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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山寒[種田] 第133節(jié)

    雖然不是他們想要的,聊勝于無。

    可能是肚子里有了東西,熱乎乎的,李青文心情慢慢平復(fù)下來,一邊吃一邊打量四周。

    他坐在這里只能看到長條的柜臺的一邊,柜臺兩側(cè)應(yīng)該都掛著燈籠,橫梁上系著一個個松木牌子,上面寫著酒館的招牌菜。

    想到他三哥即將要開的食肆,酒館和食肆其實(shí)沒甚區(qū)別,李青文又打起了幾分精神,仔細(xì)觀察著四周。

    京城這多人,他一定讓三哥的羊蝎子火鍋店開的紅紅火火,賺大錢,開分店,哪天坐著都有銀子嘩啦啦的入賬,家里吃喝不愁,離江淙他們自由也就不遠(yuǎn)了。

    就在李青文暢想用銀子砸開刑部大門的時候,李青瑞也帶著方氏等人在外頭吃飯,他們中午沒在家里做,特意出來吃,當(dāng)然不是白花錢,一邊叫著便宜的飯食,一邊看人家的擺設(shè)和經(jīng)營,是偷師來了。

    第139章

    老張并沒有一起留在酒館, 他把人送到,就去旁邊喂馬,然后啃口干糧找活干。

    下午送了兩趟人, 估摸著時間,就到酒館外頭等李青文。

    老張縮著脖子等人, 酒館的伙計(jì)看到了,招呼他進(jìn)來喝口熱湯。

    出來一天,也是渴了,把馬栓到里面, 老張便進(jìn)來了。他本來想尋個不礙事的地方, 結(jié)果看到了角落里的李青文,不由得一愣。

    “我、我沒來晚吧?”老張湊過去問道。

    李青文正在那盤算事兒,聽到老張的聲音,猛然想起,他應(yīng)該吃完飯就去找蘇昊元的,見過那孩子和老張?jiān)谶@里會和, 然后再一起回家……

    結(jié)果老張都來了, 他這頓飯才吃完,李青文自覺耽誤了功夫, 十分愧疚, “張哥,我忘記時辰了, 今天咱倆怕是回不去紫藤巷子, 你先吃點(diǎn)東西填填肚子?!?/br>
    “沒啥,沒啥?!崩蠌堖B忙擺手, 他們送人出來,常因?yàn)檫@事或者那事耽擱, 早就習(xí)慣了。

    而且,這車是按著天包的,左右不耽誤他掙錢。

    李青文給老張要了吃的,看他低頭吃的香,感覺肚子好像又有點(diǎn)餓了,又要了一碗雞湯面。

    這回,他倒是吃的不慢,吃完飯,李青文去前面付錢,伙計(jì)說一共十二文,李青文錢袋里一堆銅板,摸了十二個出來。

    摸錢的時候,他就看到條柜里面的大墊子上撅著一個屁股,李青文覺得那個屁股有點(diǎn)眼熟,不由得停了下來。

    這個毛墊子很大,幾乎有大半個褥子那寬,上面繡著花,鋪在地上,邊角還都翹著,墊子上面的小娃娃正對著墻玩耍。

    李青文盯著那小小的背影看,沒有發(fā)覺伙計(jì)瞧他的眼神充滿了戒備。

    “客官,還有甚吩咐?”伙計(jì)清清嗓子這般問道。

    言外之意,沒有別的事情,就請吧。

    李青文光顧著看人了,沒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對著那小小的背影,試探著開口道:“蘇昊元?”

    那小孩仿佛沒有聽到,伸手去夠旁邊的袋子,小小的身子扭的像是毛毛蟲一般。

    李青文心里納悶,難道自己想那個小娃娃想的已經(jīng)看誰都像他了嗎?

    他正要轉(zhuǎn)身,后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紅糖雞蛋”,那個小身子終于轉(zhuǎn)過來了,好奇的循著喊聲看過去。

    看著那圓臉大眼睛,還有rou嘟嘟的跟剝了殼雞蛋一般的白臉蛋,李青文笑了,趴在條柜上,道:“這是蘇家的小孩不?”

    這回聽到了他的說話,小孩的大眼睛終是轉(zhuǎn)了過來,看到李青文時,猛的一亮,爬起來便向李青文奔了過來,熱情的喊了一聲,“仔兒!”

    在伙計(jì)驚訝的注視下,李青文將這個rou蛋包抱起來,手放在那rou呼呼的屁股上輕輕擰了擰,“叫哥。”

    這小孩,一開始喊哥哥,回去跟著住了一些日子,又學(xué)別人那般喊李青文。

    蘇昊元是個好脾氣的小孩,兩條小短胳膊攀在李青文的脖子上,響亮的喊了一聲,“哥!”

    蘇昊元兩只手有點(diǎn)濕,他想捧李青文的臉,李青文另外一只手掏出帕子,給他擦,問道:“你叔呢?”

    蘇昊元還被帕子包著的手往旁邊一指,李青文看過去,靠近窗子那桌子上趴著一個人,看背面又瘦又高,好像是蘇樹清。

    這個時候,旁邊的伙計(jì)也看出來了,李青文跟蘇家叔侄是認(rèn)識的,連忙道:“蘇大人累壞了,吃完飯歇一會兒,讓我們照看著小公子。”

    李青文想要抱著蘇昊元去蘇樹清那里,伙計(jì)卻苦笑著攔住他,“客官,實(shí)不相瞞,蘇大人一再叮囑過,不讓小公子去到柜子外面。不是我們不信您,前陣子小公子自己偷跑出去,丟了好些日子,這附近地皮都快掀起來了,實(shí)在是不敢讓他離開眼前?!?/br>
    李青文理解的點(diǎn)點(diǎn)頭,就抱著蘇昊元站在條柜這里,問伙計(jì)上次是咋丟的。

    伙計(jì)長嘆一口氣,說蘇昊元趁著家里人不注意,從狗洞里跑出去,鉆到一個拉腳的車?yán)?,趕車的沒察覺,跑出去二三十里地送貨,他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找不到家了,這邊東城都快翻遍了,沒想到他那小的人兒跑去了西城。

    聽伙計(jì)的話,蘇樹清是這里的常客,特別累的時候,會托他們照看侄子一眼。

    蘇昊元聽出來他們在說自己,心虛的摟著李青文,在他耳邊叫著“哥哥”。

    原本還想去蘇家看他,在這就碰上了,李青文也就省走幾步路,讓老張去附近找個客棧先歇下。

    正說著話,外頭來個胡子花白的老人,背有些佝僂,但穿著很整齊利索,蘇昊元人小眼睛尖,叫了聲“忠爺爺”,老頭看到李青文抱著他家小少爺,眼睛一下都立了起來。

    怕被蘇家人當(dāng)成拐孩子的,李青文趕緊道明身份,老者一臉激動,抓著李青文的手,“李公子仁義心腸,我們小少爺多虧你,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啊?!?/br>
    蘇大忠是蘇家的老仆,就是他沒看住蘇昊元,沒找到人那幾日,恨不得以死謝罪,現(xiàn)在見到了救了自家小少爺?shù)睦钋辔?,恨不得跪下磕幾個頭。

    李青文哪里受的起,使勁攙扶著他,這一拜要是成了,他這輩子就別想再長個頭了。

    蘇昊元被帶回家后,可是被關(guān)了好些日子,今天一早央求蘇樹清帶他出來。蘇樹清領(lǐng)他去衙門做事,他覺得衙門還不如街上熱鬧,喊著肚子餓。

    蘇樹清連日核賬,又累又困,帶他到這里吃東西,吃著吃著就撐不住了。

    酒館的伙計(jì)一邊看著蘇昊元,一邊著人去喊蘇家的人,倒是沒想到,在蘇家人來之前,李青文先冒了出來。

    抱了一會兒,李青文手都快要酸了,蘇大忠想要把小少爺接過來,但是蘇昊元小腦袋搖的可歡。

    蘇樹清還在趴著,蘇大忠扯了板凳過來,李青文把這個沉甸甸的rou包子放在凳子上,可算是能喘口氣。

    李青文問要不要叫醒蘇樹清,畢竟在這趴著不如回去睡來的舒服,反正也沒有幾步路。

    蘇大忠卻是搖頭,“我們公子只要醒了,就有忙不完的事情,不若就這樣歇上一會兒?!?/br>
    李青文點(diǎn)頭,看樣子蘇樹清是真的忙。

    三個人坐下后,伙計(jì)又把蘇昊元剛才在里面玩的棋盤拿出來,李青文一看,有點(diǎn)像是象棋,這棋盤只有將、車、卒、馬,格子也少了很多。

    李青文坐在板凳一側(cè),一老一小坐在另外一側(cè),棋盤放在中間,一本正經(jīng)的下了起來。

    待到掌燈時分,蘇樹清才幽幽的清醒過來,剛睜開就四處的尋人,看到板凳上的小人兒,才松口氣,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啞聲道:“元寶?!?/br>
    蘇昊元剛贏了李青文,正高興呢,咧開嘴,露出兩排小白牙,“叔,你睡醒啦?”

    蘇樹清一雙狐貍眼腫著,叫了聲“忠叔”,然后才看到李青文,點(diǎn)點(diǎn)頭,“李兄弟。”

    雖然才第二次見面,李青文看著他一副好幾天沒睡的模樣,忍不住說道:“蘇大人還是得保重身體?!?/br>
    蘇樹清嘆了口氣,“別叫甚大人,本來就是個干活的,三個月沒發(fā)俸銀,我都想甩手走人了?!?/br>
    在戶部這種地方做事,堪比前世的金飯碗公務(wù)員,竟然還拖欠俸銀?李青文不敢想象。

    他把“不相信”三個字明晃晃的寫在臉上,蘇樹清看的清楚,一板一眼的開口道:“不信?我們戶部就是管錢的,賬上有沒有銀子,我們最清楚不過?!?/br>
    李青文臉上的“不相信”變成了“驚愕”,這么多州縣的稅錢都往京城送,現(xiàn)在說這些當(dāng)差的連俸銀都發(fā)不出來,實(shí)在是太過荒謬。

    蘇大忠跟蘇樹清身邊久,知曉一些事情,他道:“別看入庫的銀子不少,要花的地方更多,大小官吏的俸祿一年就不是個小數(shù),北面和南邊打仗的士兵得供著糧草和銀子,修這個建那個也得花錢,這些年大災(zāi)小情不斷,還得撥銀子賑災(zāi)……”

    聽到賑災(zāi),李青文不由得想起家鄉(xiāng)的旱災(zāi),以及逃荒看到的那些悲慘景象,開口道:“斗膽問一句,并州的災(zāi)民朝廷可有救治的法子?”

    “國庫里沒銀子,沒糧食。”蘇樹清轉(zhuǎn)著眼珠看他,臉上疲憊之色更重了幾分,“去歲,我們收到三十多個州因?yàn)槭転?zāi)而上請朝廷減免稅糧稅銀,并州鬧的大旱最嚴(yán)重,只是各個地方調(diào)度上來的糧食遠(yuǎn)遠(yuǎn)不夠……”

    聽他這話里的意思,朝廷無力救助,好像受災(zāi)的百姓只能聽天由命,做為受災(zāi)的人,李青文心里頗不是個滋味。

    銀子,糧食,銀子,糧食……

    李青文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蘇樹清,“我想給災(zāi)民捐獻(xiàn)銀子,你們能不能出一個收銀子的證契?”

    聽到捐銀子,蘇樹清明顯提起了精神,但他不明白李青文說這話是甚么意思。

    李青文搓了搓手,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法子好,壓抑著心里的激動,道:“是這樣的,我們的朋友燒了朝廷的貢品,被流放到邊城,如果把這筆銀子給填補(bǔ)上……”

    “你說是洪州那些府兵?”蘇樹清問道。

    李青文怔了一下,原來那個案子竟然鬧的這么大,連京城戶部的人都知道了。

    第140章

    酒館僻靜的角落里, 李青文和蘇樹清坐在桌子的對面,蘇昊元雖然不情愿,但也聽話的撅著嘴巴和老仆在旁邊玩耍。

    蘇樹清原本腫起來的眼睛此時完全睜開, 看不到任何疲憊,他道:“那案子原本我不是很清楚, 這兩年,一直有人到戶部核查洪州和湖州土貢數(shù)量和估價,他們應(yīng)該也跟你一樣,想要翻江淙這個案子?!?/br>
    李青文只知道二哥的恩師林學(xué)士和秦大伯一直在為此事奔波, 也卻是查到了一些事情, 他道:“按照朝廷律例,各地土貢不得超過八十匹絹的價格,洪州和湖州兩地的貢品數(shù)目和價值都已經(jīng)是文書上的幾百上千倍之多?!?/br>
    蘇樹清毫不避諱的點(diǎn)頭,“這八十匹絹是高祖時候定下的,為的是享受博大之地富饒物產(chǎn),又不想給各州縣和百姓帶來負(fù)擔(dān)?!?/br>
    可是, 各個地方為了討朝廷和皇上的歡心, 也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年年土貢數(shù)量都在增加, 各個州縣也在相互攀比, 最后,愈演愈烈, 甚至很多地方為了這個都鬧出了不少人命。

    李青文看著他, 道:“洪州歷年的稅收一直都是十幾萬貫,定罪書上的土貢價值超過了稅收, 這是不是太荒謬了?”

    “關(guān)于這事,曲將軍已經(jīng)參了戶部、太府寺、少府監(jiān)和將作監(jiān)好幾本, 據(jù)我所知,已經(jīng)有十六個人因此而被罷黜?!碧K樹清如是說道。

    各個州縣的土貢,大都進(jìn)了皇室和皇家宗族的口袋,這些年來,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偌大的土貢給撐起來了,誰想縮減土貢的數(shù)目,無疑就是從皇室嘴里奪食。

    有些事情蘇樹清并不能明說,他只能透漏給李青文,朝廷這邊只想壓下這個案子,想要靠土貢數(shù)量過多這點(diǎn)來救人,很難。

    因?yàn)橐坏╅_了這個口子,別的州縣撐不住了,借機(jī)也會減少上貢的數(shù)目,這是有些人不想看到的。

    這案子看起來很簡單,但牽扯眾多。

    這個林唯盛也揣測到了,直白的告訴了徒弟,李青文到京城的第一天,和二哥一起住在客棧時,便已經(jīng)知道了,但心里猶憤憤不平,他覺得不合理的地方應(yīng)該改,而不是為了眼前的利益,而想方設(shè)法的去掩蓋錯誤。

    看著他強(qiáng)把火氣往下壓,蘇樹清面色也有幾分暗淡,但還沒忘記正事,問道:“你想捐多少銀子?”

    李青文的肚子因?yàn)榛饸舛钠饋?,聽到這話,問道:“容我先問一句,要是捐足了二十八萬兩銀子,江淙他們是不是就可以恢復(fù)成自由身?”

    “你要是現(xiàn)在就把所有贖銀拿出來,這事有八成把握。”蘇樹清認(rèn)真的說道。

    現(xiàn)在真的很缺銀子,六部三省的人都睜著一雙眼睛,張著一個嘴巴問戶部要錢,他們被逼的做夢都是天上嘩啦啦的往下掉銀子。

    江淙他們犯的并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運(yùn)氣好可能就會等到朝廷的大赦,現(xiàn)在主動捐獻(xiàn)銀子,蘇樹清自然要抓住這個機(jī)會。

    要知道朝廷一年收上來的稅錢才幾百萬貫,二十八萬兩銀子能抵幾個州縣的稅收,那可真真不是個小數(shù)目……

    沒想到蘇樹清敢說這樣的大話,李青文先是精神一震,但是隨后就萎了,他道:“眼下沒有那么多……”

    “有多少?”蘇樹清盯著他問道。

    “兩萬三千六百多兩?!崩钋辔呐滤由伲众s緊加了一句,“我們以后還可以再賺,這只是第一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