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死亡
喬畫做不到,江生也做不到。 “看著我陳杰!”江生跪在他身邊,套上喬畫的隔離服手套,幫他擠壓著被蝙蝠咬過的地方,試圖將毒血擠出來。 弗西斯怕陳杰抓上江生,拉了江生一把,“小江……沒用的?!?/br> 陳杰思緒有一瞬間的清明,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廢話,突然問江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江生搖頭,“你聽著我們大家說話,我們的聲音會讓你的大腦保持活躍,這樣你就可以繼續(xù)和病毒作斗爭……” “春節(jié)快到了吧?”陳杰問。 他的確是迷糊了,春節(jié)明明是前兩個月的事。 “嗯,現(xiàn)在是春天?!眴坍嬚f。 “我老婆說,要和我一起過春節(jié),但是……”陳杰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她去了舊城就再也沒有回來。” 他的手揣在褲兜里,摸呀摸,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最終,從兜里摸出了一根頭繩。 頭繩上染滿了鮮血,只能依稀辨認(rèn)出本色應(yīng)該是粉紅色。 此時,眾人終于明白,他堅持不同意返航,不是因為害怕回到郵輪會感染七級真菌,而是……為了去舊城赴約。 去赴一個注定是悲劇的約定。 那是他的執(zhí)念,也是支撐他拖著這副殘敗的身子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的原因。 他抓著那根頭繩,又從兜里摸出一支臨時疫苗,這是他私藏起來的,之前沒舍得拿出來做統(tǒng)計。 現(xiàn)在,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把那支疫苗塞進(jìn)了江生手里。 “你們聞,桃花兒開了……” “是我老婆最愛的花兒……粉粉的,一瓣兒一瓣兒的……” “我想摘一朵?!?/br> 陳杰說話的頻率很高,聲音卻越來越小。 江生站起來,“我去拿醫(yī)療包!”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 “砰——” 身后傳來一聲槍響。 “老陳??!”高揚沖過去奪走了陳杰手里的槍,可惜為時已晚,鮮血從陳杰的腦袋里迸出來,濺了喬畫一身。 誰也沒料到陳杰還能扣動扳機(jī),大家都以為他的雙臂早在直升機(jī)上就被元易文廢了。 “老陳……”高揚跪在地上,捧住陳杰的臉,“你他媽的……他媽的……” 他哽咽了好幾次,才把后面半句補充完整,“說好的要去舊城找嫂子呢?” 他撕心裂肺的吼聲響徹樹林,驚起了幾只野鳥。 弗西斯彎腰壓住高揚的防疫面罩,“別吵。” 密林里未知的生物不知道還有多少,每一個角落都顯得危機(jī)四伏。 高揚的鬼哭狼嚎萬一引出比毒蛇更恐怖的東西,大家都得命喪于此。 弗西斯對陳杰的死觸動并不大,一來是因為他和陳杰只認(rèn)識了不到24小時,二來是因為老天爺只給了他一個聰明絕頂?shù)哪X子,卻奪走了他正常的情感認(rèn)知。 他沒感覺,不代表其他人也麻木不仁。 尤其是余鳴,短短十來個小時,他經(jīng)歷了太多無法承受的意外,進(jìn)一步感受到了死亡的勢不可擋。 哪怕是感染了七級真菌,至少還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去做好死亡準(zhǔn)備,而陳杰,他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留下。 這座島是會吃人的島! “我不想死?!庇帏Q抓著樹干,臉色蒼白,聲音嘶啞得不像二十幾歲,倒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 就算是害怕,聲音也不可能啞到這種程度。 江生終于從陳杰自殺這件事情里回過神來,注意到余鳴異常的臉色,“你……”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余鳴撐著樹干開始干嘔。 嘔完之后,他才啞著嗓子說:“我沒事,就是腿有點痛,可能剛剛跑得太狠了?!?/br> 大家只當(dāng)他是親眼目睹了隊友的死去才會有這么激烈的反應(yīng),此時并沒有放在心上。 “怎么辦?要把他埋了嗎?”弗西斯盯著濺在樹干上的血跡,說,“這兒的血腥味太濃了,待久了不安全?!?/br> 聽起來最無情的話,當(dāng)下卻是最有理智的。 從人道主義的角度出發(fā),他們或許應(yīng)該先給陳杰舉行一個葬禮,但是他們沒有那個時間了,在這種情況下,不讓陳杰曝尸荒野已實屬不易。 江生撿起一根木棍鑿進(jìn)土里,刨出一道凹痕。 高揚抓著他的手試圖阻止,“你要干什么?!老陳人還是熱的!他身體都還沒僵!” “人死后至少要1到4個小時身體才會僵硬?!痹诟邠P的制止下,江生沒辦法繼續(xù)刨坑。 喬畫默默上前,接過江生手里的木棍,繼續(xù)他沒做完的工作。 弗西斯見狀,也上前一屁股擠開高揚,“鬼知道這么大個樹林里還有沒什么獅子老虎,萬一聞著味兒過來了,一起死唄?” 就弗西斯這個情商,活到現(xiàn)在還沒被人揍死,純粹是因為武力值高。不然像高揚這樣的,起碼提著刀追他兩條街。 南歌拉著云璽想要往后退一步,云璽卻掰開她的手,撿起一根小木棍跑到江生旁邊。一棍子抽在高揚手臂上。 高揚條件反射地松開,剛想罵小兔崽子幾句,就聽到他突然開口,奶聲奶氣地說:“人都會死的?!?/br> 這種話從一個小孩子嘴里說出來,眾人不可謂不震驚。 終于,喬畫悟出了云璽身上哪里不對勁,這孩子對于死亡的理解,超出了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冷漠,不是因為他沒有情緒,而是因為他把那些情緒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 他暗示自己“人都會死”,這樣就會讓父母親人的相繼離去顯得更順理成章一些。 這一路上他不哭不鬧,是因為他在壓抑自己的情感,就像此時此刻的江生一樣,明明對陳杰的死充滿了愧疚,卻還要若無其事的帶頭刨坑。 除了高揚和余鳴,在場的每個人都戴著假面具想要粉飾太平,他們選擇對死亡閉口不談,免得徹底失去活著的希望。 換個角度來看,這自欺欺人的態(tài)度其實算得上積極。 “去幫忙?!痹孜膶δ梁蛯m野佑二說。 兩人點點頭,加入了刨坑的隊伍。 余鳴站在一旁覺得格格不入,只好也撿起一根木棍開始挖坑,只是剛彎下腰,就突然兩眼一抹黑,直挺挺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