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七樓，一片漆黑。

    趙末心身前放著一架九五式自動步槍，自個紋絲不動的平躺在鋪了棉被的地面上，透過窗扇的縫隙，靜靜關(guān)注著三百米外的那條街道。

    在新朝，槍械管制十分嚴格，他手上的這把東西，就算是在混亂之城的地下也絕不會超過三把。

    有它，再加上一手在國外戰(zhàn)場廝混多年習(xí)來的槍法，才有了趙末心在渾欒市今天的地位。

    他算不上一位殺手，卻很向往電視電影里那些阻擊爆頭的主人翁。

    在以往，他也多次出手，成功擊殺過目標，卻從未有過多大的滿足感。

    思及原因，他覺得是下手的人身份不行！

    身分太低，一個個都是小嘍嘍、小頭目，上不了臺面，就算一槍爆頭也沒什么成就感。

    不過今日不同！

    今天他的目標是黑夜怪俠！

    只要殺了他，自己絕對能夠在渾欒市揚名立萬！

    這并不容易，先不提對方那被人夸的神乎其神的武功，就是跟他搶這個活的人，就不止一批。

    而那兩批人，也不是善茬！

    “注意，目標即將出現(xiàn)！”

    耳機里傳來的聲音，讓趙末心心神一緊，透過夜瞄裝置，死死鎖定那條小巷。

    “目標距離出現(xiàn)不足五十米！”

    “差不多還有三十米！”

    “快了，快了！”

    艸！一點都不專業(yè)！

    趙末心咧嘴，精神卻是不敢絲毫放松。

    “啪……”

    巷道口水洼四濺，一條皮包骨頭的雜毛狗四蹄撒歡的出現(xiàn)在趙末心的眼眶中。

    “嗯？”

    “姓王的，怎么回事？”

    “滋……”

    耳機中聲音滋啦停頓聲，讓趙末心心頭一涼。

    “走！”

    一個打滾，趙末心已經(jīng)卷起鋪蓋，收起槍盒，準備轉(zhuǎn)移地點。

    他不打算下樓，這個時候出去明擺著就是告訴對方自己是干嘛的。

    他還租了另外一間公寓，里面有床，有女人，足夠他快活的過到第二天。

    “咔……”

    房門打開，一個蒙著面具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藏的挺嚴實?。俊?/br>
    趙末心高舉雙手，強笑一聲。

    “呵呵……，誤會！”

    “砰！”

    郭客毫不客氣的一拳撂倒這最后一個老鼠，拖拽著他下了樓去。

    “警察嗎？我發(fā)現(xiàn)有幾個人非法持槍，地址在……，對！對！你們快點?！?/br>
    “咔……”

    放下電話，夜風(fēng)吹來，在腳下打著旋。

    ******

    晚間十二點已過，大多數(shù)地方都已陷入黑暗，這片住客稀疏的高檔住宅區(qū)尤其如此。

    何語瓊依舊穿著一身正裝，姣好的身姿在制服下襯的凹凸有致，活力十足。

    只是她的眼眸之中，卻是一片茫然、死寂，就如一個毫無靈智的活死人。

    她形影單只的站在落地窗前，呆呆的朝著遠方眺望。

    直到那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樓下，她的眼眸中才再次泛起一抹生機。

    心中即驚恐失措，也有著輕松、解脫。

    “嗨！”

    草坪上，那黑衣蒙面男子舉著右手，打著招呼，就如登門拜訪的好友。

    “這里環(huán)境不錯！”

    打開門，郭客四下環(huán)顧著房間內(nèi)的環(huán)境，房間內(nèi)有現(xiàn)下最時髦的裝修，家具齊全，還配送全套的家電。

    何語瓊神色復(fù)雜的跟在郭客身后，附和著點頭：“確實不錯，我以為豹子頭送我的會是毛坯房哪，我還苦惱過裝修的錢該怎么掙。”

    郭客撓了撓頭，回首看去：“其實，以你的那個……姿色，要住好房子應(yīng)該不算難事吧？”

    “是不難?！?/br>
    何語瓊強笑一下：“在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就有人要送我房子。不過我那時候多天真，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巴掌，讓他有多遠滾多遠?！?/br>
    “不過現(xiàn)在嗎……，不知道他那里還缺不缺人?！?/br>
    “呵呵……”

    郭客輕笑，笑聲過后，又是一聲長嘆：“我不知道，做個好人竟然那么難！”

    “坐！”

    何語瓊聳了聳肩，拉來兩個椅子并排放在落地窗前，雙眼迷離的看著面前的蒙面人：“你不僅是個好人，還是個英雄，真正的大英雄?！?/br>
    “……”

    郭客坐下，看著窗外：“所以，是豹子頭讓你做的？”

    “沒錯?！?/br>
    何語瓊點頭：“他拿我家里人要挾我，我……我沒辦法拒絕。”

    “嗯?！?/br>
    郭客點頭。

    何語瓊雙手一緊，神情忐忑的開口：“你打算怎么對付我？”

    “我都是大英雄了，能把你一個姑娘家怎么樣？”

    郭客再次嘆了口氣，側(cè)首看向?qū)Ψ剑骸安贿^，如果就這么放了你的話，我實在不甘心！你知不知道，我如果沒有提前發(fā)覺不對的話，很可能就活不過今天！”

    “對不起！”

    何語瓊低下頭，雙眼垂淚：“可……可我真的沒有辦法?！?/br>
    郭客翻了翻白眼：“把淚收起來吧，我都替你累得慌。”

    “我是感動的?！?/br>
    何語瓊抬起頭，雙眼通紅，嘴角卻是帶出了笑意：“我這樣害你，你都能放過我，你可真是……一個好人！”

    郭客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開口：“是豹子頭要害我，不是你，這我還分的清的?！?/br>
    “大俠?！?/br>
    何語瓊抹著淚，卻止不住淚水外涌：“您真是一個好人！”

    “能不能別老來這一句?！?/br>
    “嗯！”

    何語瓊端正身軀，平復(fù)著呼吸，挨著郭客坐下：“大俠，你有那么大的本事，為什么會要做這個哪？當然，我不是說這個不好，只是，你好像很窮?！?/br>
    不是好像，是真的很窮！

    郭客眨了眨眼，透過玻璃窗遙望外界，神情悠悠，開始回憶起往昔。

    他沒有七歲之前的記憶，聽人說，他小時候身體很弱，每日灌藥，能活下來，幾乎算是一個奇跡。

    郭客的家庭并不富裕，長年累月的服藥，對他父親來說更是一個極大的負擔(dān)，但就算如此，他父親依舊沒有放棄他。

    在他有限的記憶中，父親似乎每天都很忙，整日不在家，所有關(guān)于父親的事，幾乎都是旁人告訴他的。

    作為一個英雄的兒子，郭客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玷污父親的光輝。

    而且，自父親去世后，身邊的人待他都很和善，王老師曾說，郭客的人生，就如污泥之中的蓮花。

    但實際上，這個城市，有著太多的黑暗。

    賭博、搶劫、毒品……，衙門和匪徒勾結(jié)，打架斗毆更是常事。

    據(jù)說，在渾欒市，找不到一家沒有被人打劫過的商鋪。

    對于郭客來說，這樣不對，所以在有了能力之后，他就自然而然的站了出來。

    所以，他悠悠開口。

    “也許，我天生注定就要當一個好人。”

    “呃……”

    即使紅著眼，何語瓊依舊覺得牙根酸澀，一臉尷尬。

    “那……大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不對的？”

    “呵……”

    郭客嘴角一撇，從腰間拿出那個數(shù)碼攝像機，眼中盡是看透一切的大智慧，語聲急速的開口：“索尼黑卡rx，售價一萬多，可不只是四五千，你一個月才多少錢，舍得買它？

    “還有，以你貪財?shù)钠?，抓住人的幾十萬賞金你竟然也不跟我計較，很明顯不正常！”

    何語瓊小嘴大張，瞠目結(jié)舌：“就這樣？”

    “這還不夠！”

    郭客瞪了對方一眼，又緩了口氣：“當然，在我抓人的時候，竟然有警察出場，我要是再發(fā)現(xiàn)不了古怪，就是真的傻了。”

    “有警察？”

    何語瓊眉頭一皺：“怎么會？”

    “怎么不會?！?/br>
    郭客冷笑：“很明顯，對于豹子頭來說，拿下三眼鵬才是重中之重，對于我，不過是添頭罷了。能得手最好，得不了手也算不了什么?！?/br>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何語瓊依舊不解：“在今天之前，我還從沒來過這里?！?/br>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br>
    郭客在她后領(lǐng)一摸，一個小巧的追蹤器就出現(xiàn)在他的雙指中間。

    “看來我們都小看了你。”

    何語瓊失笑，笑容中有著放松：“其實我一直想勸你，以你的能力，以惡制惡才是最好的做法，你不是衙門的人，沒必要束縛自己?！?/br>
    郭客搖頭：“我的武功，首在約束，明悟本性，其后才能隨心所欲。”

    他此言不假，記憶中岳山的問天刀訣雖然名叫問天，實則問的是自己，明白了自己，才算大成。

    況且，郭客實在做不成那些事……

    “有點像和尚的清規(guī)戒律?！?/br>
    何語瓊雙眼中帶著精光：“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武功？”

    “也許有吧！”

    郭客起身，舒展著筋骨：“夜深了，我該走了?！?/br>
    “不多待會？”

    何語瓊低聲挽留，面上已經(jīng)一片通紅，姿勢也變的有些扭捏。

    “也好?！?/br>
    郭客搖頭，直起身在何語瓊身前站定：“等下可能有些疼，你別害怕。“

    何語瓊臉上紅暈更勝，聲音都開始帶著微微的顫抖：“我……我不怕?！?/br>
    “那就好！“

    郭客點頭，轉(zhuǎn)身來到窗前，單手前伸，貼在落地窗表面，勁氣勃發(fā)。

    “砰！“

    萬千碎片繽紛落下，寒風(fēng)呼嘯而入。

    何語瓊身軀一顫，冷意沁體，讓她心中的躁動越發(fā)明顯：“沒必要這么刺激吧？”

    “你想什么哪？”

    郭客轉(zhuǎn)過頭來，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大手一撈，已經(jīng)把何語瓊給拋出窗外。

    “啊……”

    驚叫聲。

    “彭！”

    “滴滴……滴滴……”

    汽車的警笛撕裂寂靜的黑夜。

    郭客輕飄飄的落下，朝著平躺在車頂?shù)暮握Z瓊輕輕一笑：“醒來后，轉(zhuǎn)到省院吧！這里，不適合你了。”

    “你……”

    何語瓊掙扎著張了張嘴，就見到郭客輕輕探手在自己脖子處一按，當即有黑暗襲來，徹底昏迷了過去。

    “哎！”

    黑夜中，郭客守了守風(fēng)衣，弓著背，踏著旋風(fēng)，帶著寂寥，緩緩沒入到黑暗當中。

    ******

    邁巴赫在道路上疾馳，前后各有兩車簇擁。

    車窗打開，豹子頭叼著香煙坐在后座，雙手放在腦后，身軀隨著音樂的節(jié)拍輕輕抖動。

    青皮一臉興奮的坐在身旁，大嘴咧開，露出滿嘴的黃牙：“大哥，這次三眼鵬死定了！”

    “呵……，沒錯，他死定了！想不到夏府尹……，呵呵……”

    豹子頭伸出右手，拿出口中的香煙，輕吐一口氣：“這次，不只是我們，就算是官方，也不會放過他！”

    “可惜，大哥答應(yīng)年前不能動手，要不然咱們新年就能賀賀了！”

    青皮一臉的遺憾：“等大哥收拾了三眼鵬，渾欒市道上就是大哥您說的算了！到時候，就算孫老板的位置，也未必……”

    “啪！”

    一個巴掌狠狠的抽在青皮的后腦勺。

    “閉嘴！”

    豹子頭面上含煞：“以后再敢胡說，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是，是！”

    青皮咽了咽吐沫，忙不迭的低頭。

    “孫老板待我們有大恩，不可不恭敬！”

    豹子頭狠抽一口，朝著窗外長吐氣息：“我們能有今天，全賴孫老板提攜，你心里面別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br>
    “是，是！”

    青皮老老實實的低頭，恰好腰間震動，當下小心翼翼的看了身后一眼，才敢取出接聽。

    片刻后，他放下手機，臉色已經(jīng)不怎么好看。

    “大哥，針對黑夜怪俠的計劃失敗了。”

    “哦！”

    豹子頭雙眉一挑，猶如猛獸乍起：“人哪？”

    “進了衙門，有槍在，怕是不好弄出來?！?/br>
    “嗯，那個女人哪？”

    “被人從三樓丟了下來，重傷，不過沒死，暈了過去，在醫(yī)院躺著哪。”

    “呵……，這家伙原來也夠狠的??！”

    半截雪茄被拋出車窗：“別忘了提醒夏夫人，她落在警察手里，可都是黑夜怪俠的功勞！”

    “是！”

    ******

    麗華酒店，頂層。

    幕墻之前，三眼鵬的身軀依舊筆直。

    “豹子頭不會就此罷休，夏府尹也不會放過我，那些人被我逼迫過的人，更會巴不得把我碎尸萬端?！?/br>
    “但有一個人能救我！”

    “誰？”

    問話聲從后方傳來：“在渾欒市，得罪了他們兩個，還有誰能救你？”

    “孫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