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罰一輩子
周修常笑道:“不知喜從何來?要說恭喜,也是恭喜三原先生和您。不知三原先生今天來否?雞缸杯他還喜歡嗎?” 井上俊一道:“社長十分喜歡,特命親信送回日本家中,放到了所有收藏品中最珍重的位置上。聽社長夫人說,她也十分喜歡呢。不過,社長最近有事回國了,特意囑咐我,將他的親筆信送到蘇主人手上,希望雙方都精誠合作,睦鄰友好。周君,不知道你的資金是怎么花掉的呢?是不是有了很多小姑娘了?哈哈!”他稱蘇起章為主任,自然便是沖著他的“發(fā)改委主任”的名頭去的。 周修常笑道:“聽到三原先生十分喜歡,我也很高興。錢,我是花了不少,都不知道花在哪里去了。至于姑娘么,周某不敢肆意妄為,唐突佳人?!?/br> “哈哈!”井上俊一以過來人的身份說道,“周君,‘花開堪折直須折’,這句話你總該知道的吧!” “花開堪折直須折”這七個字,井上俊一是用中文說的,所有人都聽懂了,只是不明白,兩人唧唧歪歪地說了一通,最后一個日本人嘴里怎么忽然蹦出了一句中文來? 蘇語琪聽了,卻秀眉微蹙,臉微微一紅,幸而在黑夜中誰也看不出來。她之前見井上俊一瞄了她一眼,又笑著對周修常說話,那笑容意味深長,明顯關(guān)乎自己,所以這時再一聽到什么“直須折”,當(dāng)即就意識到這段對話八成和自己脫不開干系。 她不禁想道:“好你個周修常,欺負我聽不懂是不是?你等會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聽周修常笑道:“知道??峙氯壬彩沁@么想吧?我華夏的工業(yè)之花,他可是直須折呢?!?/br> 井上俊一“哈哈”一笑,知道這是周修常在有意試探他,心想,他反正和蘇主任的女兒走在一起,這意味著一些事情想必他也是知情的;我即便故意瞞他,以后他說不定也會知道,倒顯得我遮遮掩掩的不夠痛快,如若日后再見,他也對我設(shè)了心防,一點口風(fēng)都不透露給我,那可就因小失大、得不償失了。于是,便簡單地說了幾句。 誰知,周修常聽了他輕描淡寫的這幾句話,卻震驚得寒毛直豎! 但聽井上俊一如是說道:“不瞞周君,社長和我們集團都本著睦鄰友好、互幫互助的原則,考察了一下燕東省的各大工廠,挑選出了一些我們感興趣的業(yè)務(wù),想和貴國的政府,在這些項目上合作。當(dāng)然啦,你父親的鋼廠,對我們而言是最重要的,那是我們社長的童年記憶,在我們項目意向書上排在第一位哦?!?/br> 乍一聽來,井上俊一什么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都沒說,還打了一下情感牌。的確,一些細節(jié)的東西想必是一言難盡,要是說起來必定是長篇累牘。但周修常卻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話語里的深層信息:“考察了燕東省的各大工廠……” 這條信息讓周修常不寒而栗。剛剛開放的華夏國,在掌握著先進的工業(yè)科技的工業(yè)強國眼中,無疑是一塊垂涎三尺的肥rou。此時的華夏國工業(yè)門類齊全,但是技術(shù)落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基本上閉門造車的狀態(tài),根本支撐不起改革大業(yè)的建設(shè),急需一場技術(shù)革命。而東瀛的有識之士們早已盯住了這一點,他們四處出擊,尋找著每一分機會,華夏不僅可以作為二流技術(shù)的傾銷地,同時可以輕易地擊垮茍延殘喘的民族工業(yè),甚至控制華夏的部分工業(yè),使得這塊肥rou嚼之不盡。 周修常驚訝與三原的速度??磥?,三原這次考察,其目的何止是一家鋼廠!燕東省是重工業(yè)省份,三原一出手便自不凡,數(shù)天來馬不停蹄,對燕東省的幾家工廠都摸了一遍底,這番迅捷、老練,讓周修常自愧不如;而三原的遠見和宏大的布局,以及饕餮一般的野心,更令他既佩且懼。 一種緊迫感向他襲來。在前世里,華夏工業(yè)走了將近十年的彎路,后來撥亂反正,又耗費了差不多五六年,與世界一流工業(yè)水平越來越遠,直到后來新工業(yè)技術(shù)爆發(fā),大家齊心合力地奮起直追,方漸有了起色,實現(xiàn)了彎道超車。 周紀成這時認為,這個彎道超車,還可以來得快一點?;蛘哒f,不是“可以”,而是“一定”。 周修常心中震撼,表面上卻波瀾不驚,祝賀道:“那我恭祝三原先生和你拔得頭籌,然后馬到成功?!?/br> “謝謝啦!”井上俊一表示感謝。他并不知自己已經(jīng)泄露了“機密”,因為三原考察了很多家華夏工廠,原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周修常知道后,便可以和前世里的一些信息相互印證,窺一斑而知全豹。 那大秘呆呆地站在一旁,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一開始神態(tài)尚且恭謹,但后來兩人對話時間一長,他不免不耐煩起來,尋思著這小家伙是誰,這個小日本子居然對他比對我還他媽尊重!這小家伙居然還能講幾句日語,看來不是普通家庭,但如此出類拔萃的孩子,我在安原市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 故而,雖然他神色不耐煩,但卻不敢輕易打攪。而周修常也正是看出了大秘不耐煩,同時也不能耽擱對方的時間太久,便用一番“祝?!苯Y(jié)束了談話。 井上俊一道:“既然你是被蘇主任的女兒邀請的,而我是去見蘇主任的,那么就不能讓主人等著急了吧?” 說著,便一伸手,做出要和周修常一起進入單元的手勢。那大秘為了尊重客人,只好讓在一旁。這么一來,簡直就成了周修?!皫ьI(lǐng)”井上俊一走進蘇語琪家了! 周修常一見自己走在前面,十分不妥,便緩住腳步,指了指蘇語琪,對井上俊一道:“我和她還是走在后邊吧,畢竟,摘花的人見到辛勤的園丁先生,實在是……呵呵!” 井上俊一自然明白,道:“嗖噶!那我們就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哈哈哈!”井上俊一顯然對自己成功運用了華夏成語來一語雙關(guān)而得意不已。 于是,周修常便走到了后面,把大秘恭敬地讓在前面。大秘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 蘇語琪見周修常剛才指著自己,和那日本鬼子說了些什么,接著兩人大笑。她不禁怒從心頭起,心想,不知這該死的混賬對鬼子說了些什么,他們又在笑我什么?我是哪些地方可笑嗎?穿得很土嗎?頭發(fā)是不是亂了?臉上討厭的青春痘變大了?鞋上是不是沾了泥點……一時間竟然頗感恓惶。 周修常走到了后面,蘇語琪撅著小嘴道:“哼!討厭你!你不要進去了!” 周修常剛要笑,卻忽然神色一暗,裝起了委屈,道:“為什么?。课覄倓傁蛉毡救丝渫昴?,說你溫柔可愛……” “是么?!”蘇語琪急切地道,“你……你真這樣說來著?” 周修常道:“那還有假?” 蘇語琪喜笑顏開,可是隨即笑容一收,沉著臉道:“那他為什么笑?說!你說我可愛,他卻哈哈大笑,那是為什么?!” 說著,蘇語琪便站住了腳,停在單元門口不走了。后面的周哥哥等兩個保鏢也只好停下。剛才井上俊一拉著周修常走向單元門,周哥哥當(dāng)然不能橫加阻攔,此刻他也看出蘇語琪和周修常鬧別扭,但適才周修常令他不敢輕視,便沒敢在插嘴,只安靜地站在一旁。 周修常語塞了片刻,道:“呃……他笑的時候,我們沒有在說你啊?!?/br> “胡說!”蘇語琪真的有些來氣了,“你指了一下我,然后說了一句話,他又說了一句什么,就笑了起來。哼!你不說是不是?好,我這就進去問那個日本鬼子去,看他怎么說!”說著,就要進去。 周修常自然要攔住的,道:“好,我實話實說,不過……”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蘇語琪道:“不過什么?” 周修常道:“我得在你耳邊說才行?!?/br> 蘇語琪聽了,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哥等兩個保鏢,想了想,道:“那……好吧?!?/br> 周修常于是附耳過去,在蘇語琪鬢下耳邊說了兩句什么,蘇語琪“噗哧”一笑,隨即又羞又惱,伸手拍打了周修常幾下,嬌嗔道:“拿我爸開玩笑是不是?你還想不想活了?” 周修常笑道:“所以不敢告訴你嘛!蘇女俠饒命則個!” 蘇語琪道:“不饒!罰你一輩子!” 周修常笑道:“罰我什么呢?” 蘇語琪道:“沒想好。想好了告訴你。哼!” 說著,蘇語琪早已舉步上樓,周修常跟在后面。周哥哥等走在最后,他見周修常一句話把惱怒的蘇語琪逗樂了,不禁感慨這小子其實情商不低,能把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哄高興,真不簡單。 到了五樓,便是蘇語琪家。周修常注意到,第一層到第三層是一層兩戶,而從四樓開始,便是一層一戶,故而蘇語琪家的家門乃是一扇大門,位居這一層的中央,比樓下的房門都要“雄偉”不少。他不禁閃過一個念頭:既然一個省委常委住在了五樓,那么六樓住的的誰呢? 而進了家門后,周修常便看到了答案:五樓是躍層的,屋里另有樓梯直通六樓??磥?,這座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居民樓里,居然別有洞天! 由于他們在樓下耽擱了一會兒,此刻玄關(guān)處已經(jīng)空無一人,想必是大秘帶著井上俊一和一名翻譯兼隨從已經(jīng)進入了蘇起章的書房。 周修常這時讓過一旁,看蘇語琪換上拖鞋。周哥哥這時從鞋架里取出一雙拖鞋,丟在周修常腳下,道:“穿這雙吧。”周修常換上,這才舉足,表現(xiàn)出稍帶拘謹?shù)膽B(tài)度,走進屋里。 蘇語琪卻小鳥似的蹦蹦跳跳,根本不顧自己父親在會客,嘰喳地叫道:“姥爺姥爺!”過了一會兒,沒有動靜,蘇語琪又叫:“姥爺,你睡著了嗎?” 周修常心中暗笑:“便是睡覺,也會被你吵醒了?!?/br> 他正抬眼環(huán)顧蘇家陳設(shè),就聽得一個洪鐘般的蒼老聲音道:“我沒睡!——咦?!小琪,這位小同志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