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山寒[種田] 第2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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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君飯都吃不下,更別提味道更重的藥湯了,膽汁都吐了出來。 李青文嘆了口氣,去后灶點火,熬白粥。 大理寺獄中,昏暗一片,唯一有亮光的地方便是天窗處,那里的牢房跟別處的木頭不同,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青磚和木門,將外面的吵鬧和喧雜都拒之門外。 別處鋪著臟污的草墊子,這里是松軟奢華的床鋪,金絲流蘇垂地,大紅雕螭案上放著書本和紙筆,高椅上散落著繁復(fù)花紋的青緞靠背,桌角香爐靜靜的燃著,淡香佛面。 跟這一室靜謐相比,床上的那個黑色背影就有些陰沉。 天窗慢慢暗下來,沒有鑰匙也沒有鎖的牢房門被敲響了,清冷如同淙淙溪水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br> 得到里面的回應(yīng),李青卓進到里面來,將門關(guān)好后,左右手提著的沉重紅漆木盒放在桌上,道:“弘大人,該用飯了?!?/br> 懶懶躺在床上的男人翻了個身,只抬眼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要把里面的飯菜一樣樣的取出來,放好,他就可以交差離開,但是李青卓沒有動。 見他這般,高大的男人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李大人,還不趕緊走,家里不是有人都等著急了?” 才收到信兒不到半個時辰,這人都知道了,李青卓并不意外,只是幾不可查的嘆了口氣,他從前單知道這人不好惹,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還是個十分難纏的。 那廂,李青文把熬好的白粥給林婉君端過去。 她人都有些迷糊了,被扶著喝了幾口,雖然很慢,但是沒吐,這倒是個好現(xiàn)象。 “婉君姐,再吃點……”李青文小聲的說道:“我二哥今天就回來,他看到你這般,怕是該難受了?!?/br> 聽到這話,林婉君明顯提起了些精神,眼中也多了幾分神采。 吃了小半碗粥,李青文就沒再讓人喂,一直不進食,冷不丁不能吃太多。 李青文去院子里熬第二幅藥,既然能吃下去飯,大概也能喝一點藥。 天快黑了,爐子重新點起來,剛熬到一半,后門口傳來一陣動靜,李青文直起神來,便看到二哥從外頭推門進來。 也就一陣子沒看到二哥,李青文發(fā)覺得他更瘦了,不由得皺眉。 兄弟倆小說兩句話,李青卓官服都沒有脫,轉(zhuǎn)身就去了旁邊的小院子里。 李青文坐在小板凳上,用寬大的蒲扇扇風(fēng),有幾個人過來想幫忙,被他拒絕了,前面生意那么忙,這些人一天下來累夠嗆,一個熬藥而已,他看著就好了。 用濕布墊著壺蓋,李青文想看看里面的藥如何了,剛拿起來,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哭叫聲,“你是不是后悔了?!” 李青文嚇了一跳,壺蓋差點掉地上。 剛才那一嗓子應(yīng)該是林婉君的聲音沒錯,但是她一直都有氣無力的樣子,很難想象會發(fā)出這么大動靜來。 “李青卓!”小院子里頭又傳出來歇斯底里的哭聲,“你讓我等,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要等到什么時候……” 李青文攥緊了手里的濕布和壺蓋,轉(zhuǎn)頭深深的看了幾眼,到底沒有進去,按捺下來,蹲下身繼續(xù)熬藥。 慢慢的,里面的哭聲小了下去。 藥熬好了,李青文倒到干凈的碗里,端到小院門口,沒有進去,只喊了一聲。 過了半天,李青卓才從里面出來,單手想接藥碗,李青文卻又縮了回去。 李青文低頭看著他放在身后的手,“二哥,你受傷了,我喂婉君姐?!?/br> “她自己能吃?!崩钋嘧克话愕难垌粗艿?,面色平靜道:“仔兒,哥不礙事?!?/br> 看著地上被紅色打成的一個個圓點,李青文最終還是把碗遞了過去。 就著大鐵鍋,李青文弄了些晚飯,溫在鍋里,等了一個多時辰,李青卓回來了。 哥倆在炕桌上吃了頓晚飯,吃完飯,倆人躺在炕上,說了一會銓選的事情。 像這般一起說話的時候,好像一直都很少,李青卓一直以來都太忙了。 “二哥,你是不是還在查林學(xué)士的案子?”李青文突然開口問道。 窗戶大開著,灼熱的氣息一股股的涌進來,圓盤一般的月亮照亮了半個屋子,蟲鳴聲時遠(yuǎn)時近,更顯得此時的安靜。 問完話,李青文去抓李青卓的左手,李青卓也沒有躲。 手掌被包扎好了,隱隱有一點血色透出,李青文捏了捏二哥的細(xì)長手腕,果然又瘦了。 “是?!边@次并沒有隱瞞,李青卓平靜的聲音中透著nongnong的疲倦,“快要結(jié)束了,仔兒,不用為我擔(dān)心?!?/br> 李青文還想再問,他還有許多疑問,但是二哥看起來很累,也許多睡一會兒會更好。 他這么一猶豫,再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身邊的人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 第247章 一同睡的, 第二日早上,天還不亮李青文就醒了,但旁邊卻是空的, 被褥被疊的整整齊齊, 一看就是出自他二哥之手。 抹了一把臉爬起來, 聽到后面廚房好像有動靜, 李青文惺忪著眼睛看過去, 就見灶前坐著一個瘦弱的身影,竟然是正在養(yǎng)傷的林婉君。 “婉君姐, 餓了嗎, 想吃什么,我做就好了,你回去歇息?!崩钋辔囊幌戮筒焕Я?,連忙說道。 “喝了藥好多了!”林婉君轉(zhuǎn)頭看他, 露出一個笑, 不知道是被火映的,還是咋樣, 她看上去比昨天有精神多了。 見她這般,李青文倒是不勸了, 聽大夫說,林婉君憂思過重,只能自己寬心,好好吃飯, 睡覺,如果干活能讓她分散些精力, 倒也挺好的。 因為不放心, 李青文還是在廚房幫了一會兒忙, 但是沒多久,院子里其他人也都陸續(xù)起來了,他便被推了出去。 吃完早飯,林婉君帶著呂秋燕出去買菜,李青勇連忙說不用,他去買就行了,坊市里賣菜的地方挺亂的,他們每次去進進出出都得弄臟衣服和鞋。 林婉君說了幾樣菜,李青勇先是一臉認(rèn)真,旋即笑道:“都是青卓愛吃的啊?!?/br> 林婉君也沒有隱瞞,說是中午做好,送到大理寺去,要不那人忙起來就會忘記吃飯,從前讀書的時候就是這般。 李青勇笑嘻嘻的應(yīng)下了,按照他的性子,一般會打趣兩句,但是對知書達(dá)理的林婉君,也沒敢造次,嚷和了一聲,套車去買菜了。 此時前頭還沒有開張,一眾人在后面燒水,備料,李青文說了一聲便離開了。 回到私塾,蔥郁的樹下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讀書了,李青文循著琴聲找到了徐青元。 盛開的群花之間,涼亭只露出了尖尖的一角,和緩的弦音流淌出來,走到近前,可以看到里面石凳上坐著的人。 李青文沒進去打擾,倚在涼亭的柱子上,一直靜靜的聽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琴聲停了,徐青元走過來,看著李青文道:“是在想心上人?” 李青文一臉的蕩漾立刻收起來,繃著面皮,“夫子何出此言?” 徐青元伸出帶著薄繭的指頭,指著他的臉,“都在臉上寫著?!?/br> 臉一熱,李青文到底沒有再辯解,不過徐青元也沒再多問,反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你們今年一同登科的人里面,有些是不中交的,尤其是國子監(jiān)的那幾個,你以后同往來要小心些?!?/br> 李青文愣了一下,他知道徐青元不是那種隨便背后說人的,肯定是有什么緣故。 是以,他也沒多嘴問,點頭道了謝。 徐青元的兩個侄子也都考過了省試,因為徐家的緣故,他們在各種場合倒是都受了禮遇,聽到了一些李家兄弟不太好聽的話,知道小叔跟李青文關(guān)系近,便婉言提醒。 這種事情,到底是避免不了的,徐青元仔細(xì)的盤問了兩個侄子,轉(zhuǎn)頭便跟李青文說了。 他們進士科一年才中二三十個人,同年的往來比其他的更要密切些,國子監(jiān)的那幾個人李青文上次在酒宴都見過了,聽徐青元一說,心里也就有數(shù)了。 不過,同年登科的人不定會被分到什么差事,出了京城,可能這輩子都見不了幾面,李青文并沒在意,但能感覺到徐青元的維護之心。 趁這幾日閑著,李青文把自己還記得的寓言故事還有童話故事寫下來,一則練字,二則多給蘇元寶攢下些故事書,這樣他今年回邊城,小家伙可以少噘幾天嘴巴。 那廂,李青宏相看的房子終于買了下來,在外城的東南角,離東城的鋪子不遠(yuǎn),不大的院子,房子不算新,里面的樹有些年月了,十分幽靜。 李青宏去請了陸家的幾位嬸娘來,請她們瞧瞧哪里該如何布置,按理說這應(yīng)該是李家人cao辦,但李茂賢和陳氏都不在京城,以后這里要小兩口住,多問問陸家的人倒是沒甚么錯。 幾位嬸娘都是熱心腸,一點都沒嫌麻煩,一邊幫忙,一邊看著李青勇他們這些還沒成家的小子們,短短的日子內(nèi),又給他們中的幾個牽了紅線。 銓選前夕,李青文收到了兩身新衣服和鞋襪,一身來自陸雪寧,一身來自林婉君。 林婉君開始cao辦起李青卓的飯食,每天都要往返內(nèi)城一兩趟,有事做了,她的病慢慢的好了起來,臉上時常能看到淺淺的笑。 李青文剛換上新衣服,剛脫下的就被呂秋燕給拿去洗了,他連忙說不用,他的衣服從前是自己和江淙洗,在家里是娘親和嫂子,都不是外人,并不習(xí)慣。 但這姑娘動作可麻利了,李青文沒攔住,只能作罷。 將衣服泡到大木盆里面,呂秋燕又跑回了屋里,半濕的手扶著門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咋了?”李青文用蒲扇驅(qū)趕著蚊子,問道。 “青卓哥今年多大了啊。”憋了半天,呂秋燕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這問題李青文都不知道聽了多少人問過了,脫口道:“二十五,咋,秋燕姐有合適的人想要給我二哥保個媒?” 呂秋燕臉一紅,連忙擺手,“我天天在鋪子里做事,哪里認(rèn)識什么人,只、只是不知道青卓哥這么厲害的人,怎么、怎么還不成親?” 李青卓生的好,讀書好,還吃了官糧,對于農(nóng)家子來說,真的可以說是鯉魚跳上了龍門,這個年紀(jì)還沒有成家,確實比較罕見。 這個李青文知道,從前是一心讀書,后來是因為林學(xué)士的事情,但他沒有這么說,只道是太忙了。 呂秋燕“哦”了一聲,但是臉上的神情沒變,顯然這個借口她也聽的夠多了。 看她一副有話的說的樣子,李青文也不急,給倆人都倒了一碗涼茶,自己先喝光了,里頭是解渴了,外頭還是熱的冒汗。 呂秋燕捧著涼茶喝了一小口,然后看著李青文的神色,小聲道:“青卓和林姑娘到底、到底……” “他們是同門師姐弟?!崩钋辔囊贿吔o自己倒水,一邊道:“我二哥一直待她如同jiejie一般?!?/br> 因為這話是李青卓親口說的,所以二哥被林婉君所傷,李青文只能讓自己別那么在意,如果是自己的親姐不小心傷到的,她可能會更加的心疼,林婉君應(yīng)該也是這般,所以才會一直做可口的飯食每日送到內(nèi)城去。 看李青文說的斬釘截鐵,呂秋燕便沒再多說,喝完涼茶去院子的樹下洗衣服。 就算是日頭大,剛洗完的衣服一時半會也不能干,李青文只能穿著新衣服出去。 他要去私塾,前面鋪子人太多了,便想從后門出,剛到門口,正好碰到從馬車上下來的林婉君。 林婉君穿著藕色衣裙,手里拿著一柄油紙傘,看到李青文時,眼神一頓,嘴角扯出一絲笑,“我們仔兒今天更精神了。” “可能是今天換了新衣服。”林青文笑著幫林婉君把食盒從車上拿下來,“婉君姐,天越來越熱了,你少辛苦些,實在不放心,就讓別人去送飯?!?/br> 林婉君笑著道了一聲“這沒什么”,眼神在李青文的新衣服上多停了片刻,道:“仔兒,姐給你做的衣服怎么沒穿,是不是不合身,趁著你在這,我改一改?!?/br> “合身。”李青文跟著她進院子,“我先試的那藍(lán)衣服?!?/br> 撇了一眼晾曬在院子里的衣裳,林婉君笑了笑,“合身就好,你是不是得回私塾,把這傘帶上,日頭大,曬暈了可不好。” 李青文糙習(xí)慣了,不下雨不想拿傘,把食盒拎到廚房,便走了。 等待的時候并不算漫長,轉(zhuǎn)眼就到了銓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