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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山寒[種田] 第228節(jié)

    陶若凝的爺爺被定為無罪,已經(jīng)離開了邊城回到老家。

    為了慶賀戰(zhàn)勝還有團聚,鋪子早早的打烊,大家伙在后院一起喝酒,得到信兒的蘇元寶也到了,雖然現(xiàn)在個頭已經(jīng)不矮了,但是抱著李青文的動作依舊熟稔。

    這個院子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因為李青勇他們成親后,陸續(xù)的搬了出去,不過是一眨眼不見,有的人已經(jīng)當?shù)恕?/br>
    明明都是高興的事,但是喝著,喝著,不少人的眼睛都紅了。

    馬永江醉醺醺的摟住李青文的脖子,眼中閃著淚光,“十年了,仔兒,十年了……”

    馬永江初入西江府府兵時十六歲,剛走出家門就進了牢門,在前往邊城的路上蹲在河邊取水時,想過死,因為身邊有一群哥哥,才咬牙撐著,然后遇到了李青文。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又為喜歡的人奔波,辛苦是甘愿的,只是曾經(jīng)一直在一起的人各自忙碌,相聚太難。

    被他說的,李青文心情也開始酸脹,光顧著安慰馬永江,斜刺里神過來一只手,用帕子堵住了馬永江即將淌下來的眼淚鼻涕。

    馬永江從來沒有這么敏捷過,一把抓著江淙的手,“大哥,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好大哥忍著惡心給他使勁擦了一下鼻子,馬永江激動的不能自己,卻不知道他的好大哥只是不想他弄臟李青文的衣服。

    馬永江又看向蔣立平,蔣立平如臨大敵,抓過來齊敏擋在身前,他沒少被馬永江折騰,看到他這個熟悉的表情,就心生警惕。

    趕路就很累了,他不想再應付這個傻子。

    他們喝的差不多了,李青卓才回來,衣服都沒換就被拽到了桌前,還沒跟弟弟說句話,手里就被塞了酒,旁邊還站著個抱著壇子虎視眈眈的李青勇。

    回來遲了,李青卓連喝了三碗,才得空開口跟李青文和江淙說話。

    喝著,說著,有的人不勝酒力倒下了,然后就被抬去屋子里睡覺,漸漸的,桌邊的人越來越少。

    李青卓是自己走回去的,屋子里燒的有些熱,躺下后,又摸黑起來,想要打開窗子。

    冷風“呼”的一下吹進來,那點酒氣一下就吹散了,他抬眼就看到江淙抱著李青文走去對面的屋子。

    李青文今天喝了啤酒也喝了白酒,頭暈的厲害,只老實的靠在墻上,江淙把其他人都送走后,回來背他。

    李青文雖然細瘦,但是也算是個大長腿,不愿意像是小孩子一樣被背著。

    江淙一見他眼神中的抗拒,二話不說將人抱了起來。

    聞到熟悉的味道,李青文半瞇著眼睛蹭了蹭,冷清的目光照在他的臉上,水光瀲滟的眸子有些迷茫,被酒水浸濕的唇宛如沾著露水的果子,任君采擷。

    因為趕路一直忍耐的江淙腳步微微一頓,俯身深深的親了下去。

    本能的,李青文雙臂抱住江淙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這個動作也是把自己主動送上門……

    到京城的第二天,江淙等人焚香、沐浴、更衣,第三天一早,進宮面圣。

    李青文昨天已經(jīng)把賬本查完了,今日就去私塾。

    他剛到時,身后的一頂轎子也落了地,上面下來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

    因為李青文至今還未授官,所以他見到穿官服的都得避讓行禮。

    老者的腳步本來是沖著大門的,可是走到李青文身邊時卻看向了他的腰間,目露詫異,但是低頭的李青文并沒有看到。

    特意等到老大人進去了,李青文才邁步,朱澤正捧著暖手爐看書,看到李青文,一臉欣喜,拉他坐在塌上說話。

    待到了中午,等到秦嶼和朱祖元下學,三個人去到外郊的火鍋鋪子一同用飯。

    本來朱澤都要跟著出門了,但是有客人上門,他不得不留下來接待。

    冬日里,熱乎乎的火鍋是最暖身子的,而且涮的羊rou最是滋補,白天晚上鋪子都很紅火,這個好位置是提前流出來的。

    他們臥房里的陳泰因為身體的緣故,不能繼續(xù)進學,回老家休養(yǎng),但是信沒有斷,病好后會再次來京。

    秦嶼今年過了省試,銓選卻是落了,言語中有些遺憾,朱祖元雖然省試一直落第,但家里的生意越來越好,他還年輕,不缺銀子,繼續(xù)讀就是了。

    三人吃完飯,外面下雪了,明明才是未時,外面卻暗的厲害。

    一同走到門口,伙計送來燈籠,三人在這里分道揚鑣。

    第257章

    大同六年冬月, 因守邊退敵有功,邊城的一眾將士被召入京面圣,依功授賞。

    周豐年如愿以償?shù)幕氐骄┏? 意氣風發(fā)的擺宴請李青文和齊敏等人。

    周家祖上榮光,已經(jīng)落寞好幾代, 周豐年這個紈绔子弟, 本來去邊城避禍,結果卻硬生生的呆了十年, 陰差陽錯的立了戰(zhàn)功, 光宗耀祖, 自然是得意的很。

    在周家吃完,又覺得不盡興, 周豐年帶著他們?nèi)サ角鍢贩弧?/br>
    遠遠的看到恣華閣時,李青文和江淙都不由得多看兩眼,周豐年要盡地主之誼,一瞧便轉了個方向。

    第二次到這里,沾了周豐年的光, 一行人去到了后院,李青文上次只在樓上看到了, 并沒有來過, 走在小徑時不由得想起上次在這里看到了二哥……

    “青卓!”

    齊敏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李青文轉頭, 看到花壇旁邊站著的人,身形修長, 梅花枝后的面龐素白, 眉如皎皎彎月, 眼中滿是清冷銀輝。

    不是李青卓又是哪個。

    李青文:“……”

    這到底是太過巧合, 還是什么緣故?

    李青文還未開口,就見二哥身后又現(xiàn)出幾個人來,竟然還都是熟悉的,林潭、陳文還有……

    看到最后面那高大身影,周豐年等人開口道:“弘大人!”

    最后一個是弘毅。

    他們四個人顯然是一起的,看上去有些怪異,但是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大家都會心照不宣的不去多問,周豐年熱情的邀請他們一起喝酒。

    就這樣,一行人到了寬敞幽靜的內(nèi)室,落座后,美酒和姑娘涌入,滿室馨香。

    在桌上看到出自邊城的啤酒和高粱酒時,李青文登時想起賬本上的數(shù)字,心中感嘆他們的酒果然賣的好。

    李青文還有江淙幾個人挨在一起,馬永江看著桌上的酒壺模樣別致,拎起來想看個仔細,結果還沒看清楚,酒撒了李青文一身。

    江淙原本正在說話,聽到動靜扭過頭來,沒有接旁邊的姑娘遞過來的帕子,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李青文身上的酒水。

    李青卓坐在他們的對面,剛要欠身起來,看到江淙抓著李青文的手擦的仔細,微微發(fā)怔。

    林潭給弘毅倒酒,見他看著江淙和李青文,道:“他們哥倆向來都是這般好?!?/br>
    弘毅挑了挑眉,眼神意味不明。

    即便離京多年,周豐年在清樂坊的名聲依舊在,聞聲而來的蝴蝶娘子很快便帶著一個清麗溫婉的姑娘進來,還沒進門便道:“恭喜周大人,賀喜周大人!您這一回來,這坊間的姑娘可都是一直惦記著呢!”

    蝴蝶娘子是恣華閣的主人,擅舞,年輕時極美,艷極一時,因跳舞如同翩翩飛舞的彩蝶,從前被叫做蝴蝶姑娘,現(xiàn)在則成了蝴蝶娘子。

    甫一進門,看到懶懶坐著的弘毅,蝴蝶娘子臉上的笑僵了一瞬,聲調(diào)立刻低了一半,“世子大人有禮,您光臨恣華閣,我們可真是蓬蓽生輝。”

    弘毅隨手端著酒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聽聞你們這的姑娘不單天人之姿,更是詩書才絕,尤其那位箬竹姑娘,跟李公子詩酒相贈的情誼,真是令人艷羨?!?/br>
    “這、這實在是不敢當,箬竹只是勉強識得幾個字,仰慕李公子的才學,都是外頭瞎傳的,作不得真……”

    面對別的客人時,蝴蝶娘子舌綻蓮花,但是她卻不敢在弘毅面前放肆,畢竟她這里可是尋歡作樂的地方,不是甚刑部的大牢,可萬萬禁不住這位活閻王拔刀砍幾下的。

    “仰慕?”弘毅下巴輕輕揚起,“李公子如今就坐在這里,箬竹姑娘不出來一見?”

    蝴蝶娘子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面白如紙,幾欲下跪求饒。

    最不耐煩看到這模樣,弘毅就要起身。

    聽出弘毅的咄咄逼人,也知道他的狠厲做派,李青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我賣詩,他們買,錢貨兩訖,其他并無瓜葛,誰也不知道會傳成這般,此事如實稟告大人,并無半句虛言?!?/br>
    蝴蝶娘子點頭如搗蒜,不敢再多說一句。

    李青卓手下使力,將弘毅生生的拉回了木榻之上,擔心他還要再發(fā)難,立刻給他倒酒。

    看到他的動作,蝴蝶娘子眼珠子都快驚掉了地上,喏喏連聲。

    酒飲盡,弘毅將青花瓷杯放回桌上,林潭剛要抬手,弘毅淡淡的瞥了一眼,他又縮了回去。

    在大理寺的牢獄中被這人纏磨恁久,李青卓摸清楚幾分這人的脾性,取了最大的溫酒的碗,干干凈凈的,倒上酒后,碗底的花瓣像是在微微的抖動,鮮活極了。

    “大人有大量,方才是委屈大人了?!崩钋嘧空f道。

    馬永江見狀立刻就把自己手里拇指大的杯盞給換成了碗,他也不耐煩一直倒倒倒的,實在不盡興。

    見弘毅面色不明,周豐年立刻叫人把酒杯都換了。

    李青卓也取了一個,拳頭大的蓮花仿佛被吹動,在酒水中泛起微微的漣漪。

    兩個碗挨在一起,雙花并蒂,宛如同心。

    弘毅的眉頭舒展開來。

    李青文的衣服濕的厲害,他去旁邊房間換了下來,好再冬日里穿的多,脫了一層,還有好幾層。

    江淙站在門口候著,待李青文換完,倆人沒有立刻回去,去了前庭。

    前庭種滿了梅花,此時沐雪盛開,花瓣清清淡淡的,隱隱的香氣不馴無盡的寒風。

    賞完梅花,李青文和江淙去前樓的文香墻,就是那面掛滿了紙扇的高墻,跟上回來時相比,這面墻更厚了,一層又一層的掛滿了顏色和種類各異的扇子。

    看來,恣華閣的生意不錯。

    還未到時,就看到有小廝扶著梯子,梯子上站著一個人,在上面翻找哪個扇子,旁邊身著鮮艷衣衫的女人仰頭看著。

    “尋到了。”上面的人取出其中一把扇子,念道:“醉醒夢星河,弦起綠煙波。”

    “取下來,取下來!”女人急道:“只有這一把,其他的還有沒有?這個死丫頭,早就跟她說收起那些沒用的心思,那個人眼里只有銀子,沒有她!”

    說話的正是剛才僥幸脫身的蝴蝶娘子,她實在是怕了弘毅,擔心再出事情,趕緊讓人把李青卓的東西都統(tǒng)統(tǒng)燒掉,省得再觸霉頭。

    聽到了從前二哥所做的詩,李青文抬頭,正好看到蝴蝶娘子要撕扯那把扇子,連忙開口道:“還請手下留情?!?/br>
    蝴蝶娘子剛進門時,李青文和江淙出去換衣服了,沒有見到,旁邊的小廝飛快的給她使眼色。蝴蝶娘子將紙扇折好,笑臉相對,“客官有甚吩咐?”

    “既然不要了,這扇子可否賣與我?!崩钋辔纳焓秩ッy子,他上次特意仔細瞧了,題著二哥詩的這把扇子做的很是精致,若是這樣毀了,有些可惜。

    說完,李青文又補了一句,“上面那詩是我二哥所作?!?/br>
    蝴蝶娘子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李青文,江淙向前微微傾身,擋住了她的大半視線,客氣道:“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屋里的人都喝過了幾巡,李青文和江淙才進來,周豐年喊著要罰酒,李青文乖乖受罰,低頭看到桌上的酒碗,立刻求饒。

    趁著他們?nèi)氯聜€不停,李青文悄悄繞到了李青卓的身后,把扇子遞給了他。

    李青卓喝酒向來不在臉上顯現(xiàn),只在眼睛里,此時雙眸浮上一層水,眼睛眨動時,水光波動,漾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