該怎么走嗎? 周長明循聲回頭。 在看清來人的模樣時,忽然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臭長明,心疼疏疏 第33章 往昔之影 出現(xiàn)在周長明身后的, 是一名未曾謀面的青年。 他微微含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著隱約的羞澀和不安,容顏如畫, 軒秀的脊背挺得筆直, 氣度端方。 這個人前來問路的姿態(tài), 與周長明記憶中的某個畫面悄然重合。 猶記得那年春日微雨,山道上杏花滿開, 他跟著系統(tǒng)指引來到千草谷山門,遠遠望見一名清瘦的白衣少年拾級上山。 當時自己剛剛重生成秦滄硯,印象中與藺楚疏分別不過三天,他已經(jīng)從幼小孩童長成了俊秀少年。 再次對上那雙熟悉至極的眼眸, 周長明讀不出曾經(jīng)的依戀和孺慕,卻品出了羞赧和忐忑。 請問這里便是千草谷的入口么? 輕聲一問,叩開了山門, 也叩開了十年相伴的修仙旅途。 恍惚間,周長明竟然隱隱有落淚的沖動。 就算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由杏花微雨變成了層林盡染, 帶來的震動和感觸卻一如往昔。 沿著這條山路走到盡頭便是宿所了,你也是本屆朝露試的參試者么? 他指了指身側。 多謝仙尊指引, 小生名喚葉清漪,師從青云劍派龍胤真人門下,乃參試弟子之一。 葉清漪咧嘴笑開, 露出尖尖的虎牙。 恰逢此刻空中落起了雨,他掐出一道印訣,將靈力幻化為一柄木傘, 為周長明撐開: 若是仙尊不嫌棄,便將這柄傘作為謝禮吧。 多謝。以周長明如今的修為,其實稍稍運轉靈力即可避雨, 但他也不便拂了葉清漪的好意,于是微笑著接過了傘。 掩映在傘沿下的笑靨明眸皓齒,唇色鮮潤,看得葉清漪一剎怔愣,臉上染進了絲絲緋紅。 正巧,我和車師姐也要去宿所和阿琢匯合,便順路捎上這個小弟子吧。 秋聲緲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周長明手里的傘,沒想到隨手一記幻形術竟能如此逼真,看來今年朝露試,有的精彩可看咯。 四人有說有笑地沿著山道往上走,卻不知百米開外的山崖上,有人已將全程盡收眼底。 向來緊束的外袍散亂地掛在肩頭,一頭長發(fā)并未梳起,被雨水濡濕了,緊貼著蒼白的臉孔。 他身后傳來窸窣的腳步聲,男子眉宇微動,卻并沒有回頭。 一只涂著鳳仙花蔻丹的柔荑擎著傘柄,為他遮住了雨絲:阿楚,你怎么不用靈力避雨? 殷想容黛眉蹙起,輕輕咬住了朱唇。 盡管口口聲聲告誡自己,不要再掛念與那人有關的任何事,但真正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她心底還是忍不住抽痛又酸楚。 藺楚疏不答,只抬眸望向遙遠的天際,挺括的輪廓被雨水洗刷的愈發(fā)清晰。 心房某處仿佛被剜去一塊,漏著風,滲著血,甚至因為內里早已千瘡百孔,連愈合的可能都沒有。 他曾以為,自己活著的意義就是找到那個人。 只要尋找到他,自己就能將他保護起來,不受任何傷害,縱使犧牲性命也無懼。 可為什么,當他坦陳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從那人眼中讀不出多少喜悅,只能感受到驚懼和忐忑? 那人究竟在害怕什么,隱瞞什么? 思緒紛亂,胸口熟悉的灼熱再度席卷,他強忍著洶涌的暴戾和殺意,回眸望向殷想容: 想容,能為我吹一支笛曲么? 接觸到他的目光,殷想容悚然一驚。 那不再是她熟悉的清冷眉目,而是在血火里淬煉過的猩紅煉獄,稍有不慎,就會熔巖燎原。 他的心魔竟然已經(jīng)肆虐到了如此地步? 殷想容鼻頭一酸,過往藺楚疏從來不曾主動求她幫忙,縱然是走火入魔痛苦不堪時,也總是獨自忍耐。 想必這一刻,確實是疼得狠了吧。 朱紅的玉笛落在她手心,舒緩悠揚的曲調和著雨聲傳出,藺楚疏緩緩闔上眼,掩去眸底的破碎和零落。 山那頭的參試者宿所很是熱鬧,周長明等人剛來到入口,就被鼎沸的人聲吸引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