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林不知道為什么，就這么站在門口，看著樊海棠，許久沒動。

    他把這個人當成小棠，仿佛看多久都不會厭倦。

    直到樊海棠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仿佛才看到沈世林一樣，愣了一下，有些驚訝的道，“世林，你來了？”

    沈世林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眼中的柔情繾綣在她轉(zhuǎn)頭的那一刻便消失無蹤，大步走了進去。

    她不是小棠。

    清醒只需要一瞬間。

    樊海棠從病床上下來，坐在床頭道，“我剛剛又去問了醫(yī)生，醫(yī)生說，我這種情況他見過很多次，只要熬過去了昨晚，就沒有問題了，我現(xiàn)在可以出院。剛剛，你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辦好了出院手續(xù)。”

    沈世林點點頭，并沒有坐下來，只是轉(zhuǎn)身就往外走，道，“那我送你回去?！?/br>
    樊海棠看著他的背影，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她真的討厭死了，總是看這個男人的背影。

    她一定要得到這個男人！

    樊海棠跟出去，沈世林走的飛快，她不適應(yīng)那么快的腳步，需要時不時的小跑幾步，沈世林似乎是意識到了，腳步放慢了下來。

    樊海棠嘴角帶了笑意，她猶豫了一下，想要挽上沈世林的胳膊，抬起手來，又刻意的收了回去。

    沈世林自然是看到了她這個小動作，并沒有開口。

    樊海棠低著頭，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在算計，從接近這個男人開始，她就一直在算計。

    她知道，她能夠待在這個男人身邊，無非就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和男人心中白月光一模一樣的臉。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只有這一個優(yōu)勢，但是這一個，也足夠了。

    因為沈世林對阮棠求而不得，所以他會對別人的愛而不得，克制而小心的愛意感同身受，她這些天刻意在沈世林流露出，十分仰慕卻怕他厭惡所以只能克制的愛意，沈世林從一開始的無動于衷，到現(xiàn)在的一眼看破。

    這就是進步。

    她靠著這張臉，讓沈世林對她憐惜，這就是她最大的優(yōu)勢。

    她在一點點的攻破沈世林最后的心防。

    吊男人，她最有信心了。

    車子就停在醫(yī)院樓下，樊海棠坐在了副駕駛，沈世林看了她一眼，卻也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發(fā)動車子開出了醫(yī)院。

    車子開到十字路口，沈世林原本想送她回自己名下那個公寓，可是一旁的樊海棠卻突然開口道，“對了，我忘了跟你說，世林，我想從你的公寓里搬出來，昨天下午，我已經(jīng)找好了房子，在那個方向，你把我送過去吧?！?/br>
    沈世林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沉默了一下，才道，“好?！?/br>
    昨天下午，正是自己跟她說那些重話，讓她認清自己地位的時候，她聽完那些話，便轉(zhuǎn)身就去找了新房子？

    然后晚上又去酒吧買醉……

    沈世林心中，罕見的有了那么一絲憐憫。

    真可憐啊，愛一個人，這樣倔強又卑微，就像他對小棠一樣。

    但是他也只是在心底閃過了那么一個念頭而已，并沒有因此而有半分的柔情。

    他按照樊海棠指的方向，去前面掉了個頭，樊海棠在一邊引路，他便按照她指的方向開。

    沒多久，車子就開進了老城區(qū)，這是一個幾乎已經(jīng)被廢棄的筒子樓，外墻已經(jīng)剝落斑駁，里面住著成群成群的在這個城市無法扎根的普通底層人。

    沈世林將車停下來，眉頭微皺，指著那棟筒子樓，有些詫異，“你住在這？”

    樊海棠笑了笑，似乎那些亂搭著曬的衣服不存在一樣，只是眼睛里面閃著光，輕聲道，“我知道，你們這種習(xí)慣了錦衣玉食的有錢人，想象不到這世界上還有這種地方，但是你不知道，這種地方，是我們這種人，最后的尊嚴了，至少，能讓我們在這個城市，有個能夠遮風(fēng)擋雨的家?！?/br>
    沈世林頓了頓，開口道，“你不是非要搬出那個公寓，我并沒有想讓你……”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樊海棠笑著打斷了，樊海棠看著他，眼中有淚光閃爍，輕聲說，“不，我一定要搬出來，我想要愛，想要尊嚴，不想要冷冰冷的錢和錢色交易，我知道，一開始是我求你的，但是現(xiàn)在，我后悔了，如果我不愛你，我在你身邊，怎么樣都好，可是我愛你，我就受不了那樣，所以，你還是讓我搬出來吧。你放心，我以前一直都住在這種地方的，在你公寓住的那段時間，才是天堂一般的生活，如今不過又是重新回到了以往的環(huán)境而已，我不覺得有什么的?！?/br>
    她說到這，笑的眉眼彎彎看著沈世林道，“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我昨天聯(lián)系了房東，房東說里面家具家電都齊全，可以隨時拎包入住，我昨天也過來看過了，里面挺好的?！?/br>
    她的邀請讓沈世林有些不適，他并不想上去，雖然是阮家的養(yǎng)子，但是他也過慣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并不是很適應(yīng)這種地方。

    但他又怕會傷害到樊海棠的尊嚴，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好?！?/br>
    樊海棠笑的更開心了，她彎起嘴角說，“那你跟我一起上去把，不要嫌棄簡陋就好。”

    沈世林淡淡的說了句，“不會的?！?/br>
    但是他下車之后，發(fā)現(xiàn)這個樓里根本就沒有電梯，只能走樓梯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習(xí)慣。

    更別說，樓梯陰暗潮濕，透著一股子死氣沉沉的意味，墻上墻皮掉下來了大片，昏暗的光線中，勉強可以看清臺階，以及小孩子們在臺階上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樓梯口堆著大片大片不知道誰家的東西，將路都快擋住了。

    這樓梯，連個燈都沒有。

    他覺得，這個地方和當初小棠跟陸青峰住的那個破樓，也似乎沒什么兩樣。

    一樣的擁擠破敗。

    樊海棠住在四樓，終于爬了上來，樊海棠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笑的有些靦腆，說道，“這種地方就是這樣，因為大家都是為了討生活的，所以對環(huán)境要求不那么高，其實還是很有生活氣息的。”

    沈世林沒說話，但是他腦子里想的卻是，小棠那三年住在這樣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熬過來的。

    真是個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