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說著便低下頭去,?發(fā)出小動物似的嗚咽。史蒂芬手足無措，只能生疏地抱住她，在他的臂彎中，他聽見了女兒的聲音,?仿佛是地獄中的魔鬼在耳邊呢喃。

    此后，史蒂芬沒日沒夜地做夢,?夢中,?他的女兒披著天使的白袍,?戴著圣潔的荊棘之冠,?一顆漆黑的眼淚畫在眼角，她垂下眼簾時，像一尊靜置的圣母像，那么溫柔，那么慈愛。當(dāng)她抬起頭來時，眼中卻燃燒著兩顆冷凝的太陽，似有千萬種天國的光輝，燃燒著流火的利劍。她逼視著她的父親，萬萬位天使在她的身后落下，用同樣憫善慈愛的延伸凝視著史蒂芬，最后那些天使變成了稚嫩的孩子們，他看見從他們身上流出的血。

    無數(shù)位天使同時說著，用記憶里的，8歲的范倫汀娜的聲音，千萬個孩子的聲音共振，像圣歌一般：

    “爸爸，幫我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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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女兒范倫汀娜是一切的開端，她讓你為她報仇，所以才有了公路殺手?！苯芸送嶂^看他，史蒂芬額頭上冷汗密密匝匝，劫匪反而比人質(zhì)還要緊張，他笑瞇瞇地，一字一句鑿開史蒂芬的心門，“你們四個人里，她是唯一的聰明人，知道怎么雙手干凈的殺人。她仇人死了，父親也被死刑，她最憎恨的兩方同歸于盡，她是最后的贏家。”

    偵探小說悖論，如果一個人足夠聰明，能夠進(jìn)行完美犯罪，那么他就沒必要使用殺人這種手段，合理合法把人逼死的方法多得是。

    “閉嘴！”史蒂芬惡狠狠地咆哮，這個癌癥患者的喉嚨里滾動著猛虎般的聲音。

    “你害怕什么？你明明知道，警察無法以任何罪名控告她，沒有任何證據(jù)存留下來對吧？小丑名片是你從她的生活垃圾里找到的，或者是你趁她疏忽從她手里偷走的，小丑毒素是你自己挖出來的，可能你的女兒透露給了你一些信息——但她絕對沒有直接讓你去找，對吧？”杰克轉(zhuǎn)了轉(zhuǎn)金色的眼珠，“但這件事最有趣的部分不在這，而在另一個地方，那就是：就算你把當(dāng)年那些人都活剮了，一個不剩地把他們親手送進(jìn)地獄，你的女兒也絕不會原諒你。這件事，你自己也知道?！?/br>
    史蒂芬愣住了——他像在課堂上被老師用教鞭打了頭的孩子，現(xiàn)在才知道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的答案，可能早就知道了，只是被人打醒了才敢細(xì)想。

    是的……無論他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補救，他的女兒也決不會原諒他。

    已經(jīng)將近二十年過去，太多痛苦橫亙在他們父女眼前，在厚重?zé)o匹的苦難凝成的堅冰面前，血緣和親情都成了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范倫汀娜的心被這層寒冷的冰殼包裹著，再也沒有融化的可能，她平等地憎恨著傷害過她的人，包括她的父親。就像遲到的正義不是正義，遲來的父愛也沒有任何意義……近二十年漫長的苦寒歲月，什么都來不及了。

    童年和少年的創(chuàng)痛，是不可能被彌補的。

    面前這個學(xué)者般的男人，帶著魔鬼般的笑容，輕輕問道：“你為什么還要為她殺人？”

    明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

    “我……我做這些不是為了挽回她，我不會強(qiáng)求她做什么，也不要求她原諒我。這只是一場行為藝術(shù)，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我知道。”史蒂芬流露出恍然的神色，把槍從杰克嘴里移開了，他低下頭去，“我只想告訴她，她不是沒有父親愛的孩子……還有，當(dāng)年的事，我很抱歉?！?/br>
    杰克閉著眼睛，又露出詭秘又似是而非的笑容，這笑容中帶著令人驚悚的陶醉感，似乎在細(xì)細(xì)品味著史蒂芬的話語。旁人的掙扎、痛苦、絕望和懺悔，在他看來都是世間罕有的珍饈佳肴，他不看重史蒂芬回答的內(nèi)容，他只看重這份回答本身，他可以為了這短短幾句話的樂趣而像條狗一樣舔別人的槍管。

    “算了，不必多說，你今天一定會死在這里?！笔返俜覂春莸刈ブ鴺尩衷诮芸说哪樕希坪跸乱幻刖鸵谶@張學(xué)者的臉上開個貫穿的洞。

    “嘛，雖然我很想同情你，你很有可能成為一種藝術(shù)，讓一切都更有趣，但你殺了無辜的小孩，就把這完美的一切都?xì)Я?！”杰克收回了笑容，緊接著臉上浮現(xiàn)出魔鬼般的冷酷，他咬牙切齒，狠狠盯著史蒂芬，“杰森——！”

    破空聲應(yīng)聲而來，鋒利的蝙蝠鏢在史蒂芬的手臂上劃開幾條血痕，刺痛讓他快速調(diào)整姿勢，以免手槍被打掉，他一邊把槍頂在杰克的額頭上，一邊轉(zhuǎn)過頭去，站在門口的正是那位穿著紅黑羅賓制服的男孩。蝙蝠俠的助手，他在報紙上見過他，正因為羅賓名聲在外，他才沒有對杰森下手，轉(zhuǎn)而選擇看上去文弱一些的杰克。

    他迅速判斷了眼前的情況，一把抓起杰克的領(lǐng)子，把這個身高快兩米的男人拎起來，丟到自己身前，很難想象一個癌癥病人會有這么大的力氣。不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挾持杰克有點可笑，杰克比他還高一個頭，要抓他的脖子得蹦起來，于是史蒂芬在杰克的后腿上踢了一腳，強(qiáng)迫他跪下去，同時把槍口頂在杰克的后腦勺上，喊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開槍！”

    杰森臉色不變：“那你開槍吧。開了槍說不定法官還會給你減刑?！?/br>
    史蒂芬：“……”

    史蒂芬：“他不是你的搭檔嗎，你怎么能不在乎他的死活？”

    “當(dāng)然不是。”杰森抱著手臂，“他要是真的死在這，哥譚有一半人得放炮慶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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