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坐在這碧游宮高高的云臺之上，仿佛已經(jīng)過去了無數(shù)經(jīng)年。時光和無名在他的道袍上結(jié)滿了看不見摸不著的霜雪，也沉寂了不知源頭的痛苦絕望。

    然而當(dāng)“龜靈”獨自推開碧游宮門之時，他仿佛從深淵中看見了光，得到莫名的慰藉，還有些許難掩藏的遺憾。

    通天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般心態(tài)。但不影響，他此刻是真的高興。

    圣人走下云臺，撫了撫靈心的發(fā)頂，星眸含笑，毫不隱藏對她的贊許。

    “龜靈，你做的很好。”

    不是革出宮外，是做的很好。

    繞是靈心并非真正的龜靈，感覺到頭頂溫暖的觸摸，此刻竟也有些激動。

    激動過后，靈心抬起頭，好似一臉孺慕。輕聲問，

    “師尊，若是方才我敗于廣成子之手，被打回了原型，老師會不會因為嫌我丟臉而革弟子出宮，不讓弟子入宮聽講？”

    通天教主看著龜靈圣母的臉，聽到她的問題，一時愣怔。

    那種無名的沉悶又一次浮上心頭。就仿佛，她說的是真的一樣……

    沉默片刻，圣人緩緩搖了搖頭，沉聲答，

    “若你落敗，吾或許會罰你，但絕不是因為嫌你丟臉?！?/br>
    他的目光看著龜靈的臉，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另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說話。

    “龜靈，你自炎帝時得道，算是最早入吾門下的一批弟子。然而幾個親傳弟子中又以你性子最直率，修行最懶散?？傠y逃烏龜?shù)牧?xí)性。

    你當(dāng)知曉，為師和你的師兄師姐們不可能永遠(yuǎn)護得住你。吾也時常想是不是該給你個教訓(xùn)，好讓你知道改悔，刻苦修行才是。可每每又狠不下心。

    若你被廣成子欺辱，吾或許會借此機會給你個教訓(xùn)。但斥責(zé)你之后，吾會直接找上廣成子的師父?！?/br>
    “弟子受了委屈，師父幫你打回來?！?/br>
    他用一種極肅穆的語氣說著那些話，目光卻蘊著溫柔。

    通天教主摸著徒兒的頭頂，透過龜靈，他好像看到了更多的弟子。趙公明、三霄、十天君、火靈……

    他們本該是逍遙的仙，卻因為他固守于道義，掙扎于曾經(jīng)的兄弟情義，從此失去了自由。

    靈心閉上了眼。心魔的能力可以讓她同步感知到那種極致的懊悔與愧疚。

    卻聽得圣人醇厚的嗓音微微發(fā)啞，緩緩道出一句，

    “其實，吾早就該出手了?！?/br>
    那一瞬間，靈心只覺得自己胸口涌現(xiàn)一陣難言的酸澀。

    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真正的龜靈圣母和通天教主感到心酸。

    在原有軌跡中被革出宮外的龜靈圣母，還有那些截教弟子們又知不知道師父的這片愛護之情呢？

    這般深刻的遺憾和愧疚化作了心魔，眼前這位通天圣人重生之時，龜靈圣母還活著嗎？

    靈心不可得知。

    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無數(shù)雜音匯聚，終成一道蒼涼狂放的歌聲——

    【兵戈劍戈，怎脫誅仙禍；情魔意魔，反起無明火。今日難過，死生在我……】

    第二重心魔境，打開了。

    第6章

    靈心還以為有關(guān)龜靈圣母輪回結(jié)束后自己跟那些截教弟子再也沒有相見之時，卻沒想到空間場景方一轉(zhuǎn)化，她便再次看到了熟悉的截教弟子。

    這一次，她仍舊是龜靈圣母，但所處的地點已不在碧游宮，而是一軍帳內(nèi)。

    青銅燈光色朦朧，映照著此中數(shù)個人影。

    分別是截教大師兄多寶道人、金靈圣母、無當(dāng)圣母、烏云仙、靈牙仙等幾個關(guān)系較親近的同門。

    先開口與她說話的還是好姐妹金靈圣母。

    長相美艷的截教大師姐望著她嘆氣道，“龜靈，你何必與老師鬧脾氣？”

    靈心方至，聽見這話也摸不清是什么情況。便將意識游離而出，任原本的龜靈圣母自行發(fā)展。

    只見那龜靈圣母咬著下唇，看起來倔犟的很。用隱藏著些許怨怒的語氣硬邦邦道，

    “老師護著那闡教門徒，已將我革出宮外，不許我入宮聽講。我怎么敢跟去長見識。”

    無當(dāng)圣母也著急，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柔聲勸道，

    “師尊一時的氣話嗎，你怎么還當(dāng)真了。你看師尊如今擺下誅仙劍陣，不也是為你出氣嗎？你怎能不去？”

    虛空中的靈心聞言暗自皺眉。從這寥寥幾句中已然判斷出，自己恐怕是來到了原本的龜靈圣母被革出碧游宮之后的記憶中。

    再結(jié)合上一段通天教主才對她說會找上廣成子的師尊為徒弟報仇。想來如今是通天教主為徒弟擺下誅仙劍陣會戰(zhàn)闡教掌教，可龜靈這個愣徒弟還不理解師尊的苦心鬧脾氣了。

    那龜靈圣母牙關(guān)緊咬，看起來軟化了些，卻礙于自尊不說話。

    一邊的多寶道人對教主最為衷心，見此沉下臉道，

    “依吾看就是老師太慣著她了，才給她慣出一身的毛??！”

    截教大師兄轉(zhuǎn)身指著龜靈圣母的鼻子罵道，

    “虧得你自化形就在老師門下，少說也有萬年光景。師尊與吾等念在你是老師收的最后一個親傳弟子，平素對你多有遷就，你竟是半點也不知感恩。遇到磨難不知反思自己，只一味埋怨老師。狼子野性，實堪可恨！”

    龜靈圣母正如他所說的，被老師寵了千萬年，一點就炸。哪里受得住這般責(zé)罵？一時惱羞成怒，又硬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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