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霍雯彩為自己安排的住處，趙行來一進屋便徑直去了桌子邊，坐在了板凳上。

    “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趙行來用心聲問。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要你幫楚良返老還童？”方書的聲音傳來。

    趙行來沒有說話，因為廢話實在沒必要說。

    “其實沒什么特別的理由，真要說的話，只不過是他出現(xiàn)的時機實在很巧而已?！狈綍穆曇羝届o，沒有任何起伏。

    “你愿不愿意在桌子上刻個座右銘？”方書忽然問。

    “座右銘？刻什么？”

    “先刻八個字吧，但行好事，莫問前程?！?/br>
    趙行來將這八個字含在嘴里一再品嘗，實在是越嚼越有味道。

    “可以?！壁w行來同意了。

    “這幾個字對你來說有特殊的含義嗎？”趙行來好奇。

    方書先是嘆了口氣，好半晌才再出聲：“這八個字是我的前代主人一生的信條。”

    “前代主人？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啊……唔，怎么說呢，是個瘋子，是個呆子，腦子有病，但又偏偏活得比誰都辛苦?！狈綍纳ひ衾飵е唤z淡淡的感傷。

    就像是對他來說這件事并非不能提及，只是每次提及，他都會不可遏制地狠狠想念一遍那個人一樣。

    沒有痛苦，也談不上釋然。

    “不提他了?！狈綍芸煺f。

    但是趙行來卻捕捉到潛藏在這區(qū)區(qū)四個字里面的僅僅一絲的慌亂。

    慌亂嗎？

    其實趙行來能夠理解這種慌亂。

    因為他在想到陳行涇師兄的時候，也會有類似的心情。

    一種明明什么都沒有在失去，卻就是有一種仿佛一根線從身體里被抽出去的感覺。可能是從胸口，可能是從心口，也可能是從咽喉、鼻孔、耳朵……

    那種淡淡的拉扯感并不會讓人痛苦，但是會讓人慌亂。

    “簡單來說，我希望你能明白五件事。”方書將話題扯了回來。

    “第一，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親近，雖然當下我只能依附于你，但那并不是說你就能從我這里無償?shù)牡玫揭磺?。任何我覺得可以給你的東西，你都需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而且代價與所得之間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br>
    趙行來插話：“比如代價的大小和所得的優(yōu)劣就沒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

    “沒錯?！?/br>
    “這一點沒問題，我能理解?！壁w行來沒有異議。

    “第二，你現(xiàn)在可能無法理解，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個世界存在一些秘密。而你既然得到了此方，那么無論你愿不愿意，從你得到此方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命運就已經(jīng)被引導到一條注定艱難的道路上了?！狈綍?。

    “這個也沒問題?！壁w行來在得到此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這種覺悟了。

    雖然在這個世界里有這樣一句話，叫做“寶物有緣者得之”。

    但是誰能真的把這句話奉為圭臬？

    說到底誰能不顧及拳頭大才有話語權(quán)的事實？

    至于講理，說得難聽一些，在沒有話語權(quán)的時候，講理的含義早已被曲解得不成樣子了。

    僅僅依賴于講理的講理還是講理嗎？

    其他不說，當初他得到此方時，周圍一圈的高手，滿街走的元嬰期修士、多如狗的化神期修士、以及超過十位的合體期修士，他們那個時候怎么不知道講理呢？他們那個時候?qū)⒛蔷鋵毼镉芯壵叩弥糜诤蔚厝チ耍?/br>
    說起來就讓人滿肚子氣，但生氣過后，誰又不是無可奈何呢？

    “第三，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你必須保持住危機感，你也必須盡快的提升你的實力。因為某些變化很快就會到來，這種變化會像一陣浪潮一樣，只不過是席卷整個世界的滔天巨浪！而你如果還只是像現(xiàn)在這樣的話，在新一輪的浪潮里，你可能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這一點，我沒有危言聳聽?！狈綍裢獾膰烂C。

    “我知道?！壁w行來點頭。

    “所以像你之前那樣，刻意壓境的事情可不能再做了，不然的話得不償失?！狈綍凇?/br>
    “其實壓境那事，我是有自己的考慮的?！壁w行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考慮？什么考慮？”

    “我是打算直接跳過化身和合體兩境，一舉邁入大乘期的。”趙行來解釋。

    方書半天沒再出聲。

    趙行來也不催促，他知道他的這個想法有多瘋狂。

    但既然是方書的話，他應(yīng)該是能夠理解的。

    “古往今來……也不能說古往今來吧，總之，從我誕生開始，這樣的人我只見過一個，聽說過三個?！狈綍?。

    “你見過一個？是哪位？”趙行來一下子就來興趣了，“莫非是你的前代主人？”

    “不是，我說過了，我的前代主人是個瘋子，他是直接從筑基期開始壓境，試圖一舉迎來大乘雷劫，從而飛升成仙的。”方書道。

    趙行來如遭雷擊，被雷得外焦里嫩。

    從筑基期開始？不愧是瘋子！

    “他成功了嗎？”趙行來立即問。

    “他當然成功了?！狈綍穆曇衾锍錆M了自豪。

    趙行來的眼里第二次浮現(xiàn)崇拜的神色。

    這樣的神色，他只在小時候看陳行涇師兄做什么時才有過一次。

    “只是我沒有想到，那個呆子竟然會在飛升的時刻將我留下?！狈綍穆曇粲謵澣黄饋恚又a充道：“總之，我的前代主人并沒有在我面前飛升，所以他只是我聽說過的三人之一。”

    “言歸正傳吧，第四。”方書強行扯回話題：“關(guān)于羊魔人，有一件事你必須盡快處理，那就是被鎮(zhèn)壓在羊角山下的羊魔人的尸骸。之所以忽然要你做這件事，是因為羊魔人的尸骸在失去羊魔人的元神之后，如今已經(jīng)有了誕生第二縷元神的趨勢了。一旦等那一縷元神成型，再想解決這個問題，就不容易了?！?/br>
    “羊魔人果然是被鎮(zhèn)壓在羊角山嗎？”趙行來早有此猜測，這下只是得到了證實而已。

    方書倒也不覺得意外，以趙行來的腦子，想不到才值得奇怪。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說到這里，方書已經(jīng)不僅僅是嚴肅和鄭重其事了。

    趙行來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凝重。

    “你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恢復了一身的修為，但是你切記，絕對不能讓人近身，尤其是武者一類的人。”方書道，“這事關(guān)你的性命，由不得你不重視?！?/br>
    “原因呢？”趙行來問。

    “因為你的rou身與原來并沒有區(qū)別，一旦被人近身，很輕松就能干掉你。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希望你明白，哪怕對待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也始終要記得留個心眼。未必有好處，但一定沒壞處?！狈綍?。

    “誰說沒壞處的？我若如此設(shè)防，豈不是傷人心？”趙行來笑著反駁，用不需要方書反駁的眼神看向右上方桌角，手伸過去，輕輕一拂。

    桌角已有八個字。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今天就兩章了，實在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