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山的變化是看得見的。

    像是一種煥然一新。

    整齊的田壟，錯落有致的細密的莊稼，平整的路面，雖然還是以舊為主但至少已經(jīng)不破了的房屋……

    尤其是，那一張張笑臉。

    其實沒有人提議，但是已經(jīng)有人給自己家去外面尋找活路的當(dāng)家寄去了信，勸他們回來。

    羊角山上會寫字的人不多，除了霍雯彩之外就只有兩位年過花甲的老者了。

    對于羊角山這樣的地方來說，能認得字，能寫字，是一種奢侈。

    今天，楊成雙回來了。

    他所在的地方距離羊角山最近，同在丘東縣。

    他在遠處剛能看到羊角山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出了家鄉(xiāng)的不同。

    其實只有很細微的不同而已。

    等到他來到山腳，他甚至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當(dāng)家的？”楊成雙的媳婦從邊上的草叢里出了來。

    “這……這……”楊成雙指著路，指著半山腰，指著分布較散難以成片的田壟，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了自家媳婦又哭又笑的臉上。

    “嗯！”特意想給丈夫一個驚喜的李蘭萍重重地點頭。

    兩夫婦相擁在一起，一邊笑著，一邊淚流滿面。

    小兩口的年紀并不大，因為是前兩年才成親的。不過羊角山嘛，為了減輕家里的壓力，楊成雙都沒來得及與李蘭萍享受愛情的甜蜜，就先決定離開羊角山出去打拼幾年了。

    兩夫婦暫時還沒有孩子，因為養(yǎng)不起。

    家里的老人都是李蘭萍在照料，可以說日子本就已經(jīng)緊巴巴的了，要是再有個孩子……情況會更加不樂觀。

    楊成雙之所以決定離開，一方面是家里畢竟有李蘭萍可以幫著照料，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多少攢下點積蓄，也好要個孩子。

    其實按照原來的情況一直過下去的話，小兩口的計劃大概還得拖個兩三年，這兩三年里還得家里的四位老人身體都要好，不然的話就會增加變數(shù)。

    但如今嘛，羊角山的情況一下子就有了很大的變化，李蘭萍就開始考慮要不要提前施行兩口子的那個計劃了。

    羊角山有人五百多，不過這個數(shù)字里并沒有包括外出求活路的靑壯力。

    趙行來現(xiàn)在就在霍雯彩這里打聽，得知就算算上那些外出的靑壯力，總?cè)藬?shù)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七百。

    細算之下，好像在羊角山女人更多。

    但是這里還得考慮到外出的靑壯力們也有死在外面了的，也有到了外面以后就徹底拋棄了故鄉(xiāng)的。

    沒有人責(zé)怪他們。

    因為很多人其實也早就想扔下所謂的故鄉(xiāng)偷偷溜走，大不了做一個黑戶，但活在外面總歸比困在羊角山艱難求生和等死強。

    說到這些的時候，霍雯彩的神色有些黯然。

    好在，很快霍雯彩的臉上就浮現(xiàn)起了一抹光輝，也不知是因為正好有陽光巧妙地鉆進了屋里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我相信，如果大家知道羊角山現(xiàn)在的情況以后，肯定會愿意回來的?！被赧┎蔬@樣說著，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揚著頭。

    趙行來看到，有兩行淚水落下。

    也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怎么。

    趙行來沒有給霍雯彩潑冷水。

    因為看到霍雯彩的淚水之后，趙行來立即就知道了，霍雯彩也是知道真正的問題在哪里的。

    羊角山現(xiàn)在確實是一下子就好了起來，但這卻又是暫時的。

    以后會不會一直好下去？或者是更好下去，還不一定。

    解決羊角山困局的，是糧食的一朝成熟。

    這一批糧食讓羊角山的人們開始能吃上飽飯，并且還趕上了春耕的尾巴，又種了一批莊稼。

    這會讓羊角山的人在秋天時再收獲一回。

    算下來，差不多是半年的時間，算久一點，是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才是決定羊角山未來的關(guān)鍵。

    因為羊角山的人無法將希望放在明年春天的時候，第一批春耕的作物又能一朝成熟一次。

    如果不能，那么情況就會頓時急轉(zhuǎn)直下。

    “產(chǎn)業(yè)轉(zhuǎn)型啊?！狈綍裆竦赖懒艘痪洹?/br>
    “產(chǎn)業(yè)轉(zhuǎn)型？”

    霍雯彩大概是還在感慨什么，趙行來便趁機問。

    “在羊角山，單純靠種莊稼過日子是不夠的，雖然現(xiàn)在水已經(jīng)被引上山了，但也還是不夠，你也知道，羊角山的山氣全部在兩根羊角那邊，所以羊角山的其他地方才會顯得貧瘠，種莊稼就產(chǎn)出不高?！狈綍f道。

    趙行來沒作聲，但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既然種地不是長久之計，自然得另謀生路。舉個例子，之前張顯航那小子不是弄來了一批布料嗎？羊角山的婦人們手藝還不錯，如果她們肯買一批紡織機，豈不是也算一條路？另外，我觀察過了，羊角山這邊別的沒有，樹木不在少數(shù)，也不是不能打主意的?！狈綍^續(xù)說道。

    趙行來想了想，保留了方書的建議，卻不采納。

    “先說紡織機，這東西需要錢，要是羊角山有錢自然簡單，但羊角山有錢嗎？誠然，我多少算有點積蓄，楚良前輩也不是拿不出錢，甚至張大哥極有可能比我們加起來都要富，但是我們要考慮的是長久之計，而不是砸錢養(yǎng)一山的豬。”

    “另外，山上的樹木……不能說不能考慮，但我估計沒那么簡單。俗話說十年樹木，一棵樹長起來太慢。羊角山雖然樹繁林茂，但正是因為這里樹繁林茂，我估計這么多年下來肯定也有人想過這種事情，為什么沒做？所以也不能太指望?！壁w行來還是解釋了一下。

    “不過另謀生路這個思路是對的，羊角山必須做出改變了，不然的話，我不可能一直照拂下去?！壁w行來道。

    接著，趙行來就跟霍雯彩說起了另謀生路這個話題。

    霍雯彩是個頗有遠見的女子，她早就有過詳盡的考慮。

    只是以往的考慮只是考慮而已。

    羊角山的情況太糟了，連吃都吃不飽，拿什么去冒另謀生路的風(fēng)險？所以只能一拖再拖。

    兩人在房間里商量了小半天。

    然后聽到外面?zhèn)鱽硪恍┞曇簟?/br>
    霍雯彩出門去看。

    才知道竟然是楊成雙回來了。

    “是萍兒喊他回來的，小夫妻新婚才多久啊，就分開了，但是現(xiàn)在日子不是好起來了嗎？”有人看到霍雯彩就走過來說明。

    “成雙回來了……”霍雯彩的眼里開始綻放光芒。

    “嬸娘，你替我召集一下大家，我有事要跟大家商量，就在這里，一家來一個人。”霍雯彩對說話的婦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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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說明一下，今天就兩章了，發(fā)生了一點事情，欠的債會補上，另外會再多更一些，當(dāng)做補償。因為無論如何失信都是我自己的問題?？傊噶?，欠的順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