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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空箋在線閱讀 - 第102頁

第102頁

    “哎呦,小姐有所不知,我才說再也不會有了,是因為這肖家沒了,別說總店,連分店鋪子都沒了。”伙計搖頭說著。

    “沒了?什么叫沒了?是不開了,遷走了么?”云瀾仰著頭追問。

    “嗐,是一把火燒沒了。”他說:“小姐外地來的,沒聽見過,兩年前,咱們常州城里最大的藥鋪,讓鬼子一把火連人帶店燒成了灰?!?/br>
    “什么?”云瀾驚得站起了身,“為什么?肖家人呢?全沒了么?”

    “大川,又胡謅什么!”樓下傳來老板娘的叫罵聲,“關(guān)不嚴你那張破嘴,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伙計抬頭答應(yīng)了一聲,停了話,夾著木托盤,麻溜的下樓去了。

    素欣看著坐下的云瀾,臉色變了,湊過來問她:“怎么?你認識這里的肖家,你不是沒來過常州么?”

    肖家,燒光了……云瀾心頭惘惘的,像大風(fēng)刮過,萬事萬物亂了位置。是啊,她是從沒來過常州的人。她麻木不知地搖了搖頭,“不認識。”隨口應(yīng)著。

    君達和素欣在常州計劃停三天,除了要談妥醫(yī)院選址的問題,還想接洽一些新的投資方。云瀾心里有事,沒有再作陪,等他們一走,她自己出門去尋肖家的地址,就是燒盡了,也還有個舊址在,她沒有親眼看見,誰說的都不信。

    可是等親眼看見,眼前只剩一堆焚燒過的房梁瓦礫,天上飄了零星的雪花下來,云瀾站在那片漆黑的廢墟前,看迷夢的雪片源源不斷,覆在斷瓦殘垣上,像是要掩蓋什么,雪花太少,怎么也蓋不住。

    北風(fēng)漸漸大起來,吹得云瀾的圍巾和大衣呼呼飄在大風(fēng)里,她窄窄的一道身影,露出的眼睛和額發(fā)上都積了雪。路邊有家賣糖人的小檔口,老板戴著灰鼠皮帽子遮著半張臉,遠遠招呼她,“小姐,喝甜米酒么?熱騰騰,剛煮好的。”

    云瀾圍巾包著耳朵,那人叫了好幾遍才聽見。轉(zhuǎn)身時,腿腳凍麻了,一歪身險些摔倒,緩了緩才得以走過去。

    她站在半人高的窗口,付了錢,等老板倒桂花糖的甜酒釀出來,聽見他弓著腰問:“小姐是肖家的什么人么?我瞧您大雪天里,站這么久!”

    “老板知道他們家出了什么事么?”

    “唉……”他一聲長嘆,“被一把火燒光了,多好的一家人,每年夏天在這巷口搭涼棚,舍酸梅湯,排隊排到后街口去呢!”

    “究竟為了什么呢?”

    “為了什么?”老板哼哼著,“你說,鬼子為什么來?為什么端著槍?為什么殺人放火?”他搖著頭,把冒著熱氣的粗瓷碗,遞給云瀾。

    云瀾沉默著,低頭看碗沿上飄著的桂花,摘了手套,捧在手里一會兒,仍舊回頭去看那片廢墟。

    聽見身后,老板幽幽的低語:“聽說,因為不肯和日本人合作,所以就拿槍立逼著全家老小關(guān)在院子里,一把火把人帶房子都燒了。這些東洋人,真不得好死哦?!?/br>
    云瀾聽著,再沒有轉(zhuǎn)身,只覺得冷風(fēng)灌進領(lǐng)口里,后背上結(jié)了冰。

    北風(fēng)無情地刮著,刮過莽莽山河。

    “?。 币宦暭饫捏@叫聲,劃破愈存住的那棟玫瑰園的小樓,那是法租界里一幢小巧的兩層別墅,后花園里種滿了各色玫瑰花,是白露早幾年的一位相好送給她的,現(xiàn)在,她和未婚夫一起住在里面。

    愈存從書房的沙發(fā)上醒來,他中毒的右手還腫脹著,昨晚放了血,此時并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他轉(zhuǎn)了個身,仍舊閉著眼睛。

    樓下接連傳來白露的叫罵聲,“睡昏了頭的小赤佬,你怎么不叫我,我和王導(dǎo)約了視鏡頭的好伐!”接著便是“嗒嗒嗒”快步上樓的聲音。

    愈存靜心聽著,是兩個人上樓的腳步聲,他不用看,能想象得出,阿聽跟在白露身后,陪著著急忙慌的傻模樣。他自顧自的長嘆了一口氣,把身上蓋著的絨毯拉上來,兜頭掩住自己的臉。

    “哐”,又一聲巨響,果然如他所料,白露一腳踢開書房門,沖進來,“姓何的,你只管睡你的死人覺,我今天要去試鏡頭,叫你喊車子送我,你記得伐?”

    他沒動,蒙著頭,悶聲反問她:“阿聽不是在么?”

    把白露問得蒙住了,瞟了白白站著的阿聽,還沒轉(zhuǎn)過彎兒來,為什么阿聽在,還要叫別的車子送,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她還活在昨天的時間里。愈存放下絨毯來,看她蓬著頭,頭天化好的妝,經(jīng)過一夜,此時斑駁得像鏤了空的假面。提醒她:“你和王導(dǎo)約的試鏡時間是昨天,但昨天你在酒行喝醉了,被阿聽接回來,一直睡到現(xiàn)在?!彼呎f,邊自沙發(fā)上坐起來,一只手舉著仍舊不能動,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哦,天?。 卑茁断肫饋砹?,還是尖叫。轉(zhuǎn)身往大臥室扭去,一邊一掌拍在阿聽后腦勺上,“你怎么不說一聲,你個要死的小啞巴!”“叫阿媽上來放水,快快快,我要洗了澡出門?!薄拔乙欢ㄚs得上?!彼膭钭约?,一疊聲的叫嚷著出了書房門。

    愈存這里又恢復(fù)了平靜,他本來被右手上的毒,折磨得一整夜沒睡好,想天亮?xí)r補一覺的,看來是不能了。

    他轉(zhuǎn)頭看向窗臺上已經(jīng)燃盡的白蠟燭,燭淚堆砌成了小山,遠遠看去像一座縮小的累累的墳頭。

    云瀾在回程的路上,閑聊間問素欣,上次見到,宏恩的何醫(yī)生,是醫(yī)院一開院就到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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