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你？”杰克上下打量他，好像要從他干瘦的身體上干出“大”來。

    “別看我，不是我，我確實挺大的，但不是這種地方大。”

    “我本來想給你一個吻的，但是你剛剛垃圾的黃色笑話粉碎了它?！苯芸嗣鏌o表情。

    “見鬼！——好吧?！毙〕罅R了一句粗俗的米國俚語，“杰克，就算你不愿意承認(rèn)。我們的人格幾乎相同，我們用同一種眼光看世界，用同一種思維思考問題，我們的性格是完全重合的，就像鏡子兩端的人，你是另一個我。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我們太像了，有時候，我們會互相影響，左右彼此。我能看到你的一部分記憶，而你可以反過來對我施加干涉，就連這片麥田，都是你和我的意識海融合在一起，共同打造出來的。”

    “你想說什么？”

    “這就是最致命的地方，聽好了。腦橋隔斷藥物并不是在我們中間豎起一堵墻，讓我們一個住在左邊一個住在右邊，我們的交流也不像鄰居一樣對著高墻喊話，我們能看到彼此，觸碰彼此。我們太過相似了，更像是用一個大腦思考，那么最搞笑的地方就在這里，杰克，我們可能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藥物分開的從來不是我們，不是‘小丑’與‘杰克’，而是‘我們倆’和另外別的什么東西?！?/br>
    杰克被他的理論震驚了，他還是第一次從嶄新的角度看待問題，以前苦思冥想的一切都豁然開朗，為什么割斷腦橋后小丑依然能與他交流，為什么加速藥物服用后對思維沒有明顯改善，為什么他和小丑之間總有無法斬斷的奇妙引力。如果真如小丑所言，他們是蝸居在同一個大腦半球中的情人，藥物分隔開的是他們和另外一個半球，那么他們之間的引力就有所解答了，歸根結(jié)底，藥物從來沒有將小丑和杰克分開過。難怪他們一直藕斷絲連，小丑沒事就來夢里sao擾他。

    他久久失語，回不過神來，很久才問道：“那……那另一邊有什么？”

    小丑轉(zhuǎn)過頭，對杰克露出夢幻般的微笑，他曾經(jīng)在為jiejie報仇的神父臉上，看見了與小丑一般無二的笑容。那笑容詭異得讓人心寒，又仿佛帶著圣子般的慈愛，魔鬼和天使仿佛交替閃爍在他的眼中，最后變成了精神分裂般的錯亂感。晚風(fēng)撩起兩人黑綠的鬈發(fā)，小丑笑著對他說：“海?！?/br>
    第109章

    海。

    海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鹽水。

    但是,?被切斷的另一端的大腦半球里，究竟有什么，能讓小丑稱其為“?！?？

    杰克趕忙問道：“‘?！鞘裁?？”

    小丑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站在椅子上,?打了個響指。杰克轉(zhuǎn)過頭去,?身邊的場景一下子改變了。金色的麥田變成了夜幕下的海洋,?一輪皎月懸掛在空中,?地平線上下兩端的顏色,?像兩塊拼在一起的靛藍(lán)幕布。月光下的波浪如光滑的絲綢,?一層層銀色的繡線隨著海潮涌動,?巨大的海面仿佛變成了一塊繡布。咸腥的海風(fēng)迎面而來,?帶著粗糙的砂礫的質(zhì)感，拍的人臉頰生生得疼。寬闊的棕櫚彼此摩擦，發(fā)出梭梭的聲響，從遠(yuǎn)處傳來海鷗啼鳴,?合著拍打耳蝸的起伏的海浪聲,?潮汐起伏,?陣陣不歇。

    腳下的土地同樣換了樣子,?變成了一片小小的沙灘，又細(xì)又軟的白色砂礫中混著顏色鮮艷的貝殼和海星，偶爾還能看見小寄居蟹爬過。小丑從椅子上跳下來,?在柔軟的沙灘上踩出一行腳印，對杰克說：“這就是‘?！?。精神藥物圈出了這一塊安全的空地,?不讓海洋吞噬你我，我們一直身處在海洋中心的孤島上,?被海包圍著。就是這樣?！?/br>
    他把杰克從椅子上拽下來,?讓他踩在沙灘上,?用手觸碰溫?zé)岬暮Ｋ＝芸寺詭┛咕艿陌櫰鹈济?，小丑看他糟糕的臉色，忍不住嘆了口氣：“是啊，忘了你討厭水這回事了。但在你的內(nèi)心深處，你一直想看海。你的恐懼總是很矛盾，特別難伺候，我只能折個中，讓你看看麥浪?！?/br>
    杰克用手托起海水，腥咸的海水從他的指縫間流過：“為什么我會害怕游泳呢？”

    “你不是已經(jīng)有頭緒了嗎？在你從水里往上看的時候……”

    杰克沉默了一會兒，沒錯，當(dāng)他身處不義世界，從池塘之底向上看的時候，他看見了站在高處向下眺望的影子。那個男人的身影像是開天辟地的利劍，一瞬間讓他醍醐灌頂。他說：“我害怕水的原因，不是因為母親溺死，而是因為我掉進(jìn)了ACE工廠的化學(xué)池里，雖然我沒有記憶，但是還記得對化學(xué)液體的恐懼，然后就放大和泛化，變成了恐水癥。而我從水里往上看時，看到的影子是……蝙蝠俠。”

    “但是你真的怕水嗎？”

    “嗯？”

    “以前你恐水，你認(rèn)為原因是水讓你想起母親，你錯以為她的幽靈活在水里。但你并不害怕她，你只是太懷念她?，F(xiàn)在你知道你的母親不存在，她只是你幻想的碎片，那么，你懷念的究竟是什么？”

    杰克低下頭去：“我懷念的是塑造了我的化學(xué)液體本身，如同你曾經(jīng)說過，ACE化工廠的廢液池塑造了嶄新的你，所以，它對我而言就像羊水一樣，它就是我的母親?！?/br>
    ——“……化學(xué)液體包裹著我，像母親肚子里的羊水，我的靈魂從那里誕生了”。

    杰克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我想了很久，不停地思考著，‘我是誰’。直到我想通了這個問題，ACE化工廠是‘小丑’人生的拐點，掉進(jìn)廢液池之前的人和從池子里爬出來的人絕不是同一個人了。在那桶廢液池里，一定有一個嶄新的靈魂誕生，就像借尸還魂一樣……我不知道那個靈魂到底是我還是你，可是毫無疑問，新生的靈魂是邪惡、瘋狂的，若你根本就沒瘋，那么，瘋得其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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