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雖然是個武人，但也是個十足的政客，他很早就察覺到九門危在旦夕，左思右想，只能找解九爺商量。

    解九爺說：“九門這事，有解也無解?！?/br>
    “都什么時候了，別賣關(guān)子。”

    解九爺平靜地說：“解法在顧然，全看你能不能狠得下心?！?/br>
    “你仔細說?！?/br>
    解九爺越說，張啟山越聽，就越心驚。

    他們都知道，九門的危機不僅僅是上面要清理土夫子，更重要的在于他們暗中的敵人。張啟山自從到長沙之后，就一直在調(diào)查，但敵人實在是藏得太深，他很難摸到什么行跡，許多想法也僅限于猜測。

    按照解九爺?shù)恼f法，這次以官方的力量來清理九門，實際上是一種保護。

    九門都在長沙，對暗中的敵人來說就是個明晃晃的目標，許多行動都備受掣肘，而一旦九門被清理，分散開來，就能夠做許多事情了。因此這次清洗是個關(guān)鍵，既要保存下九門的中堅力量，又不能讓敵人和上面看出什么端倪。

    也就是說，絕大部分伙計是不得不死的，張啟山也不得不下這個手。

    “這和顧然有什么關(guān)系？”

    解九爺反問：“你是否聽顧然說過‘入紅塵’？”

    張啟山搖頭。

    “那你查沒查過顧然的來歷？”

    張啟山點頭：“查過，不過一無所獲，他就像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br>
    解九爺點頭：“這就是關(guān)鍵。顧然之前找我出主意，才讓我知道了‘入紅塵’這事。他說，他有個‘入紅塵’的使命要完成，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照他的話來說，他又不住在荒郊野外，就生活在紅塵之中，還談什么再入紅塵？”

    張啟山眉頭緊皺，顯然陷入了沉思。

    “我羅列了一下顧然跟你來長沙這些年做的事，然后我發(fā)現(xiàn)了其中關(guān)鍵，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顧然不曾和任何人產(chǎn)生一種很親密的關(guān)系，他始終都是自由的，可以隨時來去？”

    張啟山回憶了一遍這小二十年來的經(jīng)歷，點了點頭，確實，顧然是自由的。

    “這可能才是所謂‘入紅塵’的關(guān)鍵，他需要一個羈絆?！苯饩艩斈抗庾谱疲谅暤?，“而這個羈絆，是佛爺你?！?/br>
    張啟山失笑，搖頭道：“不可能，我跟他認識將近二十年了，都沒有你說的羈絆，現(xiàn)在哪還能再有？”

    “你讓他離開長沙就是了?！?/br>
    張啟山顯然不滿意于這么個答案，刨根問底，一副你不解釋清楚我就不照做的態(tài)度。

    解九爺無奈，只能剖開來講：“想要對付九門暗中的敵人，至少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我們力有未逮，但顧然可以，他不會老。但前提是，如何讓他愿意在未來豁出一切去，冒著生命危險幫助我們對付敵人。

    讓他與九門產(chǎn)生羈絆，這樣無論是為了完成他的‘入紅塵’，還是為了九門，他都會去做。而如何產(chǎn)生這種羈絆，關(guān)鍵就在佛爺你了，只要讓顧然對你產(chǎn)生愧疚就可以了。讓他在未來發(fā)現(xiàn)，你如今的所作所為是迫不得已，讓他發(fā)現(xiàn)他在你最為難、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離開了你，以他對你的感情，自然會產(chǎn)生愧疚。

    佛爺，只需要你以保護他的姿態(tài)來讓他離開長沙，什么話都不要解釋，你的任務(wù)就完成了，剩下動腦子的，就是我的事了?！?/br>
    張啟山心中無比沉重，他這才明白解九爺一開始說的，他狠不狠得下心了。

    從上海郊野的救命之恩開始，顧然就對他多有幫助，一直到長沙，他的許多家底都是靠顧然下斗賺來的。顧然待他一片赤誠，他怎么狠得下心到這時候還利用顧然呢？

    但張啟山知道，這不是他狠不狠得下心的問題，是不得不這樣做。

    九門的敵人實在是太強大了，張啟山時常能夠感覺到命運的身不由己，這種暗中cao控所有人命運的敵人，是普通人力很難抗衡的?？上攵绻麤]有顧然的幫助，不知道要多少代人才能夠?qū)Ω兜昧耍膊恢酪冻龆啻蟮拇鷥r。

    張啟山能看得出來，顧然很有些特殊的本事，至少比他們所有人都強。

    張啟山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

    解九爺暗嘆口氣，顧然待人向來坦誠，不然也不會連“入紅塵”的事情都對他講，但只可惜，與顧然相交的人卻不能有那么多的坦誠，生于九門，他只能算計。

    在目送顧然離開的時候，張啟山一直摸著手腕上的雙響環(huán)，他至今為止都沒找到那另外一只手環(huán)，此前湊不成三響，沒送出去，以后也再送不出去了。

    也是因為雙響環(huán)一直沒能送出去，顧然便從來都不知道張啟山進過一次張家古樓，在得知張起靈計劃的時候，只覺得張啟山太無情，卻不知張啟山組織前往四姑娘山，名義上是為了進入張家古樓找線索，實際上則是保護張家古樓，也為九門后人提供了許多重要的文字資料——比如戰(zhàn)國帛書。

    而這一切，顧然是不知道的，以至于張啟山召集九門組織的這次規(guī)模最大的盜墓行動，也成了增加顧然愧疚的砝碼，并最終讓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結(jié)束九門被長生困擾的命運。

    二月紅是個聰明人，他雖然一開始不曾參與張啟山與解九爺?shù)暮现\，但日子久了，也能看得出來，張啟山當年有太多的逼不得已，和從不能對外人解釋的保護。聯(lián)想到顧然當年匆忙離開長沙城，從此以后再無音信，他便猜到了十之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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