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在陽光明媚的那天離開了
五個月? 祁濃并沒有查過王冬的治療資料,而是她通過王冬的表現(xiàn)以及剛才周慕清話里進行判斷的。 王冬說他不能生育。 周慕清說他想完成自己的愿望。 看似不著痕跡的東西,祁濃卻總下意識的將這一切延伸到了一個想法中去。 掏出一支煙,周慕清看向祁濃,“可以嗎?” 祁濃點頭,“隨意?!?/br> 點燃香煙,周慕清紅唇輕啟,喊住煙蒂,微微吮吸,裊裊煙霧順著窗外飄來的風縈繞遠去,空氣中都是煙草的香氣。 “前列腺導管腺癌。” 淡淡開口,看似不經(jīng)意間,可是周慕清卻已經(jīng)紅了眼眶。 原來是真的。 一開始,祁濃還在考慮。 王冬的胖太不正常了,一看就是虛的。 跟她說話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力不從心了。 人說:男人四十一朵花。 王冬這個年紀,正當年,怎么會虛到這個地步。 “沒去治療?” 吸了一口煙,周慕清撩了一下長發(fā),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被她演繹的風情萬種。 “查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肺、肝、骨以及yinjing等部位,沒救了,就算是治療也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br> 原來她都知道。 祁濃無法想象,兩個相愛的人,為了完成彼此的心愿而相互扮演薄情寡義的那種隱忍。 因為愛你,所以我犧牲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我的命。 多么深厚的愛才會有了這么重的付出。 想到王冬問她的那句話:“你是否曾經(jīng)真心愛過一個人。” 過去的三十年的時間,因為家庭,因為性格,因為外部的壞境,她努力的去愛自己,卻從未想過用盡心里去愛一個人的感受。 “祁總,有時間聽我聊聊?” 祁濃點頭,“當然了,周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很樂意?!?/br> 一根香煙燃滅,祁濃周慕清又點燃一根,祁濃起身給她倒了杯水。 “謝謝?!?/br> 周慕清輕嘆口氣,徐徐開口。 “一年前,老王經(jīng)常排尿困難,而且尿頻尿不盡,一開始我們只是以為前列腺有問題,后來他開始出現(xiàn)咳嗽或者打噴嚏時漏尿的現(xiàn)象,再后來甚至是尿血。 于是我們?nèi)メt(yī)院查,結(jié)果沒什么不好,醫(yī)生只是說壓力太大了,然后讓我們減少夫妻生活。 我一開始也沒在意,直到后來跟劇組的朋友在一起聊天時,聽到了有人也出現(xiàn)了跟老王一樣的癥狀,我心里開始懷疑,于是去找了之前檢查的醫(yī)生。 直到那次才知道,老王患上了這個病,并且癌細胞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移了,剩下最多半年到一年的時間了……” 提到剩下的時間,周慕清開始瘋狂的吸煙,她整個人籠罩在繚繞的煙霧中,顯出了幾分朦朧與模糊。 不一會兒的工夫,煙灰缸里已經(jīng)有了五六根煙蒂。 “景逸不過是我演戲的工具,他要錢,我要成全老王最后的心愿,可是除了錢,我跟景逸什么事情都沒有。 自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是老王,我的男人也只有老王?!?/br> 祁濃以為自己已足夠冷靜自持,可是當聽到周慕清聲情并茂的在她面前訴說這些的時候,祁濃還是紅了眼眶。 看著這對苦命鴛鴦,祁濃總覺得她應該做些什么。 “周女士,你……” “周女士?” 周慕清又點燃一根煙,虛虛的捏在食指中指間,“喊我清姐吧?!?/br> “清姐,聽了你們的故事,我很感動,我無法感同身受,卻能夠感知道你們愛著彼此的那份深情。” 頓了頓,祁濃在斟酌怎么樣說出那句話會比較委婉。 “只是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br> “妹子,你是第一個聽我們故事的人,我相信你,說吧?!?/br> “其實,我覺得如果王總的身體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你們不應該再繼續(xù)浪費在為了彼此好上了。 ‘為你好’是最殘忍的話,你要的真的是王總的成全嘛?王總要的真的是看著你跟別的小鮮rou天天在娛樂八卦新聞上秀恩愛嗎?” 周慕清的手微頓。 “所以,清姐,愛一個人就要跟他在一起,一分一秒也是老天的恩賜。 我們與其有時間浪費在這些對方不知的默默付出中,還不主動的表現(xiàn)自己的感情呢。 我想,最后這段時間,王總需要的是你的陪伴?!?/br> 香煙落地,煙灰散落一地。 盈滿眼眶的淚水終于滾落,周慕清眼眸劇烈顫抖著,下頜因為激動都在抖動。 “我……我可以嗎?” 看著面前的離婚協(xié)議,祁濃深吸一口氣。 就當我做一次主。 拿起離婚協(xié)議,祁濃撕成兩半,然后扔進了垃圾桶。 “清姐,去吧,王總在等你?!?/br> 周慕清強撐著身子緩緩站起,透過淚水看著祁濃。 “謝謝,謝謝!” 說完,周慕清瘋了一般的沖出了辦公室。 望著緩緩關閉的房門,祁濃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 就算無力與命運抗衡,起碼在命運的最后可以有愛的人在身旁,黃泉路上也不覺得寂寞。 因為有愛。 青蘿進門的時候,一陣刺鼻的煙味。 “祁總,好嗆啊。” 青蘿將桌上收拾干凈,然后走到祁濃身后,“祁總,剛才周女士是哭著跑出去的,她……她沒事吧?” 沐浴陽光的眼緩緩張開,看著遠處的七珍港,海水匯流在七珍港打著漩又奔赴下一場海闊天空。 “沒事,她只是想清楚了自己心中所要?!?/br> 青蘿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心中所要。 “那離婚協(xié)議呢?我現(xiàn)在送去法務嘛?” “不用了?!逼顫夂D(zhuǎn)身,“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他們已經(jīng)不離婚了?!?/br> “不……不離婚?”青蘿震驚的瞪大眼睛,“那……那……” 伸手拍了拍青蘿的肩膀,“別擔心,錢照給。” “???”青蘿眼中重燃火苗。 有錢賺自然是好的,只是她們并沒有辦好事情啊,怎么還會有勞務費。 “祁總,該不會是你自掏腰包吧。” “我倒是想,那也得有錢啊?!?/br> 青蘿更迷茫了,“我們并沒有完成任務啊,怎么還有錢拿?” 祁濃緩緩坐下,看著電腦頁面,剛好是王冬跟周慕清曾經(jīng)一起參加某慈善晚會的畫面。 那個時候王冬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胖,他雖然年紀比周慕清大,卻并不顯老,可以用英俊瀟灑來形容。 而他身旁的周慕清,氣質(zhì)清冷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兒,再簡單的禮服,只要穿在她身上都會被賦予新的生命。 “因為愛?!?/br> 青蘿撓頭,“因為愛?” 看來愛很值錢啊。 不過沒所謂了,只要有錢就夠了。 青蘿歡歡喜喜的出了門。 年輕真好,無憂無慮,似乎錢可以擺平一切。 隨著年紀越大,她才會越來越明白錢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很多東西是金錢解決不了的,而感情的可貴便在這里。 …… 祁濃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跟陸見深說上一句話了。 他不知道抽什么風竟然搬到了客房去住,留她一個人在偌大的臥室。 明明他說已經(jīng)辭去了陸氏的所有職務,現(xiàn)在應該是個閑人,卻每天早出晚歸,兩人連碰面的機會都少了。 每天晚上,祁濃躺在被子里,原本嫌熱,現(xiàn)在卻冰冷的只能圈住自己。 可是,她一個人圈的再緊還是覺得冷。 原來養(yǎng)成一個習慣這么簡單,只需要21天就習慣了有一個人夜夜攬她入眠就足夠形成了。 然而,戒掉一個習慣卻好難。 只是,她卻不再是小時候沒有糖吃的孩童了。 沒有陪伴,那就自己熬過。 再深的夜,再冷的無眠,只要咬咬牙,一切都會撐過去的。 接到周慕清電話的時候,祁濃正在做總結(jié)。 “妹子,是我?!?/br> “清姐,有事嗎?”聽周慕清的語氣,心情似乎還不錯。 “我是特意打電話來謝謝你,當時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能真的會后悔一輩子的。” 祁濃欣慰的勾起了嘴角,“清姐,這不是我的功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要適時的跳出來看,誰都可以看清的?!?/br> “不管怎么說,我們夫妻倆都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們真的會錯過相處的每一分一秒的?!?/br> “王總身體怎么樣?” 電話幾秒鐘的停頓,然后王總聲音傳來。 “祁總,是我?!?/br> “王總?!逼顫怏@喜,聽他的聲音,中氣十足,似乎比之前見他的時候要好了很多。 “謝謝。”頓了頓,王冬又補充一句,“還有……對不起?!?/br> 對不起? 祁濃疑惑了,“王總,這是我該做的,只是對不起是因為?” “第一次見面時為了讓你形成思維定式,所以做了些不太體面的舉動?!?/br> 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王冬故意用手來揩油,祁濃不由輕笑一聲,“沒事,我理解,只是不知道清姐會不會生氣。” 電話那頭傳來周慕清爽朗的笑,“哈哈哈,我已經(jīng)替你打他了?!?/br> “你真打啊?!?/br> “不然呢,小濃現(xiàn)在可是我妹子?!?/br> “什么時候認得親的,我怎么不知道?!?/br>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算隔著無線電波,祁濃也能夠感受到那份深情。 這才是愛情的樣子。 “對了,妹子,什么時候有空,我們想請你吃頓飯?!?/br> “不用不用?!逼顫廒s緊拒絕,“姐,只要你們幸福比一切都好?!?/br> “那不行,”王冬故意玩笑,“作為姐夫,請請小姨子吃頓飯,是應該的?!?/br> 接了個案子,認了個jiejie,還來了個姐夫。 她跟周慕清真的很投機,那天聊開了之后,周慕清真的將祁濃當成了妹子,而祁濃也似乎找到了一個與自己靈魂契合的人。 沒有辦法,祁濃最后還是應了下來。 只是沒有想到,這頓飯沒有遲到,王冬卻走了。 王冬走的那天陽光很好,在他跟周慕清求婚的海邊,靠在周慕清的懷里緩緩的閉上了眼。 從王冬離開到葬禮結(jié)束,周慕清一滴眼淚都沒有落。 那幾天,祁濃一直陪在周慕清身旁。 她其實在隱忍。 作為女人,作為唯一知道他們之間隱情的人,祁濃知道她的痛,知道她的隱忍,知道她還在與自己做對抗。 直到葬禮結(jié)束,送走了所有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周慕清坐在王冬的書房里,終于崩潰了。 寂靜的別墅,只有她凄然的哭喊聲陣陣回蕩,令人心里發(fā)緊。 臨走前,王冬的助理再三跟祁濃囑咐希望祁濃能夠多陪陪周慕清。 說起來,緣分這東西很奇妙。 她跟周慕清的來往不多,卻成為了王冬信賴的人。 從王冬走后,周慕清就沒有好好吃東西,祁濃煮了點白粥,里面特意放了紅棗跟枸杞,又炒了幾個小菜,然后端上了樓。 哭夠了,發(fā)泄完了,周慕清又恢復了氣死沉沉的樣子。 將東西擺好,祁濃搬過凳子挨著她坐下。 “清姐,吃點東西吧?!?/br> 周慕清疲倦的搖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這個時候怎么勸你都是徒勞的,但是清姐,我還是得多說兩句,如果王總再天有靈,他不希望你為了他這么糟踐自己的身子?!?/br> 死寂的眼神有了微動。 “我相信人死后是有靈魂的,他會盤旋在不放心人的身邊,久久不會離去,直到看著掛念之人后重新走回正軌,他才真的離開?!?/br> 握住周慕清的手,祁濃聲音沉沉,“清姐,吃點東西吧,別讓王總帶著牽掛離開?!?/br> 一行淚珠滾落,周慕清終于有了反應。 “小……”一開口,沙啞的聲音如砂礫劃過。 “小濃,他真的還在嘛?” 環(huán)顧四周,周慕清在尋找著,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為什么,我看不到他?!?/br> 熒幕上塑造過那么多女強人,或者是巾幗英雄,可是現(xiàn)實中周慕清也不過是個喪偶的女人。 將她攬入懷中,祁濃輕聲安撫著,“清姐,他在的,只是我們已經(jīng)在不同的維度了,我們看不到他,他卻能夠看到我們。” 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跟他說吧。 周慕清張了張嘴,口中無數(shù)話想說,可是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 無聲的陪伴,無聲的交流。 周慕清含淚的眼眸在周圍觀察著,她相信祁濃說的,他在。 冬哥,你在的,對嗎? 放心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我…… 周慕清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很快我們就會有屬于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知道后一定不會同意,可是我更知道你這輩子最遺憾的是不能擁有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 現(xiàn)在技術(shù)很發(fā)達了,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偷偷讓醫(yī)生取了你的j液,等我處理完所有事情,我就去做試管嬰兒,我一定要為你生個孩子。 冬哥,我周慕清生是你王冬的人,死是你王冬的鬼,生生世世,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