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澄：

    他開始有點擔(dān)心了。

    池叢倒是毫不畏懼，大大方方地走到麥克風(fēng)旁，對臺下觀眾咧嘴一笑，笑得林澄渾身起雞皮疙瘩。

    卿燃壓低聲音繼續(xù)對林澄說：他要是唱崩了，很容易被對家黑。我記得他們組合出道的時候有家大公司也出了大型男團(tuán)，兩個組合的風(fēng)格接近，不合很久了。

    林澄聽不太懂這些關(guān)于愛豆的東西，他只點點頭，面上不顯，心里裝滿了擔(dān)憂。

    池叢拍拍話筒：今天我要唱的是我們組合前幾天發(fā)的新專輯先行曲《潮汐》。

    林澄聽到這里就放心了，起碼是做過準(zhǔn)備的。

    也許是這半年即使沒有開麥也不曾停止練習(xí)，又或許在上節(jié)目之前曾經(jīng)唱過不少次這首歌，這是首講海與月的歌，曲調(diào)溫柔，歌詞溫柔，池叢感情飽滿，林澄聽得很感動。

    一曲唱罷，池叢眼睛亮亮的，看著大家鞠躬。節(jié)目組把鏡頭對準(zhǔn)虞遲暄，這是提醒虞遲暄點評了，虞遲暄毫不留情：全是感情，沒有一點技巧。

    池叢完全不往心底去，他笑嘻嘻地說：沒跑調(diào)就好。

    虞遲暄接著說：你是靠唱歌吃飯的，沒跑調(diào)就是你的全部追求嗎？

    林澄實在聽不下去虞遲暄的咄咄逼人了，他鼓掌打斷虞遲暄的話，給池叢喝彩：唱得好好聽，我快感動哭了。

    池叢驚喜地捂著嘴：這么捧場嗎，謝謝你林澄。

    虞遲暄被林澄一打斷，臉色陰郁下來，也不再講話。池叢蹦蹦跳跳回來，一米八幾的個子完全看不出來有成年人的模樣。

    大家也都輪流夸贊了一番池叢，連黎如都小聲同池叢說：很不錯，進(jìn)步很大。

    虞遲暄始終像游離在外面的局外人，他不像是來錄節(jié)目的，也不像工作人員，像是另一個世界恰好闖入的人，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工作人員搬來凳子，另一位工作人員抱著吉他遞給虞遲暄，虞遲暄姿態(tài)放松，抱著吉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那只被傷到的手隨意掃動琴弦，優(yōu)質(zhì)吉他的共鳴聲沁人心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澄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同卿燃吐槽虞遲暄的臭屁：他好做作。

    卿燃神色復(fù)雜地點點頭，她回憶起幾個月前怎么都勸不分手的林澄，沒想到一分就分個大的，絕情得好像修煉了什么絕世神功，翻開第一頁就是斷情絕愛的那種。

    虞遲暄耍完帥，隨意地開了嗓。

    林澄從未否認(rèn)過虞遲暄的實力，那確實擔(dān)得起他的名氣。上天格外鐘愛他，給了他良好的家世，姣好的面容，給了他卓越的創(chuàng)造力，還給他裝上夜鶯的歌喉，唯獨沒有教過他怎樣去愛一個人。

    忘掉前塵舊事以后，林澄回頭來看虞遲暄和程遠(yuǎn)的事，看不出絲毫的愛，倒是像利益牽扯，每個細(xì)節(jié)都像彼此利用。

    在夜色里彈著吉他的虞遲暄，沒有了聚光燈，也沒有紫色燈海，同樣也沒有一呼萬應(yīng)的粉絲，但他光芒絲毫不減，林澄絲毫不懷疑，就算把虞遲暄放在萬人中央，他也是最出眾的那個人。

    林澄一只手撐著額頭，手肘放在木椅扶手上，另一只手貼著創(chuàng)口貼，隨著吉他音輕輕打著節(jié)拍。

    虞遲暄說黎如空有技巧，沒有情感，又說池叢沒有技巧，全是情感，那么他自己就是集大成者，唱著清歌，聲音繾綣，像情人在耳邊的呢喃，句句不提愛字，卻又句句都是愛你。

    I will stay with you forever。尾音帶著鉤子，吉他聲停，虞遲暄唱完了最后一句。

    林澄知道虞遲暄一直望著他，他不曾看一眼虞遲暄的方向，目光一直盯著眼前盤踞的黑色電線，似乎沒聽進(jìn)這首歌，微紅的耳垂卻出賣了他。

    他算是懂了為什么都說害怕虞遲暄唱情歌，誰聽都覺得這歌是唱給自己的，連林澄那么討厭虞遲暄，也會產(chǎn)生這種錯覺。

    虞遲暄仿佛孔雀開屏，他把吉他放下，大步跨幾步走到林澄面前問道：林老師覺得我唱得如何。

    林澄興致缺缺地抬頭回道：還可以吧。

    虞遲暄對這個回答似乎很不滿，但林澄愛搭不理，顯然不想再說話，他也只能作罷。

    林澄完全不搭理他，轉(zhuǎn)頭就去同卿燃聊天，虞遲暄聽不見，只能自己偷偷生悶氣。

    池叢唱得那么一般他都夸唱得很好，自己選的還是粉絲投票投出來的最想聽他唱的歌，他技巧和感情都發(fā)揮到極點了，林澄卻說「還可以」，他氣不過。

    又是一輪彩虹屁，對于虞遲暄大家也沒什么挑刺的地方，閉著眼吹就行了。

    三個人唱完了也才九點多鐘，手機(jī)被收了，回房間就得睡覺，所以眾人趁著余興決定再玩一會兒。

    前面的時間段是為了給幾個主業(yè)愛豆的藝人展示的機(jī)會，現(xiàn)在就純粹為了玩。

    性格最外向的祝雪率先搶到話筒，要給大家來一段兒歌展示，池叢跟得最起勁，《潮汐》還需要感情，兒歌就是本色出演，他嚎得鄰居家的狗都跟著叫，惹得眾人都在笑。

    卿燃把話筒地給林澄，要林澄唱一首他自己的角色歌。這首歌做宣傳的時候林澄人在國外，加上狀態(tài)不好，周奕便推掉了一切線下宣傳活動，只留下了線上的，自然沒有林澄唱自己角色歌的空間。沒想到劇都播完了，他才有這個機(jī)會。

    這歌他看劇的時候聽過，因為是自己的角色歌也專門學(xué)過，不至于此時露餡，他猶疑了一下，倒不是怕別的，他怕虞遲暄也來點評一下他唱得一般。

    但這是個很好的機(jī)會，他不會放棄，他接過話筒，咳嗽清嗓，沒想到還在鬧騰的場子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齊刷刷地扭頭望著他，頗有期待大明星登場的意思。

    如果說池叢多少還有些技巧的話，那么他唱歌就真的是滿含感情技巧全無，狐貍最后死了，死得卻轟轟烈烈，是狐貍最喜歡的樣子，風(fēng)流灑脫，林澄將這份性格毫無保留地唱了出來，連他自己都在驚訝。

    他忍不住心想，忘了都能這么快入戲，他應(yīng)該就是天賦流演員吧。

    唱罷，林澄靦腆地放下話筒，池叢一臉委屈地跳過來：哇我真是個大惡人，我把你殺了。

    卿燃哭笑不得地把他扒下來，真心實意地夸贊：林老師演戲入戲快，唱歌也不賴。

    黎如甚至問了一句：林老師條件不錯，要不也來當(dāng)愛豆吧？

    林澄連連擺手，演戲才是他的夢想，當(dāng)愛豆可不是。

    眾人嘻嘻哈哈地下樓，各自回各自的房間，虞遲暄走在最后面同卓暉聊天，聲音飄過身后的人傳進(jìn)林澄耳朵里：小虞啊，真的不考慮進(jìn)軍演藝界嗎，哪怕演個偶像劇，這張臉笑都是造福觀眾了。

    虞遲暄笑著回道：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光靠臉我可不樂意。

    兩人笑著在樓梯分別，虞遲暄擰開門把手，林澄已經(jīng)在整理行李箱了。下午他睡太久，沒能整理行李箱，這會兒才得空。

    虞遲暄走進(jìn)來，看著蹲在地板上的林澄，給了一個遲到的評價：林老師唱得很好聽啊，有考慮和我合作一首歌嗎？

    第39章 預(yù)告

    林澄收拾衣服的手一頓，房間內(nèi)的攝像頭還沒關(guān)閉，他仰頭看著虞遲暄，笑得很是虛假：虞老師夸太過了，池叢都被你嫌棄，我可不敢和你合作。

    虞遲暄揚起下巴，瞥了一眼角落的攝像頭，誠懇地說道：林老師怎么能把自己和專業(yè)愛豆比呢？

    林澄低下頭繼續(xù)翻動衣服，他不咸不淡地問：對啊，我一個演員為什么唱歌？

    虞遲暄：

    他總覺得林澄是在生氣，或者說是在給池叢出氣。他試探性地問林澄：你在生氣嗎？

    坦白地說，林澄確實有點生氣，他覺得虞遲暄太不客氣了，他聽卿燃說，愛豆要求其實沒那么高，很多男團(tuán)舞蹈編排難度高，開麥能唱穩(wěn)就不錯了，只有對主唱的要求會高一點。

    況且這是娛樂節(jié)目，而不是什么音樂綜藝，上來就把人家批評得一無是處。

    虞遲暄收起懶洋洋的姿勢，他站直了身體，嚴(yán)肅地說：林老師，你如果覺得我話說得重，那我道歉，但我不會收回我的話，吃這口飯就要有吃這口飯的自覺，誰都覺得能唱就行的話，那就不需要開麥了，錄音更好聽。

    林澄站起身來，他嘆了口氣，直視著虞遲暄：虞老師，我們沒有爭論的必要。

    兩個人在門口僵持半晌，虞遲暄做了退讓：好的林老師。

    晚上洗漱完后，林澄躺在床上反復(fù)回想虞遲暄剛剛的神情，愛豆這個行業(yè)確實是他沒有接觸過的行業(yè)，少部分了解都來自于池叢。

    選秀出來的藝人實力層次不齊，池叢這個團(tuán)格外明顯，正式學(xué)過的藝人不到五個，剩下的都是在選秀期間以及出道以后慢慢學(xué)習(xí)的，天賦不同，進(jìn)步也不一樣。

    他作為圈外人，對歌曲的鑒賞能力也僅僅停留在好聽的地步，而專業(yè)人士考量更多，要求也會更高，更何況是行業(yè)標(biāo)桿虞遲暄，個人solo時舞蹈再復(fù)雜也要開麥，舞蹈不激烈的情況下都是全開。

    林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是不是自己錯了，門外傳來輕響，有人敲門：林澄，睡了嗎？

    是池叢的聲音。

    林澄從床上爬起來，黑夜里他看不清虞遲暄到底睡著沒有，輕緩地下床去開了門。

    池叢鬼鬼祟祟好像在做賊，他悄悄問林澄：虞遲暄睡了嗎？

    林澄出了房間，關(guān)上門，搖搖頭回道：不知道。

    兩人步行到一樓，開一盞小燈，燈光柔和地照在池叢苦惱的臉上，他問林澄：你今天是不是因為我同虞遲暄生氣了呀？

    林澄心想這人怎么突然變聰明了，就聽見池叢接著說：他出來洗澡的時候我遇見他了，他瞪我。

    林澄：

    原來是虞遲暄自己暴露了。

    他安慰池叢：沒有，而且他確實過分。

    沒想到池叢搖搖頭，反對林澄的說法：他說得沒錯啦，我要當(dāng)愛豆，個人實力肯定要提升的。你們是我的朋友嘛，覺得我菜一點可以原諒，現(xiàn)有的粉絲又是跟著我一路選秀過來的，玩的是養(yǎng)成系。但我僅僅到這個地步就滿足，以后肯定走不長的。

    他雙手合十抱成拳，往后仰伸了個懶腰：他話說得不客氣，也很中肯啦，我很熱愛這個行業(yè)的，也不會考慮真去演戲，要不是經(jīng)紀(jì)人不準(zhǔn)我去招惹虞遲暄，我也會去偷偷問虞遲暄我有沒有可以提升的地方。

    林澄想了想虞遲暄的模樣回道：他應(yīng)該會告訴你，你哪里都需要提升。

    池叢贊同地點頭：已經(jīng)能腦補(bǔ)出語氣和神情了。

    已經(jīng)夜深，明天還要早起，池叢打了個大哈欠，困倦地同林澄講：你不要同他因為我生氣，他以前對你不好，你可以生氣這個。但他都是在指出我們的問題，可以幫助我們進(jìn)步的。

    林澄心情復(fù)雜地點頭，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朋友還有替虞遲暄講話的，這就是專業(yè)實力過硬的人的魅力嗎？

    林澄打開門，看見黑暗里一個坐在床上發(fā)呆的身影，黑暗里看不太清楚，隆著一團(tuán)好像吃夢的怪物，他被嚇一大跳。

    虞遲暄聲音沙啞地問道：池叢跟你告狀了？

    語氣不善。

    林澄心有余悸地關(guān)上門：沒，他說你說得挺好的。

    虞遲暄意外地嗯？了一聲，似是沒想到，林澄也沒想到。

    躺回床上，該來的困意遲遲不來，虞遲暄也沒有夜聊的想法，兩個睡不著的人在黑夜里沉默著，直到虞遲暄發(fā)出第一句問話：哥哥，你睡不著嗎？

    林澄模模糊糊地嗯一聲。

    要我給你唱搖籃曲嗎？虞遲暄在這個節(jié)目錄制期間看樣子是準(zhǔn)備貫徹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方針。

    不用了。林澄回絕了。唱歌哄睡這件事對他來說太過曖昧，不該是有仇的前男友該做的。

    哥哥，你最近對我很冷漠，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還是遇到了什么人？虞遲暄繼續(xù)追問，看樣子也是毫無睡意。

    林澄心里一驚，心臟狂跳起來，他語氣平淡地回答：沒有，單純的和前男友沒什么好說的。

    虞遲暄被「前男友」這三個字嗆住了，他緘默一會兒才開口繼續(xù)說道：哥哥，對不起。

    林澄莫名其妙地回問：對不起什么？

    虞遲暄仿佛是在真情誠意地道歉：我不該對你的朋友那么不友善。

    林澄更摸不著頭腦了：要不是我的朋友就可以不友善嗎？

    虞遲暄理所當(dāng)然地點頭：是啊，因為他唱得很一般，就算是在普通愛豆里也只能排到中下水平。

    林澄無語極了，他也不懂自己在氣什么，虞遲暄對人際交往沒有耐心，也許是因為向來都是眾星捧月，愛和敬佩唾手可得，不費吹灰之力。用粉絲的話就是有實力傍身，便不怕得罪人。

    夜越來越深，鄉(xiāng)下的夜晚安靜得只聽得見呼吸聲，困意襲來，林澄沒有繼續(xù)夜談的打算，呼吸平穩(wěn)，沉沉進(jìn)入夢鄉(xiāng)。

    虞遲暄等了很久，沒有等到林澄的回答，他翻過身，眼神深邃地看向林澄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導(dǎo)演組就來叫人起床了，林澄睡得晚，還好白天睡了個好午覺，不然還真起不來，他困倦地爬起來去洗漱，虞遲暄也跟著他起床，兩個人并排站在二樓衛(wèi)生間里洗漱。

    林澄的頭發(fā)絲都在叫困，虞遲暄身體更強(qiáng)壯，沒睡好爬起來看著也挺精神的。林澄吐掉嘴里的泡沫，夢游似地走下樓去煮早飯。

    我不想起床，??！身后是池叢的大聲哀嚎，虞遲暄正好路過，無動于衷地下了樓，跟著林澄進(jìn)了廚房。

    也沒什么吃的了，大家隨便湊合吃吧。林澄舀了幾勺米，準(zhǔn)備熬粥。

    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了。虞遲暄冷靜地講了個冷笑話。

    工作人員好笑地回答他：吃完飯以后發(fā)任務(wù)，做完任務(wù)就可以吃好的了。

    林澄對這個節(jié)目組不抱什么希望，他冷冷地吐槽：是做了任務(wù)之后餓得白米飯都可以吃三碗嗎？

    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笑成一團(tuán)。

    宣發(fā)組已經(jīng)開始剪輯視頻，昨天一天的信息量就大得驚人。

    節(jié)目開始前他們還怕虞遲暄性格太冷林澄性格太軟，沒有節(jié)目效果，結(jié)果昨天一天節(jié)目效果爆炸，光是第一天就能剪個完整地吸引人的預(yù)告片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